夜色覆盖在地面上，苏秉文坐在烛火下读书，他最近迷上了一本话本小说，里面的故事离奇却格外有意思。
窗外又下起了小雪，纷纷扬扬的落下，沾在了窗沿上。
冷风从缝隙卷进来，好在屋子里有暖炉，男人的侧脸被烛火映照在墙面上。
门被推开，门口响起滢梅的声音。
“老爷…”
这是提醒。
苏秉文眨眼，将手中的书本收好，往旁边的烛台里滴了几滴香油，随即起身迎了出去。
傅成河头上盖着点雪，在进门的一瞬间被他尽数抖落下去，在地面摊开一小片的水渍。
“这么冷的天，老爷怎么来了…”
苏秉文接过对方递过来的外套，他站在旁边等着对方进屋，两个人一同坐在红木桌上。
桌面上的蜡烛慢慢萦绕出丝丝缕缕的烟雾，漂浮在空气里。
傅成河起先是和苏秉文寒暄来着，渐渐的开始动手动脚，伸手搭在对方的肩膀上。
呼吸才靠近，突然整个人往前直挺挺的倒去。
“砰…”的一声轻响。
额头磕在桌面上，发出一声细微的响动。
苏秉文眨眼，他赶忙伸手去扶，看见对的额间浮现一丝红晕，为难的皱眉。
怎么就直接往桌上砸……
以往不都是靠自己身上的？
门口恰巧响起滢梅敲门的声音，苏秉文起身把蜡烛吹灭，将里面的油渍清理干净，再次点燃后，才开口。
“进来吧。”
声音落下，房门被推开，滢梅小心翼翼的进来，看见趴在桌子上已经人事不知的傅老爷，下意识过去帮忙抬人。
这是她和苏秉文两个人之间的秘密。
他们被捆绑在一根绳子上，或许是同流合污。
滢梅是自愿帮助苏先生的。
从屋里退出去的时候，苏秉文叫住了小姑娘，他从口袋里翻出一沓银票，尽数递给了少女。
在对方惊讶的眼神里，他轻笑了一声。
“还不快接着？”
他不说对方没见过世面，因为在上一世的时候，他见到这么多银票也是这种反应的。
对于他们这种出生的人来说，这一沓意味着一整年的工钱。
滢梅回神后，连忙摆着手，她的手上生了些冻疮，是这些天下水沾染上的。
苏秉文一直有留意，他给这笔钱不仅仅是上一世想补偿给小姑娘的，更多的是，他瞧着对的通红着手依旧帮自己忙进忙出的报酬。
总是有些不忍心的。
“小姑娘的手，要好好保养的。”
“我说过，你跟着我了，不用再干这些粗活的。”
他声音落下，将手中的银票塞进对方的手里，抬手挥了挥。
“快下去，别暴露了…”
嘴上在催促，实际上是制止对方再次推脱的措辞。
滢梅眼睛眨巴好几下，突然掉下眼泪来，她抽抽搭搭的跪在地上，很用力的磕了几个响头。
“谢谢苏先生…”
丫头动作快，苏秉文来不及去搀扶，对方已经磕完头站起身来了，转头就虎头虎脑的冲出屋子，关门的时候动作却格外小心。
苏秉文盯着紧闭的门瞧了半天，才叹出一口气。
这小姑娘还是太单纯了些，万一自己给的是封口费呢……
窗外的雪散落下去，在地面上堆积起厚厚的一层。
苏秉文坐在烛火前又看了许久的话本，直到半夜才熄去的蜡烛。
空气中隐约飘散着松香……
第二日一早，傅成河懵懵懂懂从睡梦中醒来，睁开眼睛的时候，印象昨晚和自己翻云覆雨的人早就不见。
挣扎着坐起来，才听见推门的声音，苏秉文脚步放轻了许多，他看见睡醒的傅成河，脸上绽放出漂亮的笑。
“老爷，您醒了…”
傅成河抬手摸了一下额角，感觉那里莫名其妙的刺痛，在苏秉文搀扶着他起来后，他扫了一眼旁边的黄铜镜。
隐约不记得昨夜什么时候碰着的。
旁边贴心伺候的人似乎察觉到了男人的不解，脸上带着不正常的红晕，羞涩的低垂下脑袋。
“老爷…昨晚您太用力了…”
“都磕着脑袋了…”
声音越说越小声，到最后羞涩的干脆不再开口。
傅成河轻轻挑了一下眼尾，听见男人嘴里夸赞的话，莫名其妙的觉得身心舒畅，昂首挺胸的走出的屋子。
尽管被吹了一脸的寒风，脸上依旧难掩笑意。
拉着下人的胳膊：“昨日给四姨太寻的狐裘加紧着催人送去…”
“他穿那件，定然是漂亮的！”
哈哈哈哈几声笑扬长开来，一路出了后院。
守在门边的滢梅心虚的松了一口气，盯着某大冤种的后背，咽了咽唾沫。
堂堂傅老爷，怎么会想到自己有一天会折在这后院之中。
怕是报应……
当初大夫人去的时候，含恨而死时吐出的那句诅咒，在脑子里回荡。
“你那么喜欢新鲜的女人，我祝你迟早栽在她们手里！”
一切都应验了，不过苏秉文不是女人，恰巧，他比女人的野心更大。
*
戏院的生意最近愈发的好，苏秉文被抬进傅府之后看着傅老爷面子来捧场的人愈发的多。
不过却也是再也瞧不见苏先生亲自唱戏的了，毕竟已经嫁入深宅，自然不可能在这种场所抛头露面。
苏秉文出了一笔钱给到班主，一时间成为了戏院的大股东，最近一次去戏院特意寻了包厢，听着曲调婉转咿咿呀呀飘上来。
包厢的门被轻轻敲击几下，滢梅去开门，看见门口的男人往后退一步，迎了对方进来。
洛唯昭没想到苏秉文会嫁去傅府的，主要是没想到对方甘愿去做傅老爷的四姨太的。
许久未见，再次看见男人的脸，有片刻的恍惚。
桌上的熏香模糊了对方的脸颊，男人低垂着眉眼，身上穿着一件很漂亮的白色狐裘，脖颈上挂着一串玛瑙珠串，晶莹剔透的放射着光芒。
他的眼睫纤细浓密，随着眨动像是翩然起舞的蝴蝶，此时此刻手中端着一杯茶，浅色的唇抿了一口。
漂亮的琥珀色眼睛才望过来。
洛唯昭感觉后背有些微的发紧，他动作僵硬的走进去，坐在了对方面前的椅子上。
沉默在蔓延，耳边回荡着戏曲的声音。
胸口心脏处疯狂的跳动着，此时此刻不知不觉的带动着浑身的细胞，开始挤压碰撞。
这油然而生的紧张感让人难以适应，洛唯昭不安的蜷缩了一下指尖。
突然开口。
“为什么嫁给傅成河…”
“他明明可以当你爹了的。”
这是他这些天永远都想不明白的问题，此时此刻才得以倾泻而出。
包厢里呼吸声此起彼伏，熏香袅绕出的雾气让人觉得眼前的事物愈发的不真实。
苏秉文抬手搭在红木桌上，拖着下巴，他的眼神干净又无辜。
“他能给我我想要的。”
就这么简单。
片刻之后，一直低垂着眼睫的洛唯昭才慢慢抬起头来，他此刻目光落在对面男人的脸上。
一瞬不瞬，没有片刻的转移。
眼神在空气中交织，他点点头，没再多说什么。
戏曲唱罢，苏秉文才推来了一份文件，他又抿了一口手中的茶。
“签了这份合同，从今天起这个戏院就归你管。”
这话脱口而出，带着的不仅仅是诱惑力了，更多是让人觉得有些不切实际。
洛唯昭盯着那份文件看了很久，用密封袋紧封着，他看不见里面的内容，但仅仅看着苏秉文平静的眼睛，他就知道这一切都是真实发生的。
为什么要选中自己？
不是从一开始对自己就充满敌意的吗？
“你在国外留过学，我记得你学的专业就是经营管理。”苏秉文指尖修剪的圆润，轻轻的敲击了一下桌面。
“想必洛家的没落是你最不想看到的，振兴家族才是你最大的愿望。”
“但仅仅只是呆在戏院做一名杂役……”
他挑了挑眉，唇角依旧带着笑。
“现在我是在跟你谈合作。”
“签了这份合同，将戏院做大，钱赚够了，才能重新振兴家族。”
在这乱世之中，唯有钱才能改变自身命运。
声音落下，许久之后都没有得到回应，反而楼下安静下来的戏曲声，又开始晃晃荡荡的响起。
苏秉文并不急着对方回答，他捏了一块桌上的糕点，放在嘴里品尝了一会儿。
嘴里跟着楼下的歌声轻轻合着，再将一块糕点都吃完的时候，他终于听到了对方的回复。
“好。”
洛唯昭眼神坚定的和苏秉文对视了一眼，搭垂在大腿上的指尖微微收缩。
“我相信你一次。”
苏秉文笑着拍了拍手上的渣滓，他站起身来，拢紧了身上的狐裘。
“那戏院便交给你了，你随时可以来傅府找我。”
在经过对方身边的时候，他突然弯腰，伸手轻轻勾起了对方的下巴。
眼神里带着戏谑的笑。
“希望你不要让我失望哦。”
灼热的呼吸喷洒在对方脸上，暧昧在升起的一瞬间被打断，洛唯昭还沉浸在那扑面而来的松香中。
就见对方松开了手，脚步轻快的离开了房间，在到门口的时候，微微侧了侧脑袋。
语调张扬又自信。
“你当然可以永远相信我。”
漂亮纤长的睫毛又开始轻微的扑动着，一只展翅飞腾的蝴蝶，飞着飞着，远了……
那一瞬间洛唯昭在想，或许没有人可以留住他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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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抱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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