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子晴不想骗小符。
可是，说到底，三百多个人生中，她都不过是过客。此番说是退休，谁又能保证自己可以安然度完这一生呢？
时至如今，变故连连，好在姜子晴早已习惯了，也没奢求这次退休真能安然多久。
能偷来几年的悠哉光景，已是十分难得。
既是如此，既是过客，便不要牵挂，不要拖累。
有之前的何等，姜子晴已是愧疚，如今，便不想再多添一名受害者了。
其实姜子晴是挺想直接逃走的。
逃避可耻，但有用。
然而……
看着自己身旁的两只手臂……
小符什么时候学会了壁咚啊喂！还十分鸡贼地向下咚，不高不低，抬腿跳不出去，蹲身也钻不出来。
小符不知道子晴为何是现在这副神情。
啊，难道是自己的动作太过分了？是不是限制住别人的人身自由了……有点太粗暴太蛮横了？自己是不是该收回来手……啊啊啊，是收还是不收啊！
收了吧？会不会更奇怪，反而更引人注目？不收？这个姿势会不会不太好……
过分选择困难导致小符撑着的双手彻底变得僵硬，他甚至于能感觉到自己手心黏黏腻腻的全是汗。
小符选择困难的同时，姜子晴也在纠结该怎么说。
“你……你猜？”纠结半天，姜子晴琢磨着说出了一句废话。
“我，我猜？”小符过分集中于自己的手臂，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我猜……可能是要收回来比较好……”
……哈？
小符在说啥？
是换了话题她不知道？
明明都是同一种语言，姜子晴却生出了两个外国人在聊天的错觉。
这还是姜子晴第一次感觉与小符居然沟通困难。
是不是自己太老了又太久没回来，已经落伍了，跟不上小符的节奏了……
没由来的，姜子晴有点难过。
自己真的已经这么老了么？已经和小符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了么……
“虽然不知道你在说啥，但我觉得，你大概说的是对的……”姜子晴有些沮丧地回答道，“对不起啊，符掌门，我好像，已经听不懂你说的话了……”
听不懂……
小符缓缓撤回了僵硬的双臂。
若子晴当真是师姐，她怎会听不懂。
也是，若子晴当真不是师姐，她自然会觉得这是何等离谱的无稽之谈……其实不仅子晴，就连他自己，都觉得这种假设过分大胆，过分不可思议。
子晴从小可是芷兰看大的，入门派这十年，又有大长老一路看着，怎会是师姐呢？岂能是师姐呢？
除非夺舍……可夺舍之事，无论是何时是何情况，师姐都断不会做！
“对不起，我……我刚刚一时冲动就，就强制拉了你，还限制了你的人身自由……对不起，我能做什么事情表示补偿么？”小符退后两步，不好意思地揪着衣角。
啊？怎么突然话题又成这个了？
完了，她真的老了，思路跟不上年轻人了。
姜子晴更加沮丧地摆了摆手：“没事，我没感觉到受啥侵犯，补偿就不用了，你让我自己去找谢苍穹就行。”
小符沉默半晌。
既然确定了子晴并非师姐，那在师姐与子晴中，他只会选择师姐。
“好。”小符点点头，“遇到任何危险，一定要记得联系我们。”
……
小符前脚刚走，却突然察觉到一股不同寻常的气息。
好似是魔气，又好似……
怎么竟有些像韩晟柳那个变态的气息！
小符忙运气探查，果然很像！
符玉衡瞬间变了神色，忙随着那一丝气息向客栈外飞身而去。
与此同时，姜子晴房间内。
姜子晴本来是准备脱衣服睡觉的，就在她准备解开腰带的时候，她又将腰带系了回去，甚至又打了几个结。
“这么多年不见，没想到您还是个变态啊。”姜子晴笑得阴冷，“躲在人家小姑娘房间里看小姑娘换衣服？”
“几千岁的小姑娘，我确实是第一回见，啊？”姜子晴言罢，便见一男子身形渐渐于房梁处显现，男子双脚荡着，看起来煞是悠闲，“怎么不告诉他，你就是昕羸？”
说罢，男子从房梁上一跃而下，赤足轻轻点地，竟无丝毫声响。
依旧是一头以发绳束起，别无旁的装饰物的黑发，一身宽大黑衣，隐约露出半个胸膛，清俊却不瘦弱，妖媚却无丝毫女气，眼前之人，果然是韩晟柳。
“这是我的事情，与你无关。”姜子晴冷笑一声，“是啊，都快一千年了，这么多人都死了，怎么就你没死呢？”
“想过去死，可惜啊，没死成。”韩晟柳轻笑一声，“我们魔教的那个毛头小子，真是让你看笑话了。”
韩晟柳所指的，显然是宋景澜。
“你指使的？”姜子晴问道。
“不是。”韩晟柳不知从何处掏出了把折扇，轻点唇边。
“你找我，有事？”姜子晴挑眉。
“无事便不能来看你了么？”韩晟柳笑着问道。
“不能，滚。”姜子晴一掌击去，没有丝毫留情。
“罢了罢了，我打不过你。”在韩晟柳的轻笑中，他的身影再次消失于房屋之内，“下次再见面，希望小昕昕不要再对我这么粗鲁了哦……”
姜子晴收回掌风。
早在听何等说韩晟柳没死时，姜子晴便有些不好的预感。
只是没想到，预感实现的这一天，竟来得如此之快。
……
姜子晴最终是与姜芷兰一同上路的。
所有人都无权干涉姜芷兰自己的决定，姜子晴不行，成舟君也不行。
分道扬镳之际，成舟君只是郑重与姜芷兰承诺道：“芷兰师妹，你放心跟子晴去找谢苍穹。就算你们不在，我，陆仙尊，符掌门，会保护好所有人，也会顺利拿到昕羸尊者的手札。”
本来挺郑重一个场合，然而好巧不巧，在成舟君郑重说出姜子晴那中二玛丽苏小说的那一刻，姜子晴看到了姗姗来迟的陆源。
陆源顶着一头杀马特造型，身上穿着完全不合尺寸的粗布短衣。
有多不和尺寸呢……嗯，大概就是露脐装加七分紧身裤的程度。
他那赤身**的模样，出个门都难，最后还是靠王小二接济，给他送了一套干活时候的小厮服。
姜子晴实在没忍住地笑出了声。
有一说一，陆源这身衣服，和发型很配。
建议慕祈华也来一套，整个情侣装。
既有姜芷兰同行，寻找谢苍穹之事，倒是无需姜子晴出手了。
姜芷兰虽未见过谢苍穹，但谢苍穹鬼种已被触发，寻找一个身负如此浓烈鬼气之人，对于姜芷兰这个曾经做过灵池守卫之人而言，并不困难。
姜芷兰冥思摒气，掌间运劲，腰间玉笛缓缓飞至半空，几次左右旋转，最终于西南方落定。
青黑之色，从笛头缓缓蔓延。
“西南方，约莫……”姜芷兰拿下清心笛，以指丈量青黑色蔓延的长度，旋即说道，“约莫五十公里。”
姜芷兰所用玉笛，乃专门对付鬼气的清心笛，定位比一般寻灵符更为精准。
正因为是清心笛，彼时在承天镇的幻境之中，她才能以玉笛捅穿鬼气。
“来，妹妹，上剑！”姜芷兰招来飞剑，踩上去后拍了拍身后的空气。
那一刻，姜子晴突然觉得这画面有些熟悉。
就好像，如果放在她原本的人生中，便是姐姐骑上自行车，拍了拍后座，说要带她出去遛弯……
可是她没有姐姐。
在做任务之前，她是独生子女。
估计是Deja-vu现象，也就是既视现象，明明没发生过的事情，一瞬间却觉得似曾相识。
无论如何，这种温暖的感觉，终究是真实的。
姜子晴扬起嘴角，应道：“上！”
说罢，姜子晴踩上飞剑，抱住了姜芷兰的腰。
“这回可千万不能掉了！”姜芷兰扬起手，“准备——出发！”
……
西南方五十公里处，是一处村落。
姜子晴与姜芷兰二人于村头落下，这回一路顺遂，终于不曾有人掉落，也未遭遇不速之客。
村头立着一块石碑，写着村子的名字。
“写意村”。
名字取得格外诗情画意，倒不像是一般村子。
姜芷兰再次以清心笛定位，确认了谢苍穹便在这个村子里。
村门无人把守，姜子晴唤了几声也无人出来，二人便干脆直接踏入了村子。
就在踏入村子的那一刹，姜子晴突然感觉到一股奇怪的波动。
波动很微弱，且稍纵即逝，几乎无法察觉。
姜子晴转头看向姐姐，却见姐姐神色一切如常，想来……只是错觉吧。
明明刚刚唤人时还无一人出现，然而就在两人踏入村子没走几步后，竟蜂拥而至了一大群村民，极为热情地围着姜子晴与姜芷兰二人。
“又有客人来啦！欢迎欢迎！”
“咱们这村子简陋，也没个客栈什么的，不过你们想去哪家借宿都行！我们写意村的人呐，可是最好客的！只要你们不嫌弃就好。”
“是啊是啊，要不来俺家吧！俺家有五头猪，十只鸡，还有一缸的米，三筐的菜，保管够吃，呆多久都成！”
最后这位热情的农民叔叔，听起来的条件真的很吸引人。
此等丰盛之景，只怕是过年才有吧。
如果……
说这话的人，不是成舟君的话。
姜子晴确定自己没记错成师兄的长相。
如今没有剧情，以她的修为，她可以确信眼前之人绝无易容，亦非幻术。
他就是真真正正的，成舟君。
可是，此刻的成舟君，一身粗布短衣，头上还扎着个汗巾，皮肤被晒得黝黑黝黑的，一脸老实巴交的模样。
成舟君虽然与陆源那种假谪仙，或是姐姐那种真仙女的气质并不相同，但也自有一种属于仙门大弟子的稳重。如今的这个成舟君，与平日的成舟君不能说大相径庭，只能说完全就是两个人。
成师兄不会撒谎。
从成师兄的眼中，姜子晴看得出来，现在的成舟君，是真的不认识她们。
而且，最重要的是，在这一堆村民中，不止有成师兄。
她还看到了黑翼，王小二李大山齐大哥，顶着自己真脸的慕祈华，依旧杀马特的陆源，以及……小符。
每一个人，包括小符，都不认识她们。
他们站得很分散，甚至，他们都不认识彼此。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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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四三个错别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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