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瓶车稳稳停在13号考场门口。
他取下头盔放在车把手上，朝她笑了笑，眼中满是自信，转身就要进入考场。
“站住！”监考老师冷冷地拦在门口，“考试已经开始了。”
韩沛真颤声道：“可是规定考后十五分钟内都可以进的。”
门口的监考老师面无表情：“请不要让我为难。”
她急得发抖：“我们没有迟到！明明是你在为难我们。”
他也急忙道：“拜托帮帮忙好吧，我们时间刚刚好，一点都没有耽误。”
可监考老师直摇头，墙上时钟的指针一刻不停。
她抱着头盔对监考老师强调：“我们真的没有迟到，时间刚刚好呀。”
教室里的学生有的抬头看戏，有的皱着眉头。
监考老师眉头紧皱，一副不耐烦的样子：“你再闹我就叫保安了！”
里面的监考老师也高声道：“扰乱考场秩序是犯罪晓得伐？”
见她急得快哭出来，陈英杰轻轻拉住她的手：“算了，不跟他们一般见识，大不了……我不考了。”
“不行！”韩沛真感觉喉咙口像被棉花堵住一样酸涩，“你明明付出了那么多心血，不就是为了这一天。”
突然，教室里传来一阵急促的手机铃声。
监考老师匆忙叫来门口的同事，顺带关上了门。
两人站在门口。
“也许这就是命吧。”他露出释然的微笑，“剩下三门我争取争取。”
韩沛真看着他一副装出来的轻松，心疼得不行。
依稀听见里面传来紧张的声音：
“是，是的，已经到了……”
忽然间，门猛地被拉开。
监考老师满头冷汗，讪笑着：“是陈英杰同学吗？”
他点点头。
“快进来！快！”
那位刚才还冷若冰霜的监考老师现在像变了个人。
陈英杰转头对她笑道：“看吧，这就叫天无绝人之路。”
韩沛真擦着眼泪点头。
他从电瓶车储物箱取出准考证。
监考老师尴尬地拿着警报器在他身上来回扫描。
他像没事人一样，拉了拉身上的精神病院出院纪念服，冲她调皮地眨了眨眼。
她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看着他走进考场，感觉整个人都轻松了。
慢慢走下楼，晨风拂面，天空湛蓝如洗，远处传来鸟鸣声。
刚刚发生的一切恍如梦境。
她回头望向五楼的13号考场，阳光下的窗户反射着耀眼的光芒。
默默在心里说了一声：“加油！”
*
高考第一场考试结束前，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奇特的紧张感。
每个考生都知道，上午第一个冲出校门的人会受到媒体的采访。
当话筒摆在嘴前，当记者问道：此刻你最想说什么？
这时，尽管许下你的愿望吧。
就像对着阿拉丁神灯许愿一样，他会实现你的愿望。
所以，当考试结束的铃声响起，另一场考试开始了。
3号考场，宁来峰拍案而起。作为一个死忠PC玩家，他最想要的是5090显卡。二百斤的身躯压得课桌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但他依然虎虎生风地朝门口狂奔。
16号考场，杨金邦的二次元T恤上印着他最爱的游戏角色。他心里暗暗发誓：“这次誓要为老婆争取一次加强！”瘦小的身影如离弦之箭般窜出教室。
27号考场，田径队的主力吴卓佩早已蓄势待发。论实力，没有任何人能跑得过他。今天他要当着全国人民的面，向暗恋三年的班花表白。练田径的优势让他不断超越身前的弱鸡，当跑到第一个时，他自信地露出一口黄牙。
眼看校门就在前方，吴卓佩已经在心里彩排表白词了。
突然，一阵”滴滴”的喇叭声从后方传来。
所有人回头，顿时目瞪口呆。
只见一个戴着头盔的青年，穿着一件印有“东澜市精神卫生中心出院纪念”字样的白T恤，骑着电瓶车从他们身边呼啸而过。
吴卓佩一个趔趄摔在地上，看着那道远去的身影，懊恼地捶地：“这也行？这不是开挂吗？”
校门在刺眼的阳光下缓缓打开。
门口早已挤满了扛着长枪短炮的记者，闪光灯此起彼伏。
电瓶车轮胎和地面摩擦发出“吱”的一声，陈英杰踩下刹车。
一只黑色的长杆话筒伸到他面前，话筒上”长江新闻社”的标志在阳光下反着光。
南宫记者露出标准的微笑：“请问这位同学，考完之后的第一感觉如何？”
他取下头盔，额前的卷发还带着汗珠，笑容却格外灿烂：“简直轻轻松松。”
“你晚了15分钟才进考场，题目有没有都做完？”
“你怎么知道的？”陈英杰瞪大了眼睛，目光不自觉地在人群中搜寻着什么。
没有找到韩沛真的身影，他的笑容瞬间黯淡了几分。
此时的她，正躲在人群深处，紧张地朝门口张望。
看着他东张西望的样子，她不由得把身子往后缩了缩，庆幸自己选择了躲起来。
她太了解他了，如果被他发现，他一定会朝她挥手打招呼。
到时候所有的镜头都会对准她，那场面想想就尴尬。
南宫望微笑道：“早上你在长安高架上救下一个产妇，想请问是什么促使你做出这个决定？”
他终于放弃了搜寻，沉思了片刻后，表情突然严肃起来：“曾经有一个对我很好的老师，在马路上摔倒了，没有人能施救，没有人敢施救。我不希望这样的悲剧再次发生。”
“你难道就没有一点犹豫吗？也许你会因此延误高考。”
韩沛真屏住呼吸。
陈英杰扬了扬眉毛，微笑道： “我想，应该没有什么东西比生命更重要。”
南宫记者欣慰地点了点头，终于问出了那个传说中的问题：“那你现在有什么想对屏幕前的观众们说的？”
他摸了摸下巴，摆出一副思考者的姿态。
她不由得心跳加快，手心也渐渐渗出汗珠，生怕他会说出自己的名字。
周围的人群屏息凝神，等待着他的回答，或者他的愿望。
陈英杰思索片刻，眼睛瞬间亮起，终于开口。
“如果非得说点什么，我想告诉屏幕前的所有人，好人是一定会有好报的。”
现场先是一片寂静。
场上只剩下聒噪的蝉鸣。
紧接着，不知是谁带头鼓起掌来。
渐渐的，掌声如涟漪般扩散开来，最后变成雷鸣般的欢呼。
她站在人群中，与大家一起拼命鼓掌，看着阳光下那个穿着“东澜市精神卫生中心出院纪念”T恤的大男孩，突然觉得鼻子一酸。
陈英杰摆了摆手，重新戴上头盔。
人群自动分开一条路。
他骑着电瓶车绝尘而去，白T恤上的字在阳光下格外耀眼。
韩沛真站在原地，望着他远去的背影，忍不住擦了擦眼角。
校门口的人群渐渐散去。
南宫望收起话筒跑了过来：“说得太棒了，是你教他的吧？”
她摇摇头。
南宫望也顿时瞪大了眼睛，回头看了看，见那人影已消失不见，又回头对她说：“那可真是了不起，晚上这个剪出来，估计你男朋友要火遍全国了。”
韩沛真苦笑道：“他不是我男朋友。”
“现在说出去谁信？全国人民都看见你在他车子后座上。”
她抿了抿嘴唇，心虚道：“我只是帮他指路而已。”
“我看你抱得蛮紧的嘛，怎么，怕掉下来？”南宫望闻到了八卦的味道，坏笑道，“你啊，快快老实交待，到哪一步了？”
韩沛真摇了摇头：“学姐，我跟他真没什么。”
“想撬开你的嘴还真难，那这样，今天我请你吃饭。”
“下次吧，我今天还有事儿。”
新闻车驶了过来，司机在车上按了按喇叭。
南宫望一副了然的表情，故作惋惜道：“看来是有约，那我就不打扰啦。”
韩沛真微笑回应：“嗯，下次我请你吃饭。”
南宫望钻进新闻车，向她挥了挥手，接着车门关闭。
告别学姐后，她站在梧桐树下，按下了那个熟悉的号码。
电话几乎是瞬间就被接通了。
他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带着一丝委屈：“我以为你会在门口等我呢。”
韩沛真握紧了手机，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稳：“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但你千万别激动。”
“什么好消息？”
她深吸一口气，开口道：“刚刚沈医生打电话给我，说小雪醒了。”
听筒那边突然安静得可怕。
紧接着传来颤抖的声音：“什么？”
她强忍住内心的激动，柔声说：“你现在就去医院吧，路上小心点，我也马上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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