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寻安看向丁乐,后者缩了一下脖子:“啥、啥意思么,你想说什么,总不能我们是罪魁祸首吧?”
鲁大夫已经站了起来,大骂道:“咋不是你们!用金马蹄勾着老贾,又仗着勺炳做过错事就真的不发月钱,天天使唤人家,逼得他仇富,逼得不得不天天干苦力!要老夫说,老贾和勺炳的死,都得算在你们头上!”
丁乐急了,忙回嘴:“这、这也太莫须有了吧!勺炳那是自己应承下来的,我们使唤又咋?他没钱、没钱也不能怪我们啊……那我们也没钱嘛!”
阿毛愤愤怼了一句:“你们借了子钱,就不能偶尔给人发个月钱吗?”
“这……”丁乐语塞,又强词夺理道,“那、那贾震的死总不能怪我们头上吧!我们交易,一手钱一手货,公平的很!他、他自己掉陷阱,舆图我们给的也是真的啊!倒是他自己没个防备的,没及时来,还害死我弟了呢!”
李寻安冷冷看着他,只说了一句话,丁乐脸色就变了。
“哦,一手钱一手货?什么货?真的货?”
“李郎君,什么意思啊?”阿毛忙问,“货不就是那金马蹄吗?”
鲁大夫亦皱眉,隐隐有了猜测:“怎么,难道金马蹄有问题?”
李寻安没说话,而是看向了在解密中途才赶来的、一直没有说话的五丁。后者点点头:“李郎君,按照你的吩咐,我拿着舆图去了趟后林,将东西取回来了。”
说话间,他打开了手帕,内里正是三只金色的马蹄,与贾妻给他们看到的,一模一样。
可是丁乐额头的冷汗,却滴了下来。尤其看见李寻安从鲁大夫从不离身的药箱中,取出一只银针,对着金马蹄划了上去。
“你、你别破坏!坏了我找你算账!”
“算账?算什么帐?”李寻安反问着,手下的动作却没停,“算你用镀金的玩意欺骗贾掌柜的账,还是算这一系列都是因你们的贪婪而起的账?”
阿毛大惊,上前抓过一只金马蹄,狠狠咬了一口,有金色的细粉粘在他的牙上。他盯着毫无咬痕的马蹄,大怒,一把掀翻了五丁的手帕。
“混蛋,混蛋!你们兄弟居然这样算计我们掌柜,你们俩真是混蛋!”
是啊,彻头彻尾的混蛋。
明明早在今年二月就把另三只金马蹄卖了,却守着口风吊着姑父,并以三千两的高价再次典当。明明知道姑父的确好心眼,利用他曾搅黄了自己卖大宅生意的愧疚,拿个假的来糊弄他。明明可以节俭些、省着些,却卖光了祖业也要享受有下人侍奉的日子,最终连累弟弟被放子钱的打死。
说一句活该,不为过。
丁乐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终是恼羞成怒,质问李寻安道:“你、你这混蛋!你怎么知道我们早就把金马蹄卖了?你、你到底从哪听来的?”
答案很简单,就在鲁大夫的话中。
“老夫?老夫说什么了?”鲁大夫气的发抖,但听了这话还是忍不住诧异。
“您说丁笑脾气差,根本不是做生意的料,以前拥有后林,每每却和人家贩卖木材的吵架,没卖出去过一笔。却在后林的地都卖掉了之后,反而能与对方坐下来一谈。对吧?”
“嗯,是老夫说的,怎么了?”
“丁笑哥俩坐吃山空,最先卖掉的,就是后林。那时手上值钱的,还有金马蹄和大宅。但是一年前典当一只金马蹄后,却没再到贾氏当铺典当剩下三只,反而先卖了大宅,这难道不奇怪吗?”李寻安扫一眼捏着拳头一脸愤恨的丁乐,“您还真信他说的,金马蹄比大宅更重要的话?他们哥俩典型的享受派,到这境地,饭都不愿亲自做,能舍得离开豪华的大宅?所以,大宅一定比金马蹄卖的晚,一定是走投无路了,才会选择卖掉大宅。”
而且,典当第一只金马蹄发生在一年前,卖掉大宅被姑父所谓“算计”则在半年前。这中间的时间,他们靠什么吃喝?做成的生意?扯淡,一笔都无。
“哦!”阿毛拍了拍额头,“就是靠卖剩下三只金马蹄的钱过活的呀!贩卖木材……他们把另三只,卖给贩木材的了?可李郎君,你怎么知道的呢?还知道是今年二月卖的?”
李寻安转向五丁:“你之前说过,新官道开了后,村里一年到头来不了几个外乡人,有钱的更少,是吗?”
五丁点了点头。
姑父那么在意这金马蹄,却浑然不知惦记的宝贝早就没了,只能说,问题出在他离开三里村、去县城陪岳丈看病的二月里。当时,负责开铺子大门的伊大眼还和那几个富商起过冲突,五丁不也说了,那几位正是贩卖木材的商人吗?
丁笑转了性子,心平气和,能和人家坐下来谈笑风生了?拉倒吧,无非是开了高价,卖掉了金马蹄,得意呢。
“但贾掌柜还在追问着金马蹄,你们一开始不想理会,直到半年前,高价卖宅子的买卖,被贾掌柜破坏了,尤其他还说,何必要卖大宅,典当金马蹄给他不就好了吗?你们自然无话可说,但也因此埋下了恨意,想到了用镀金马蹄坑他,是不是?”
丁乐索性也不装了,破口大骂:“坑他!谁坑谁啊!他就是日日惦记着我们家的宝贝!你们知道什么?二月他去县城之前,还特意来问我们要不要典当,嘱咐一定得典当给他。哼,想要宝贝,你倒是多给些钱啊!谈到这,可说什么也就是三千两的价值?可笑!人家木材商,给了五千两呢!我们卖了咋了?咋了!”
丁乐情绪激动,若不是站不起来,吐沫星子得飞众人一脸。
“我告诉你们,并非我们有意隐瞒,只是这事我们也不痛快,谁想把传家宝都卖了?但他呢,日日来问,烦不烦,烦不烦?后来我们又走投无路了,只能去卖大宅,好不容易谈了个愿意高价收的,他可好,跑去跟人家说我们宅子风水不好?妈的!这不是算计我们是什么?他就是希望我们早日败光了,好低价拿走那金马蹄!”丁乐骂着骂着越发火大,还朝鲁大夫也飙道,“你还说什么‘有私心’?咋了,他想守着他那当铺,让十里八乡没个竞争的,这就仅仅是‘私心’,情有可原?那我们坑他一下,也让他尝尝‘被算计’的味道,咋了,就不行了?就无耻了?”
鲁大夫没有回答,李寻安已冷声怒骂:“得了吧,就是你们太贪了!借了高额子钱,总想着有朝一日能翻盘,生生拖到人家忍无可忍,才来找贾掌柜?就用一只金马蹄坑他还不够,一次给三只,好要个高价,不是吗?结果呢,你们得逞了,贾掌柜相信了,答应了。可他却死了,死在你们自己的贪念下!若你们没拖到最后一日,就可亲自把舆图给贾掌柜;若你们对勺炳好些,给他发着月钱,他能为了急于下午作活,而将舆图交给伊大眼吗?最后,你们的‘算计’得到了什么?你弟弟,也没等到他拿钱来,没及时偿还上子钱,以致活活被打死,不是吗?”
丁乐望着他,怨毒如一条吐着信子的毒蛇。
一时间,众人亦未再言语。沉默,是为中元鬼日死去的每个人沉默。
这个案子,就像一个圈,四个接连死去的人,被命运缠绕在一起,像是连环套一般挣扎不得,更像是那冷门话本《鲤鱼跃龙门》里的故事,无常无理、无头无尾。
每个人都有过错,每个人都不是洁白无暇的。命运,也在同一日,停止了对他们的眷顾。
故事的最后,丁乐得到了什么样的处罚,李寻安并不知晓。
在离开三里村之前,他只关心了一件事。
“就求您收下她吧。”李寻安诚恳请求,“心思细腻,又有耐心,能坐下来安安稳稳的绣几个时辰的布,您还怕她不能盯着药盅,一丝不苟的熬药吗?”
“那怎么行!”鲁大夫还不太能接受,“老夫怎么能收个女弟子!”
李寻安看向门外长跪不起的瑶瑶,当他问她在哥哥离去后,还想不想进绣坊时,她果断地摇了摇头,将哥哥曾经的心愿、却也是对她的束缚丢在了一旁。
比起绣女,瑶瑶更愿意学的一身医术,回馈乡民。
“我想学医,我想拯救每个像我哥哥一样遭遇了这不幸的人。鲁大夫说了,哪怕他住的近一些,我来的再及时些,哥哥都能救回来。那李公子,你说,如果我们村中又多了个大夫,像我哥哥一样遇到不幸的人,是不是就多了一分被救回来的希望?”
李寻安不知道怎么回答,但将这番话原封不动告诉鲁大夫的时候,他抚着胡须,眼眶红了。
离开三里村这日,瑶瑶和鲁大夫为李寻安送行。贾妻也来了,说她已经将唯一那只金马蹄,葬进了亡夫的墓中。与此同时的,还有一只小巧玲珑的荷包,边缘都褪了色。
当下是沉默的,李寻安认不出那是谁的手艺。可贾妻自嘲弯起的嘴角、鲁大夫一瞬间紧缩的瞳孔,还是给了李寻安答案。
原来姑父,从未忘却姑姑。
是,昨晚李寻安与鲁大夫饮酒小酌时,鲁大夫不也说了吗?连他都觉得,贾妻某些方面,很像连翘。
李寻安终是什么也没说,他不知道如何开口表明自己的身份,更不想在这个可怜女人的心口,再撒把盐了。
她是悲哀的,夫君心中有着别人。可姑父不悲哀吗?姑姑不悲哀吗?
心神晃动,李寻安找到了答案。虽然他没有见到姑父,虽然憋在心口的疑问,没能亲口得到解答。
踏镫上马,归心似箭。
菱妹,我不会再让你一碗碗汤药下肚,也不会再让你默默流泪。无论生育与否,你都将是我的妻。
姑父与姑姑的覆辙,我绝不会重蹈。
完结,撒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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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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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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