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惊了,面面相觑。
不是来找伊大眼的吗,怎么没找到他,倒发现他的邻居死了?
似有冷风幽幽,李寻安不恰当的想,呵,真是中元鬼日啊,一日竟有两人去世。
村民的关注点骤然变了,纷纷朝勺炳家门口聚。
“勺炳死了?”
“这也太晦气了吧,那边刚死一个诶!”
“喝死了?喝死了是什么意思?”
鲁大夫被多嘴多舌的议论声烦的胡子都飘起来,气的直敲手中的药箱。“闭嘴,闭嘴!都吵吵嚷嚷什么啊!没听见瑶瑶在里面哭呢吗?嚷嚷个什么劲!”
村民对鲁大夫很是尊敬,他这么一发火,也没人敢说话了。
最后还是他自己深吸口气,给大家宣布:“勺炳狗尿喝多了,胃抽抽呕吐,卡嗓子眼,把自己活生生憋死了!都听懂了吗?以后少喝酒,别上了头不管不顾的!”
一片寂静。
震撼中,有村民硬着头皮提到贾掌柜出事了,鲁大夫一惊,忙不迭扭身就走。三两个村民跟了上去。
但大部分人都站着没动,包括李寻安。
前者未动,许是此处既有更劲爆的消息,又关涉到伊大眼的行踪。但李寻安没跟着去,却是冥冥中有种感觉,姑父,已然归西。
鲁神医再妙手回春,姑父也回不来了。
背影渐渐消失之际,村民再次热火朝天的议论起来。
“喝酒?勺炳哪来的钱喝酒?穷的叮当响!”
“对啊,他东家不是一年没发月钱了吗?”
“几天前瑶瑶还来找我借大米呢!”
“不过今天下午我看他从金桂杂货铺出来,拿着一串铜钱。”
听一人讲到这话,村民不约而同看向了人群中的另一个瘦高个。
瘦高个名字就叫金桂,先是愣住了,翘着半个嘴角,咽了口吐沫才说:“勺炳、勺炳好像是发财了。”
“啊?这咋说?”
“什么意思啊?他到你铺子干啥去了?”
金桂东看看西看看,见大伙都盯着自己,没半点容他跳过不提的意思,只好如实说:“嗨,他拿着一个描金的镜子,来我这儿卖了。我看他怀里还抱了个大物什,用衣服遮挡着,不知道是什么宝贝。”
“稀奇了!”围观群众一乐,“他还能有描金的物件?”
还有人不信的则是:“卖东西给你干啥,他要当的话,为啥不去老贾当铺?”
但在各种质疑声中,金桂对面一个二十多岁、臂弯抄着个菜篮子的姑娘忽然白了脸,冲过去吼了句:“他妈的,是不是背后刻着朵月季花的镜子!”
别看瘦高个足足比姑娘高了一个头还多,可气势上被压得死死的,眨着眼支支吾吾:“啊,啊?是、是啊。你、你咋知道?”
“妈的!那是老娘的陪嫁镜,就这么一个值钱的!我说昨天一早起来镜子咋没了!勺炳这个王八蛋!”姑娘一把摔了篮子,不由分说就往勺炳家冲。
身后跟着好几个人,也不知道是要劝说拦架,还是为了不落下任何好戏。
这场闹剧愈演愈烈,唯有阿毛低垂着头坐在伊大眼家门口,落泪不止。
李寻安将心思从隔壁的闹腾中抽回来,专注于目的。“阿毛,伊大眼不在家吗?知道去哪了吗?”
阿毛摇摇头,沮丧地说:“大眼今天一早就出村了,去收个掌柜稀罕的物件,说还得去趟邻村……掌柜的、掌柜的一向信任他,允他在附近村镇自由寻摸典当物,县城都时常去,每次都得三五天才回趟铺子……这指不定又去哪儿了,谁知道啊!或者、或者真是跑了?”
疑问句,阿毛也拿不准。
李寻安想了想:“后林既在你们村中,伊大眼一早出村,为何折返去了后林?”
阿毛茫然抬头,喃喃道:“是、是啊……他怎么会去后林?那林子易主是人人皆知的事,他向来无利不起早,去那里做什么?”
还有姑父,他也应该在临县的岳丈家啊。两个都不该在村中的人,一个死在后林,一个疑似也去过。为什么?
李寻安不是捕快,头脑转不过来。思来想去尽是挫败,隔壁的动静也提不起兴趣了,唯有郁郁而归。
回到客栈,五丁急忙迎上来,劈头就问:“怎么样,抓到伊大眼了吗?是他害死的贾掌柜吗?他说了什么,交代了没有?”
李寻安对此咄咄逼人颇为反感,睨他一眼没有说话。
五丁颇有眼力见,忙弓腰沏茶,赔笑道:“哎呦,客官莫生气,小人多嘴了。这不是得看店,不能跑那么远让客栈空置嘛。小人也就是好奇。”
“人不在家。”李寻安简短回答,端起茶杯一饮而尽。
“啊……”五丁深长的叹了一句,说不上是遗憾还是惋惜。他朝门对面的贾氏当铺瞧去,一面从怀中掏出个纸团,自言自语,“阿毛怎么没回来,这东西我得给他啊。”
李寻安瞄了一眼,一时没认出是什么。
“哦,就是贾掌柜临终拿着的纸条。”五丁两手拉住边缘抻了抻,“那帮子人跑的没章法,差点给它踩烂,得亏我帮着收起来了!”
李寻安心念一动,接过来铺展了瞧,发觉是张舆图。四四方方手帕大小,上面划着几条干道,还有不少标着三角的标识。除了血迹污染外,图纸上极细毛笔勾勒的线条也有被蹭过的黑印。
更令李寻安震惊的是,上书的两个大字“后林”——这是后林的舆图!
不对啊,姑父若拿着舆图进入后林,怎么还能掉进陷阱?
李寻安马上询问五丁,可后者不认字,都不知道这是什么玩意。只是提起后林,五丁也如村民,怨言很多,嫌弃新的买家把它圈的铁桶一般,让他们这些想就近砍个烧火棍的村民,不得不绕远上山。
“砍个烧火棍……贾掌柜也需要亲自砍?”
“那怎么可能!”五丁摊手,“贾掌柜铺中有阿毛,家中有仆人,哪需要亲自动手砍柴啊。再说了,村里也有樵夫卖柴,掌柜嘛,买些就是。”
的确,此时也非需求生火的时节。
今日抬担大汉说,林中发现了名贵木种……难道姑父果真是去盗伐?带着伊大眼,偷摸前去……那他掉入陷阱,伊大眼哪去了,真是畏罪潜逃了?
可贾氏当铺名声在外,生意兴隆,虽与世家巨富不能比,却也偏安一隅。怎会去干盗伐勾当?还穿着奶白色的衣衫,都不知道遮掩一二?
姑父久未与李家往来,唯姑姑总说,姑父心软人善,淑人君子也。
君子?君子会因七年无所出,就与姑姑和离吗?
李寻安很想追问,直白地追问,可父亲却说,此乃姑姑逆鳞,不可提及。因而这次同意前来,李寻安也有想当面问问姑父的意思。
你既然是人人交口称赞的老好人,怎么就抛弃了我的姑姑,另娶新欢了呢?
所出,所出就那么重要吗?
菱妹一碗碗汤药喝下,喝的反胃,喝的呕吐,喝的小脸都蜡黄了。他知道,菱妹为的便是与他的姻亲不变。他鼓起勇气告诉祖父,他不在意有无所出,他只想要菱妹。
祖父却说,当年的姑父得知姑姑不能生养,一开始也觉得无所谓。然而不过几年,血脉传承的念想便压过了一切。姑父终究还是负了姑姑。
许是见李寻安捏着血纸久未言语,五丁品出些端倪来,试探着问:“客官,这贾掌柜……你莫不是和他有什么渊源?”
见李寻安眼风犀利,五丁又圆滑的转折说,“嗨,小人就是顺嘴一问,客官别介意。不过刚抬担大汉说了,贾掌柜是今天傍晚被发现掉进陷阱中的,当时手中就拿着这张纸,除了念叨‘大眼’,还叨咕着‘自己’二字。”
自己?什么意思?
“哎,说来也寸,咱三里村别看不大,偏是个狭长状。那后林在山脚下,抬到这儿找鲁神医,怎么也得半个时辰,这是硬生生耽搁了啊。”
“怎么,村中只有一位郎中?”
“是呀,庙小留不住人哪。往年还有些游方郎中,这官道一改道……那大汉可说了,听到陷阱铃声,他们立即就把人救上来了,也差人简单包扎了,谁能想到贾掌柜还是没撑住呢。”
阴血亏少伤了性命,确并非稀奇事。
李寻安默默片刻,又问:“大汉就没说,找到贾掌柜时,他身边有旁人吗?”
“哎呦,客官你提到这个,小人也觉得稀奇呢!你们不是一股脑全跑了吗,那大汉都摸不着头脑了。小人一问才知,他们发现贾掌柜之后,马上满林子检查,没见任何其他人啊。而且昨晚下雨,林子里也没有旁人的脚印呀。真是奇怪,贾掌柜怎么能说大眼害他呢?大眼明明不在场的啊!”五丁挠挠头,十分费解。
李寻安也听的震动不已。如此说来,姑父分明就是自己失足掉入的陷阱,没有跟踪与暗害,又何来临终凿凿的指证?
狐疑着,他又想到另一个问题:“对了,你之前不是说伊大眼在贾氏当铺干的时间不短,深受掌柜信任吗?那二人关系应该很好了?”
五丁犹豫着说:“还、还行吧。贾掌柜那人脾气挺好的,大眼喜欢白日小酌,也误过事,贾掌柜都没怎么克扣工钱。”
“阿毛不是说上个月才扣了吗?”李寻安挑眉质疑。
“嗨,那是因为……”五丁不在意的甩下帕子,就听客栈门外纷杂脚步声响起。
来人是个穿着布衣短衫,头顶绑着抹额发带的矮胖长工,弯腰撑着膝盖,气喘吁吁:“店小二!嘿,对面当铺门咋关了?掌柜哪去了?”
五丁下意识看向李寻安,一时也不知该咋回答,结巴着:“贾掌柜,掌柜他……你、你干什么的,要当东西啊?”
“什么呀!俺找掌柜报丧来了!他那伙计,叫大眼那个,到俺们村上偷东西,被狗咬死了!”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章 伊大眼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