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于子时一刻抵达的提刑司门外,马车刚刚停下,王辉便跳下车,从车厢后面取了马凳过来。
楚恬看着阖目养神的沈阔,正欲提醒他到了的时候,后者缓缓睁开了眼睛。楚恬躬身钻出车厢,借了王辉的手走下马车。
回头时,发现云儿像变了个人似的,正用奇怪的眼神上下打量着他,可当楚恬回看过去时,她又慌得像个贼似的赶忙避开了视线。
如此反复,令楚恬摸不着头脑。
“云姐,我脸上是有东西么?”楚恬摸着脸颊询问。
云儿敛了羞色,严肃地摇了摇头。
几人在外面等了许久,沈阔才从马车里姗姗而出,且他的走姿略显僵硬,总是有意无意地扶着腰。
沈阔的腰扭着了。
就刚才为扶楚恬而探身的那一下,不小心抻着了他的腰肌。
但沈阔身为武将,这种丢人的事儿他实是羞于启齿,只得咬牙硬撑着。
不过三人还是看出了沈阔的异样,一时间,三人变幻的神情完全暴露了他们内心的真实想法。
王辉心道:完了完了,真把主子的腰给闪了。
云儿回想起楚恬和沈阔的“亲密无间”,双颊瞬间又红了起来。
楚恬的眼里则满是对沈阔的担忧,他犹豫着伸了下手,但他顾及沈阔的面子最终还是将手缩了回去。
一行人刚进大门,便碰着了因失眠而在院中扎马步的柳青,他赤着半边胳膊,拳拳生风。
看见沈阔别扭的走姿后,他赶忙收了势,大摇大摆地走上去前,笑呵呵地问道:“大人,你腰咋了?”
闻言,沈阔的脸瞬间便沉了下来,“少管!”说完便径自朝着后院走去。
明明是好心关怀,谁想到竟是热脸贴了冷屁股,柳青心里那个委屈啊。
“谁又惹他了?”柳青转身看向三人,却发现他们的表情一个比一个奇怪。
云儿自以为看透了事情原委,但她却一个字也不能透露,于是紧抿着唇摇了下头。王辉却认为沈阔受伤是他的过错,但他不敢主动揽责,也忐忑地摇头否认了。
唯一接近真相的只有楚恬,但他也只当沈阔腰痛是过度劳累所致,万没想到沈阔竟是因为拉他的那一下扭伤了腰。
“没人惹他,那他腰是咋回事儿啊?”柳青势要为主子打抱不平,“我们一起回来的时候还好好的哩,咋个突然就受伤了?”
“柳大人,您就别问了。”云儿欲语还休,王辉也在一旁猛点着头附和。
“大人应该就是太累了。”楚恬努力为沈阔寻找着借口。
“你的意思是大人身子太虚了?”柳青道,“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大人比我都要小两岁呢。”
楚恬面露窘色,“我倒也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柳青不依不饶,“小楚你把话说清楚了,有我在,你休想造大人的谣——哎哟!”
一粒石子击中了柳青的后脑勺,他捂着脑袋寻找罪魁祸首时,正对上沈阔阴沉的双眸。
“是我不小心抻着了。”檐下的沈阔冷冷开口,“你别再张着你的大嘴巴到处问了。”
“属下知道了。”柳青悻悻地揉着痛处。
“此事就此打住。”沈阔扫了几人一眼,面上流露出一丝微弱的窘色,“不要到处乱说。”
“是!”众人齐齐称是。
待沈阔走后,柳青再次语重深长地叮嘱大家道:“听到了没,大人腰受伤了这事儿,千万不要让别人知道了,否则人家怎么看大人?年纪轻轻的,是吧,尤其是腰这部位,多引人浮想联翩啊,况且大人又是朝中重臣,暗中不知有多少双眼睛虎视眈眈地盯着他,要是晓得他身体不好,以他不能胜任提刑官一职为由弹劾他怎么办?”
“虽然凭大人和太子殿下之间的交情,弹劾是不可能的,但被人捏着短处,时不时地还要拿出来取笑一番,确实挺让人作呕的。”柳青喋喋不休地说着,丝毫没注意到三人已经困得连连打起了哈欠。
“大人,我们可以回去休息了吗?”云儿再也受不了,当着柳青的面将嘴张得老大。
“行,回吧!”柳青终于良心发现放了三人,“记住我刚说的话啊。”
云儿和王辉踩着小碎步走得非快,就楚恬还背朝柳青挥了下手以示尊重。
洗漱后的楚恬都准备睡下了,忽地又想起沈阔来,沈阔身为武将,并不是矫情的性格,若只是一点小伤的话,他无论如何也不会表现出来的,想来,这次的伤不算轻。
楚恬坐在床沿犹豫了良久,终于下定决心去瞧瞧沈阔的伤势。
敲门进去的时候,沈阔刚沐浴完,洗掉了身上的拂浮尘,他整个人看着都清爽了许多。
“有事?”沈阔抬头看了楚恬一眼,继续系起了里衣的腰带。
“瞧大人的神情,您应该伤得不轻,最好还是请个大夫来瞧瞧,免得落下病根。”
“用不着。”沈阔道。
见楚恬站在门口一动不动,沈阔起身活动了下筋骨,“我没骗你,刚才就是小心扯到了而已,现在已经好了,你看!”
楚恬差点儿就被沈阔完美的演技给骗到了,要不是后者扭腰的时候脸上再次浮现出了吃痛的神情。
楚恬见状,二话不说上前便掀起了沈阔的里衣,吓得沈阔连忙按住了他的手。
“你做什么!”沈阔蓦地瞪大了眼睛。
楚恬怯怯地收回手,低声道:“我只是想看看大人伤得重不重。您是人又不是神,受伤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您不必觉得难为情。”
被说中了沈阔更觉羞耻,但他还是嘴硬道:“我不是觉得难为情,只不过你又不懂医术。看一阵也是枉然,等天明了我自会去寻大夫帮我疗伤的。”
楚恬一眼便看出了沈阔在撒谎,他道:“我虽不懂医术,但之前学过些疏通经络的技法,大人若不嫌弃的话可以让我试试。”
沈阔本想拒绝来着,便楚恬恳切的眼神再一次让他心软。
“你会些什么?”沈阔问楚恬。
楚恬认真答道:“最拿手的是按乔,针灸也略会一二。一般的扭伤只需要按上几次便会有所好转,但大人的伤,辅以针灸治疗的话会好得更快。”
沈阔有些心动,考虑了一瞬后点头同意了,“你以前常做这些?”
楚恬实诚回道:“按乔的话,只与平安他们互相练习过,至于针灸——”楚恬摇了摇头,“不曾在他人身上试过手。”
“没试过啊?”沈阔微微一怔,他瞬间有些后悔就这样草率地答应了下来。
“我这点小伤用不着下针。”沈阔绞尽脑汁地找着既不用被针扎又不伤害楚恬自信心的理由,“你给我按按就行。”
楚恬这只小狐狸又怎会察觉不出沈阔心里的小九九,他看着沈阔十分抗拒的模样忍不住笑出了声。
“大人放心,我也没有可以用来针灸的器具。”
“哦。”沈阔松了口气,他心虚地垂下了眼眸。
这还是楚恬第一次见着沈阔这般胆小害怕的样子,但他并不觉得对方怯弱,只是觉得这样他才最为真实,毕竟只是凡躯,又怎会刀枪不入,万物不惧呢。
此刻,沈阔给他的感觉不再是高高在上的谪仙,而是与他一样,是个知冷知热也知痛的普通人。
楚恬觉得他和沈阔之间的距离,好像更近了一些。
“大人稍等,我去准备些东西。”
“要准备些什么?”沈阔的心再次提了起来。
但楚恬摆明了想逗他一逗,他噙着一抹奇怪的笑走出了卧房,独留坐立不安的沈阔胡思乱想。
一盏茶的功夫不到,楚恬回来了。他手里拿着一个托盘,上面放着一碗菜籽油。
关上房门后,楚恬指挥沈阔趴在床上。
沈阔听话照做,却在趴下之前又被楚恬叫住,“大人得把里衣脱了才行。”
男人之间坦诚相见并非一件怪事,但沈阔却无端觉得有些别扭。
沈阔脱了上衣,将手垫在下巴下面,侧头观察着楚恬的一举一动。
楚恬用襻膊固定好了外裳的袖子,又将里面的窄袖卷到手肘之上,接着他搬了张凳子放在床头处,又将烛台和盛着菜籽油的碗一同放在凳子上面。
净手后,楚恬于沈阔床沿侧身而坐,他先是把手放在烛焰上方烤了一会儿,又在掌心抹了一层油,然后再次将手放在烛焰上烘着,直到手心变暖。
最后,他轻轻将暖烘烘的手掌覆在沈阔腰间,将油在他腰背上打起了圈。
热意瞬间浸入了沈阔的肌肤,更有一股莫名的灼烧感,惊得他不由得微微颤了一下。
“大人受伤的地方是这儿吗?”楚恬一寸一寸地试探着,“还是这里?”
“上面,靠左一点。对了。”沈阔将头埋在臂弯里,一一回应着。
“我知道了。”楚恬上下左右地为沈阔抻着经络和腰肌。
楚恬看着柔柔弱弱的一个男子,但他手上的力道却并不轻,不过他手法娴熟,下手时不会让人觉得吃痛。
经过一番按揉后,沈阔确实觉得痛意得到了缓解,慢慢地,他全身都放松了下来,许是太过疲惫的缘故,他竟于不知不觉间沉睡了过去。
楚恬强忍困倦为沈阔揉了一个时辰,最后将残留在沈阔身上的赃物擦拭干净后,才回到房间休息。
临走之前,他还细心地为沈阔掖好了被角。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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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沈括强忍腰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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