霈霈决心要逃。
她知道走陆路行不通的,于是打了水路的主意。
周梧山的河水湍急,且底下有不少的暗流碎石,要从水路逃走也是不容易。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点,水路的防守松懈,或许能趁着天色泅水逃走。
所以,在做了一番筹备后,霈霈背着自己不多的行囊趁着阴沉沉的天色摸到了河边。
正打算潜伏在河边的芦苇里,耳边听得周梧山异响,天边划过御剑的魔修,好容易等得平静了,突然又看见水面飘来一个红色的玩意。
定睛一看,居然是猗椿。
猗椿还有一口气,缩在她怀里哭得哼唧。
霈霈思来想去,到底是放弃了成功几率不高的泅水计划,把他背回了家里。
他这次倒没有上次那样严重,只是磕着碰着,尾巴秃秃想必还被咬着了。
霈霈给他包扎好,喂些能喂的药,怕他活不成又将好容易从他身上薅来的精气又还了回去。
半夜猗椿做噩梦,像是溺水之后的惊悸,一个劲地颤抖,瞧着好不可怜。
霈霈烧了一桶炭火放在他跟前,又给他添了一床的被子,而后抱膝坐在一旁,看着他。
猗椿惊悸梦魇,断断续续地念叨着什么。
“山神大人…霈霈…”他叫唤几声山神后,开始念叨起她:“霈霈…”
霈霈并不讨厌这个傻气的狐狸。
初见的时候那样轻佻不假思索地说自己需要个管家的老婆。
其他喽啰有,那他也要有。
不过他并没有刁难过她,凡事亲历亲为,也不曾为难她去做不愿意的事情。
明明只是一个弱小的狐狸…但心肠莫名的好。
桶里的木炭发出啪嗒的声音,霈霈回神起身,要收拾一地的狼藉。
身后突然传来悉悉索索的响动。
回过头去——围在床边的由猗椿点化而来的花正在以诡异的姿态生长,包裹住睡在其中的火红狐狸。
一个身形颀长的少年模样逐渐清晰。
这是…
小花变作了藤蔓缠在猗椿身上,把他缠了个结实,在霈霈的手指点在上面的瞬间,化为了灰烬。
猗椿身上的伤口居然愈合了。
…这似乎不是一只小妖怪应该有的力量。
霈霈怔愣时,原先还昏迷不醒的猗椿突然睁眼坐了起来,没事人一样。
迷迷糊糊的猗椿还以为是做梦,见了霈霈,伸手要摸她的脸,手心传来温热,他像是被烫了一下迅速地收回手,喃喃道:“我没死吗?”
他又抬手,捧住霈霈的脸,睁大眼睛想看清楚。
霈霈显然还因为方才的景象惊异,由着他捏自己的脸,不说话。
“你、你怎么了?”
触感真实,并不是梦,猗椿见她表情不对,连忙坐起来,凑近她,眨眼:“你怎么这副表情?”
“没、没有。”霈霈收起了好奇的,捏了下衣角,道:“…你突然坐起来,吓我一跳。”
“阿椿…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两人相顾无言,霈霈犹豫了下,说出心里的话。
她还是很担心他的。
“我也以为回不来了,我逃了还没死,被他们抓住了,一定不会放过我的。”
“山神大人现身了,你知不知道?我很担心…”
“他们一定会再来抓我的。”
猗椿咬咬牙,下定决心似的,说:“我知道你想走,你待在这里不安全。”
他眼里带着泪光,直起腰来看着她,说:“我喜欢霈霈,不舍得你死。”
这些天的相处,猗椿思来想去是真的不舍得霈霈留在这么个地方白白死了。
“我帮你逃走,霈霈。”
猗椿虚弱得很,心里着急想把霈霈送走,可目前无能为力。
霈霈便安慰着他,一连照顾了他两天,还不等他有力气两人潜逃,总廿先来了。
那日周梧山又山神现身的异动,魔兵当地启用了太子给的阵法勘测,但是一无所获。
不过有一件事确定了,山神真的还在周梧山上。
总廿手下的喽啰兵看见霈霈那日抱着什么东西回来,推断是猗椿这小子逃走了,舍不得自己的婆娘回来。
既然回来了,那么就继续没有完成的事情了,
魔师派了总廿来这里请狐狸,要他好好的回忆回忆山神到底在哪里。
“不、不可以。他还…还没有完全好转。”
眼看猗椿再一次被抓住,一向假装温顺乖巧的霈霈扑上去抱住猗椿,摇头:“总廿大人,求您别带走他。”
猗椿知道总廿翻脸的下场,不忍她受伤,咳嗽,说自己可以跟他们走,但是要放了霈霈。
总廿说你现在没有资格谈条件,快让这女人滚开,不然就是窝心脚。
猗椿便让霈霈放开自己,只是在转身的时候紧紧地握住了霈霈的手,表示自己没事。
被留在家里的霈霈知道猗椿再也没有那么好的运气活着回来,他这样的情况一定会死的。
在家中反复争斗,终于下定决心,追着那些人到了总廿帐篷。
在总廿帐篷外围着魔兵,他们用铁锁拴住了猗椿的脖颈,把他河魔犬关在了一起。
火红的狐狸连抬头的费劲,被一鞭子打在身上,平日最爱惜的皮毛开绽。
魔师要猗椿再一次领他们去到祭坛,他负责开路,若是再敢跑,就把他劈杀了挂在祭坛上。
“听明白了吗?你要是不好好配合…你家中不是还有个婆娘?你也不想看到她比你死得还惨吧?”总廿威胁道。
狐狸无力地点点头,说:“我不会逃走的,求您不要伤害霈霈。”
“你知道就好,上次你逃走已经惹得魔师不快,这是你最后的机会了。”
总廿说道这个,就生气,又打了他一鞭子,道:“你乖乖听话,我不会亏待她的,咱们走。”
猗椿嘴边溢血,低着头,身形踉跄。
看他们殴打欺负猗椿,猗椿想到霈霈,生生忍了下来,但是看到霈霈被魔兵提溜过来扔在地上还是愣住了:“你…”
霈霈躲在暗处往这里看,被魔兵发现,抓住了。
她看着面前的总廿,给她磕头,求情道:“大人,他现在这副模样要走也走不了多久的,求求大人,至少也要他把身体养好。”
“他身体养好了,才能给大人出力呀。”
总廿脸色一黑,想不到这家伙居然跟来了,说一句找死,扬手就是一鞭,被猗椿挡下。
拖着笼子挡在面前的猗椿语气焦急,问:“你来做什么?”
“真是好赖不分的蠢货!”
总廿一脚踢中笼子,霈霈跌坐在地上,她看着一脸狰狞的总廿,还是求情。
“混账东西!魔师大人面前也敢大声喧哗。”
总廿根本不把两人放在眼里,扫一眼霈霈,说:“你老子娘把你卖给我,原本就是我帐里的,他要是死了,你跟着我就的了,至于这样要死要活的么?”
“总廿大人,您这是做什么?”
一个女声传来,打断总廿的动作。
他身后的帐篷里有一个联通其他地方的法印,从法印里走出来一个黑色衣袍的美丽女人。
方才还猖狂的总廿顿时低眉顺眼像夹着尾巴的狗:“只是在处理两个吵闹的喽啰,惊动了皓夫人实属该死,我会尽快处理好的。”
“不知道皓夫人屈尊前来,所为何事呢?”
“魔师差遣,我自有要做的事。”
“是是是,夫人稍等,我立即给您安排。”
霈霈扶起猗椿,见不远处那个通身气派的女人说话觉得眼熟,再定睛一看:“十五…十五姐姐?”
被魔师差遣前来的皓夫人对于他们怎么教训喽啰并不感兴趣,交代了总廿一些事情,就要离去,耳边突然听得一句十五姐姐,眉头一皱。
她转头看向狼狈的少女,打量了一会:“你是霈霈?”
霈霈立刻点头如捣蒜,猗椿也不要了奔向前去,仿佛抓到救命稻草:“十五姐姐,是我。”
“你怎么在这里?”
“娘她…”
“啧,真拿咱们姐妹当萝卜卖了。”
突然遇到故人的皓夫人面色并未有太大波澜,只是上下看她,问:“如今她真那么落魄,把你卖到这里来了,你指给了谁?”
霈霈回身指向被锁着的猗椿,说:“姐姐,那是我的夫君。”
皓夫人眉头皱得更深了,招来总廿问话,面色露出难色。霈霈低头求她道:“姐姐,你可不可以帮我…帮我把他放了?”
“你先随我过来。”
皓夫人没有答应,扫一眼周围,转身进帐篷。
“她是魔师大人的妾室,你认识么?”
霈霈回身过来安抚猗椿,听猗椿便问道。
“她是我第十五个姐姐。”
“是你姐姐?”
“是…娘在好久之前把她嫁了出去,就像卖我一样,然后再没有听到她到底消息了。”
百花销的子女众多,这些年也不知道到底卖了多少个。
“我会好好求姐姐,叫她放了你。”霈霈抓住他的手,说:“若是可能,叫她将咱们放出兵营也是不错的。”
“放出兵营…吗?”
“是,你等我。”
霈霈连忙起身进帐了。
姐妹多年不见,生疏得连闲话都没有。
霈霈看着自己的姐姐,跪下磕了个头,张口就是求她放了他们。
“看来娘确实是越发的低格,随随便便把你卖到这里,”
皓夫人上下打量霈霈,似乎很不屑娘的做法。
她们二人的母亲百花销,原先也是合欢宗里的弟子,只是路走歪了,为了修为和魔修混迹,怀上了就都生下来,生的孩子有妖有魔也有人族。
皓夫人对她这个妹妹没多少感情,只是见她这样可怜,开口提议别顾着别人了,她可以让她留在身边,凭着她这副皮囊以后傍上个魔修不成问题。
能脱离这样的环境是好事,但是…
“姐姐,您也救救猗椿罢。”
“他?一个低贱的狐妖,还是夫君指名要的…我看他也活不久了,你管他干什么?”皓夫人说:“要是惹得夫君不高兴,你我都吃不了兜着走。”
皓夫人没必要为一个狐狸去求她的夫君,惹得他不高兴。
“我…”
“不必再说,你也知道这是什么泥潭沼泽,被征召的妖怪魔兵想走也不容易,我能放你已经是极限。”
皓夫人一手支腮,说:“你过来,我有事情跟你说。”
霈霈凑了过来,听得自己姐姐压低声音说:“你可知咱们哥哥在哪里?”
“哥哥…在哪里?”
“当然是仙府。”
“仙府…”
“他真成了正道,此刻是百里外跟前线激斗的修士。”
霈霈睁圆了眼睛。
“你要是不愿意座咱们老子娘的营生,去投奔他也可以。”皓夫人垂下睫毛,说:“所以,你就当一切没发生过,我放你,你就别管其他人。”
“姐姐…”
“闭嘴,不要再说了。”
霈霈最终还是没有能求到猗椿的一线生机,只得蹲在猗椿面前,摸他的爪子,落下一颗泪就当别过了。
“别小看我啊…我会回来见你…”
“好,我等你。”
霈霈笑了笑,没有再说什么,看着魔兵把狐狸带走。
找不到祭坛的猗椿又一次遭到了殴打和辱骂,折磨得奄奄一息,魔兵看他是真的不顶用,把他扔在一旁,任由魔犬追赶啃咬。
谁知道他是怎么回来的。
回来的时候,爪子和牙齿都断掉了。
霈霈抱着狐狸来求皓夫人,皓夫人心烦,也不想看她哭成一团的糟心模样,让他们住进自己的洞府里修养。
托皓夫人的福,猗椿终于用上丹药,得以静心修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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