迈尔斯不知道格温是否会看到新闻,很遗憾,他们应该在拔电视插头前瞥上一眼的。悲观主义者的自我保护常常令他们错过宝贵的惊喜时刻。
徘徊者环顾四周,他正处于头条新闻的现场,并且希望蜘蛛侠也能在这里。
徘徊者的行踪没有太张扬,他正蹲在第五大道和东七十五街交汇处的一座红绿灯兼立座摄像头上。下面乌压压的人潮令他想起骄傲节的盛况,那个时候相邻的几条大道和街都会封路,把头发染得五颜六色的陌生人们在手臂和脸上画了画儿,大声唱着歌从一头走到另一头。可是现在四月还没到,死气沉沉的纽约又太久没有举办新的盛事,为什么人们同样站在了这里?
这些人流在几个小时前还只是松散的小股。他们从地铁口涌出来,发现大道边的人比平时所见要多得多。大都会里的人们总是那么步履匆忙地穿行飞奔向目的地,而这次他们却都没有目标。他们翘了班,向上司请了假,告诉有约的朋友们自己不得不放鸽子,将遛狗绳栓在家里,然后自己站在了这条意义非凡的大道路边,和同样茫然又警惕的陌生人们面面相觑。
“你是因为新闻来的吗?”
“你也看到了新闻吗?”
有人隔着车马奔流的大道提着嗓门问,然后看见对面的人点点头。
可这样的问询似乎还不够,于是又有人问:
“喂,你是为了那个孩子而来的吗?”
“是想为蜘蛛侠做些什么吗?”
地面本就有股闷腻的腐臭味,生活在这里的人们早已习以为常。冲红灯的轿车在他们之间呼啸而过,尾气带着地面上掀起了他们的卷曲的头发和混毛围巾的穗子。他们看到对方在令人迷眼的烟尘中再次点了头。
“这对她太不公平了,”天气还很冻手,女人把双手插在羽绒服的上开口袋里,抚摸着她已经攥着并盯了一整夜的手机,“就这样公开她的真实身份?她有那么十恶不赦吗?”
“义警破坏了联邦的法律秩序,警方需要依靠通缉公告来逼得嫌疑人无处可逃,这是合理的做法,”自以为懂行的人解释,“但是她帮过我们。”
“而且她只是个高中生而已,”另一个人困惑不解,“她以后还能怎样生活?身份一旦公开就无法收回,从此她身边的人会以什么目光看待她?她的人生已经彻底毁掉了。”
“总之这不对,”人群另一头面目模糊的人掷地有声,“我觉得这样是不对的。大家都看到新闻了,敢问各位,抛却那些冷冰冰的‘秩序’、‘限度’与‘联邦’,你曾经在义警出现时庆幸地喘一口气心想还好他们来得及时吗?”
“我知道猜疑会在格外动荡的时日里横行,但正义的观念始终存在于我们心中,那么我问你,”那个发话的人有点矮,许多人看不到他,但他身边的人有所触动并意识到他的话意味着什么、拿出了手机录像,于是其他人便能从高举的手机屏一窥拍摄画面里的面孔,是个长得很普通的年轻人,胖胖的,“以你的感受而言,蜘蛛侠是善良的吗?善良的人值得被这样对待吗?现在放着两个逍遥法外的超级反派不管,反而对一直以来向市民伸出援手的蜘蛛侠穷追猛打,是不是已经过了?”
即便格温·史黛西这个名字已经在昨夜迅速传响,全城人都不会忘却,但此刻说话的人却都避开了这个真名。
“愿景学院对她的信息守口如瓶,这是一种值得敬佩的抵抗。作为被蜘蛛侠守护过的人,我们甘愿看到她走投无路却袖手旁观吗?”
源源不断的听众还在从地铁口冒出头,纽约地铁的快线与慢线用摇晃陈旧的车厢在这一站卸下一批又一批人流,徒步的人从几个街区外气喘吁吁跋涉前来。松散的人群愈渐紧密,摩肩接踵中有人半主动半推搡地踏下路沿台阶,站上了行车道。汽车被堵住了去路,一开始它们不明所以地鸣笛,很快变成沉默地闪了闪车灯,最后熄火停在了原地。
徘徊者赶到此处时,这些自发聚集的人们早就不止在迷茫地四处漫步了。从四面八方停泊在此处的市民们似乎搞清楚了究竟是什么迫使他们在第五大道相会。
他们唱起了歌。
腕带乐队的歌。
那真是再适合不过的歌单。他们还记得听证会上那个不幸逝去的女孩的名字,现在更是在媒体曝光下知道了蜘蛛侠和她的关连。
一支诞生以来就在创作反抗邪恶六人组作品的乐队,有着一位为她们所传唱的宗旨而牺牲的主唱,还有一名恰是义警本人的乐手,以及她们四散分离、如同纽约命运般杳茫的乐队前路——还有什么旋律比腕带乐队的歌更应景,更能让市民们团结起来?
“我参与过纪念梅茜·琼的网络翻唱活动,可以熟练弹奏她们的伴奏。”有人从背上取下了吉他,她是个业余常在地铁站表演的原创音乐人,原本打算早早提着音响和吉他去华盛顿广场卖一天唱,却不由自主地换了地铁线来到这里。她把手提充电音响放在脚边,音箱上还贴着她的IG用户名,那是平日里用来招呼稀落的过客关注她更多作品的。人们散开来面对着她,两三声试音扫弦从空出的小圆圈里飘出来。
事实上多亏了那次纪念翻唱活动,许多原本对这支高中生乐队一无所知的人才得以熟知并能唱得出她们的歌。
“我也会!”加入的人扛着几面非洲鼓。纽约的街头音乐人多如牛毛,即便没法马上找来一套架子鼓,民族乐表演者也能用更便携的打击乐替代。
“你们需要麦克风吗?”一对乡村音乐表演者不知从哪拉来了电线。鬼知道世界上怎么会有如此长的电线能从沿街某钟表商铺的墙壁插座一路连接到主干道路中央,总之他们给自己拎来的两根立式麦克风接上了电。乡村歌手把络腮胡下巴凑过去说hello,他的声音飘荡着飞越了众人的头顶。
“萨克斯风行不行?我声儿大。”吹奏乐表演者只考虑音量没管这乐器合不合拍。
人群分开缝隙,为一个背着键盘琴包的老妇人腾出过道。越来越多的吉他手套上背带,低头聆听校准弦音。乡村乐手接来的电线排插上插满了素不相识的话放、合成器和电乐器。
许多人将自己的音乐志向寄托在能将梦想的羽毛吹过天际的泡沫城市上,仿佛人人今天不小心踏中了某一块砖明天就出名了。草根音乐人们散落在公园、车厢、地铁站甚至公用电梯里,你站在纽约的任何一处角落只要胆敢往前挪动一步,便会发现方圆一百米一定有不下三位街头音乐表演者,有的脏兮兮不修边幅,歌喉却干净得像刚生出来的;有的西服熨得衣角没一处褶皱,他大提琴撑住的地面却沾着黏糊糊的黑色口香糖垢。一万个他们里九千九百九十九个从未得到过唱片公司青眼,可现在每个人都成为了这场演唱会的一员。
“唱哪首?”把着话筒的歌手——这是另一个人了,麦克风主人乡村歌手被挤去了一边,“之前的翻唱活动里最热门的那首?写给义警的那首?还是骂邪恶六人组的那好几首?”
“一首一首来,”最先的那位吉他手答道,“不过首先我们当然得从蜘蛛侠的歌开始。”
“《Fall》!”
徘徊者没有想过他会在这种场景下再次听到熟悉的旋律。
地下舞台表演时腕带乐队的完成度很高,她们自己写歌,每一支乐器每一道呼应的和声都恰到好处,为此她们在排练室不断争吵、磨合又妥协退让,她们还极度默契,这些都是临时汇聚一堂的街头艺术家们比不上的。相较之下,拼凑起来的各式乐器大多数从未被主人用来演奏过摇滚,有的人还是现学着才摸了几道和弦,更不用提那些进错的拍、被无意间忘记的附点音符和弹歪的不和谐音。
可竟然极度好听。
这些人唱腔发声都各有特色,先拉拉扯扯地混乱将歌过了一遍,让周围那些尚未听过腕带乐队的人熟悉了这是怎样一首歌,并鼓励大家将歌词搜索出来。
“准备好,我们接下来一起唱。”铁打的麦克风流水的持麦人,这次不知道又换成谁了,总之他挺擅长吆喝,“纽约市民们,把歌献给蜘蛛侠!”
大道上的人们齐声:“For Spider-Woman!”
“献给义警!”
“For vigilante!”
“义警就在那上边儿呢,”眼尖的人早就发现了蹲在立座摄像头顶端的徘徊者,抬起下巴执意,“你的朋友在哪里,她还好吗?”
徘徊者被陡然点到名,下意识打算荡进某个建筑拐角抽身而去,可这次他控制住了离去的**,因为不知怎的,即便被众人的目光打量,他还是更想留在此处成为这场演唱会的听众。
明天会更好!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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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2章 还得是音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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