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婆家在汇城，靠海。
陈嘉柠每次来的时候都会出现水土不服的情况，但是这次状况就没那么显然。
或许是因为一个人。
一个人的时候才不会那么矫情。
汇城旅游业发展很好，道路兴修，居民区也发生了改变。
陈嘉柠在周边拖着行李箱转了一圈，按照记忆去寻路，兜了差不多半个小时后，她才算摸顺了路。
走进那条狭窄的小路里，经过曲折，入目的是这条小路的尽头，那是一道围墙。
围墙之后，是一栋熟悉的建筑物。
陈嘉柠拖着行李箱原路返回。
刚走几步路，隔壁家的院子大门忽然就打开了，从里面走出来一条伸着个大舌头的土猎犬，摇头晃脑的，给人一种既凶残又蠢笨的矛盾感觉。
陈嘉柠有点怕狗，手里紧紧握着行李箱拖杆，生怕那只土猎犬突然朝她奔来。
在土猎犬看向她的时候，她下意识拖着行李箱就要走。
旋即，院子铁门后出现了一道挺拔的身影，穿着白色上衣黑色短裤的少年抱着篮球从里边走出来，修长的指尖流利运转着篮球。
他的出现，像是迎着夏日的一阵风，有着属于海边的那股咸咸的气息，不刺鼻，很清新。
陈嘉柠看清少年那张脸时，她微微一愣，面容异常熟悉，似乎在哪里见过，第一时间她并没有想起来
她轻皱眉，半眯着眼，颇像望眼欲穿。
许是她打量的目光过于突兀，少年边关门边扭头疑惑地望着她。
四目相对，隐约之间，似乎有一种情愫化作牵丝在牵引着彼此，如同跨过春日盎然、夏的骄阳，就像是万物复苏、雨后冒春笋，一种从未感受到过的熟悉莫名跑到心尖。
要知道，感觉从来不说谎。
但这种感觉，谁都没有坦然提起。
少年目光短暂地落在她身上，眸中情绪晦涩复杂。
他看着她，嗓音有着属于成熟男人的低沉感，“你是来旅游的？”
陈嘉柠摇了下头。
“不是来旅游的。”少年迟疑，问，“那你是来找人的？”
“我来找我外婆的。”陈嘉柠指着那面围墙，“我上次来的时候走的时候就是这条路，我外婆家就在这堵墙后面。”
“你找的是周阿婆？”
陈嘉柠的外婆姓周。
陈嘉柠点头。
少年又问，“你是周阿婆什么人？”
“外孙女。”陈嘉柠回答得很诚恳。
少年没有再刨根问底，将篮球往院子铁门上空一抛，篮球跨越铁门滚落在院子当中，脚边的大黄狗原地蹲下，睁着个大眼睛只狗狗地盯着陈嘉柠。
陈嘉柠被那圆溜溜的眼睛盯得直冒冷汗，看狗的眼神里布满警惕。
少年目光落在陈嘉柠身上，“我带你过去。”
陈嘉柠连忙道谢，拖着行李箱就要往前走，与此同时，蹲坐着的大黄狗也站起了起来，眼睛没从她身上离开过。
少年在前面带路，走了两步发现后面没动静，一回头，他就看到后面一人一狗直勾勾看着对方，他顿时了然。
“大黄，过来。”
狗通人性，大黄翘着尾巴跟着他走。
他看向她，“走吧。”
即便已经和狗拉开了距离，陈嘉柠悬着的那颗心依旧落不下，她推着行李箱，只敢远远地跟在后面。
去往外婆家的路只是被一道墙给挡住了，绕段路，也便到了。
站在外婆家大门前，陈嘉柠开口致谢，“谢谢你帮忙带路。”
“没事，举手之劳。”
少年朝大黄招了招手，大黄就猛地扑了过去，一人一狗玩闹地走了一段路。
陈嘉柠驻足目送，恍然想到自己之后要在这里住一段时间，多认识一个人也好，方才应该问个名字才是。
不过外婆家和他家就隔着几十米的距离，以后还会有机会认识的。
这时，年迈的外婆端着个铁盘子从屋里走出来，布满岁月褶痕的脸挂上慈祥的笑容，语调中饱含惊喜的欢快，“柠柠来了。”
“外婆。”
陈嘉柠自小跟外婆关系好。
比陈菀菀还要好。
外婆年纪大了，身体还很利索，陈嘉柠来，家里就做了大餐迎接她的到来。
同外婆一样年老的橘猫趴在竹编篮里，小碗里放着鱼干。那是它的大餐。
“柠柠，来吃多点肉，长身体。”
陈嘉柠平时很少吃荤，一直控制着饮食，但外婆今天做了很多好吃的，她也不好驳老人家的心意。
她笑着说：“外婆，我不能再长身体了，我都胖成这样了。”
外婆并不觉得胖有什么不好，“咱们这哪里叫胖，分明是有福气。”
陈嘉柠被逗笑了，她解释道：“外婆，太胖的话身体就不健康了，还是要控制下饮食的。”
“这样啊。”外婆给陈嘉柠夹菜，“那这样，以后咱们就多吃蔬菜，蔬菜也有营养。”
陈嘉柠笑着点了点头，低头扒饭。
外婆看着心里喜悦，“吃慢点，锅里还有饭。”
老人家缺陪伴，陈嘉柠的到来让外婆话变多了不少，饭后坐在院子里赏月，陈嘉柠坐在一张板凳上，外婆躺在竹椅上，询问关于她的事情，问她的梦想、学习成绩，问过段时间陈菀菀会不会也来，说是很久没有见过陈菀菀了，不知道有没有长高。
对于外婆的问题，陈嘉柠格外有耐心地去应答。
聊了有一会儿，院子门口的方向传来脚步声，紧接着是几声狗叫声。
陈嘉柠顿住，看向正在起身的外婆，“外婆，有人来了。”
“我听见了，可不是就是老江家的狗又叫了，每次晚上叫，都是小白来了。”外婆对此早已习以为常。
“小白？”陈嘉柠疑惑。
外婆起身去开门。外婆家院子的大门是两块板子合成的，只能从下方缝隙中看到一小摊黑影，认不出具体是什么。
直到门敞开，白日里打过照面的一人一狗自来熟地走进来，陈嘉柠微微惊讶。
但想到他家就在附近，邻里相互走动，陈嘉柠迅速收起了脸上挂着的诧异之色。
少年将手里提的塑料袋放在院子的木桌上，塑料袋是透明的，里面装着的是新鲜嫩绿的提子，“周阿婆，我妈让我给您带点水果来。”
外婆笑得很亲切，“前些天这才刚送过，每次都麻烦你跑一趟。”
“说的哪里话，逢年过节还得靠周阿婆你的手艺帮衬下。”放下东西，他便要走，“周阿婆，我还有点事情就不多留，跟大黄先回去了。”
“哎哟，等一下。”外婆向陈嘉柠招手，对江白序介绍道：“这是柠柠，我的大外孙女。”
陈嘉柠挪到外婆身侧，神情有些不自然。
对比她不明所以的不自在，少年表现得很坦荡，“你好，我叫江白序。”
不知怎的，陈嘉柠这时候有些听不清楚，她抬手捂着左耳，只听到他说的最后一个字，白。
陈嘉柠不好意思让人家再重复，抱着疑惑小声道：“我……我叫陈嘉柠。”
外婆看两人时眼睛笑眯眯地，“柠柠小时候还跟小白你一块玩过呢，那时候柠柠多喜欢你啊，天天跟在你后面喊哥哥，平常一到吃饭的点，她人都在你家洗好碗筷了。”
长大后，小时候的事情摊在面前，总是令人感到羞耻。
陈嘉柠愈发尴尬，难怪第一次见他的时候就觉得有一种熟悉的感觉，敢情以前就有过接触，只是她忘记了。
陈嘉柠扯了下唇角，“外婆，这些都是小时候的事情了，我都不记得了。”
“那好像还是你上小学五年级的时候。”外婆掐着手指算着，“都过去了六七年，不记得也正常。”
“那时候小白上初中了，他肯定记得。”那个年纪，已经记事了。
陈嘉柠：……
她默默地低下头。
作为小时候回忆录的男主角，江白序全程勾着唇，像是出于一种礼貌地赔笑，也没打叉，任由外婆一个人在那说着。
等外婆说累了，她进屋喝水。
陈嘉柠顿顿地杵在原地，她小心翼翼地瞅了眼江白序，突然间她支棱一下挺直了腰杆。
因为，刚好他也在看她。
陈嘉柠有种避无可避的感觉，率先发起进攻，她欲盖弥彰地清了清嗓子，很官方地做了个请的手势，“我外婆今天有些累了，天也不早了，你明天再来吧。”
少年居高临下看着她，唇角弧度没下去过，他带着他家的狗，什么话都没说就走了。
一人一狗一出门，陈嘉柠立马跑上前去将门给锁住了，将院外完全隔绝，她才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
外婆回屋喝完水出来，见院子只有陈嘉柠一个人，“小白走了？”
陈嘉柠眼神躲闪地回答，“嗯，刚走。”
外婆并未发觉哪里不对劲，带着陈嘉柠上楼去收拾东西。
在外婆家时，陈嘉柠和陈菀菀从来都是一起睡一个房间的，如今陈菀菀不在，陈嘉柠独自一人独享整张床。
差不多三四年，陈嘉柠没有在外婆家住宿过。往年春节，也都是吃了饭就匆匆赶回去。空间始终是空着，霉气蔓延，有点潮湿感。
陈嘉柠和外婆共同打扫房屋，许久才去洗澡躺下休息。
被褥放在阳台晾晒，在有些陌生的环境下陈嘉柠辗转反侧，久久都未能入睡。
好不容易睡着了，忽然一顿晴天霹雳，陈嘉柠从梦中惊醒，以为是暴风雨来临，没想到居然是床塌了。
木板炸裂，木碎遍地，陈嘉柠艰难地从床的中间那块凹下去的洞里抬起臀了，整个人还有点失魂。
外婆闻声赶来，看了眼那片狼藉，拉着陈嘉柠的手腕，“柠柠，有没有哪里受伤啊？”
“没有，只是这床……”陈嘉柠说不出话来。
这还是她第一次把床睡塌，不问缘由也知道，大抵是她太重了，这床招架不住。
“人没事就好。”外婆拍着陈嘉柠的肩膀，说：“可能是板子潮湿了不受重，明天我再让人来换。”
陈嘉柠点了点头，主动去拿竹席铺地板。
插曲过后，夏夜恢复了宁静。
此时此刻的陈嘉柠，心里却是一阵五味杂陈。外婆说床板是因为潮湿不受重才塌，而她认为，是体重的缘故。
.
翌日，陈嘉柠是被两道熟悉的嗓音的交谈声吵醒，一道是外婆，一道是江白序。
“柠柠昨晚把床给睡塌了，回头你换床板的时候可要用结实点的。”
“放心吧，阿奶。”
“对了，这次喊你爸还帮忙，你爸怎么不来让你来？”
“我爸今天外出去了。”
外婆说：“那今天就麻烦你了。”
门外响起敲门声，陈嘉柠蹭地一下就坐起来迅速穿好衣服，将地铺收拾到一边角落。
外婆的声音从门外传来，“柠柠，小白过来帮忙看下床，你起床了吗？”
“已经起了。”陈嘉柠理了理头发，去开门。
门外站着外婆和江白序，江白序只是粗略看了下陈嘉柠，视线没有过多停留，他带着工具进房间里。
外婆将陈嘉柠拉到一边，“柠柠你先下楼洗漱，早餐在桌上。”
陈嘉柠留下来也帮不上什么忙，她哦了声，乖乖地下楼去吃早饭。
没多久，楼上就传来锤子敲击的声音，整栋楼似乎都是一震一震的。
二十分钟后，外婆和江白序下来了。
外婆看着已经吃过早饭的陈嘉柠，“柠柠，你等会儿跟小白去潘叔店里看看木板，到时候就让潘叔让人开车送到家里。”
陈嘉柠面露迟疑，她看了眼站在一旁的江白序，犹豫了下。
外婆眼尖儿看见了陈嘉柠脸上露出的不情愿，“柠柠，你小时候可黏小白了，现在怎么这么见外呢？”
这话，说得倒是让陈嘉柠不好意思了。
江白序一家对外婆多有照顾，陈嘉柠不再表现得拒绝，“好吧。”
江白序看向陈嘉柠，喊她时，似乎是下意识地这么喊。
“柠柠，走了。”
他称她：柠柠。
在外头次被陌生人喊这么亲密的昵称的陈嘉柠整个人瞬间一顿，她震惊地看向江白序，少年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没有一星半点的芥蒂。
她看向外婆，外婆推了把她胳膊，“跟小白一块去吧，早去早回。”
陈嘉柠：“……”
新文速递，阅读愉快，感谢喜欢。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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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甜橙橘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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