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驿站一夜好眠,天亮这里又迎来了几十号人。王阶当时跟宴子都就在大堂内等着驿站的驿丞,要走至少要跟人打声招呼。人家这么热心的招待,不告而别,委实不妥。
起初他们还当是又有人来这儿落脚了。王阶心道:这么多人同行,莫非是什么品级高的官员?若真是,估摸着人还挺低调,看那衣着打扮,并非华贵。
王阶想叫驿站的杂役替他们去将马牵出来,奈何那两个杂役没见踪影。那驿丞也乐颠颠的迎接大门外面那些人去了。一行人走在前边领头的是个中年男人。一把山羊胡,豆子眼。
驿丞不知道在和领头的那人说了什么,对方的目光频频越过前院落在王阶王阶他们身上。
宴子都在边上道: “我们走吧,那个驿丞现在可顾不上我们。”
王阶点点头,随即提醒他: “自己随身的衣物可不要落下。”
宴子都回道: “都收拾妥当的,你别操心这个,上次是意外。”
王阶可还记得上次在其他驿站,宴子都不知道丢了什么东西,火急火燎的就策马掉头回驿站去找。
王阶一边替他心急,一边叹他太过粗心大意。因此,到过夜离开前,他总要提醒一遍不要忘记东西。
王阶同宴子都径直朝着马棚走去,那山羊胡的男人就领着一帮人朝着这边过来。
那些人也是骑马来的,但这时候马都在门外,没有准备牵进马棚的意思。
驿站的驿丞朝着王阶二人大喊: “大人!两位大人!请留步!”
“何事?” 宴子都略显不耐烦的盯着人说。
那驿丞道: “我们县令想和两位大人聊聊。”
王阶再看一眼那边负手而立的山羊胡,对方笑着冲二人颔首。很友善的模样。
王阶微微一笑,算作回应。原来那山羊胡竟是这儿的县令?
宴子都道: “我们还要赶路,没时间和他聊。”。
驿丞道: “县令大人是专程来接待二位大人的。”
王阶此刻感觉到有些不对劲,本地县令专程来驿站,为了接待他们?离开京城,二人没有大张旗鼓,也没有圣令说要当地官员来接风洗尘之类的。况且,他们办的不过是芝麻绿豆的小事。京城散布天下寻书的人如此之多,哪能让当地官僚兴师动众?
王阶同宴子都对视一眼,那位县令此时大步而来。见了王阶和宴子都那笑容和驿丞一样,堪称心花怒放,喜形于色。
时至今日,王阶陡然升出自己异常受人欢迎的错觉,难不成是因为宴子都的缘故?是对方翩翩公子,大家风范,非富即贵的卓然气质令人绝倒?兼带着自己也沾了光?
山羊胡县令笑容满面,近了先对着二人拱手道: “鄙人是白地城的县令,姓吴名磊。不知二位大人大驾,有失远迎,失敬失敬。”
王阶同样拱手回礼,道: “吴县令不用这么客套。”。他没打算自报家门。
“二位大人要往何处去?” 吴磊询问。
王阶没有遮掩,道: “淮西。”
吴县令道: “此地就是淮西,两位大人是来办要紧事的吧?”
宴子都在这头搭话道: “来办什么事,恐怕这不是吴县令该问的。”。他对来的这些人仿佛充满怀疑,即使对方态度友善,言语恭敬。
“是是是,是下官多嘴了。” 吴磊立刻反省,讪笑着说。眼珠子转了转又欲言又止道: “只是,下官前来,也只是担心两位大人的安危。”
王阶疑惑了,这县令活像来诅咒人的。什么叫担心他们的安危,一路过来,顺利得很,既然对方这么说,王阶也只好顺着他的话问: “此话怎讲?”
吴磊继续恭敬道: “听说二位大人要去杏花村?”
王阶瞥了眼那个驿丞,回道: “正是。”。王阶昨天不过是跟驿丞问过路提过一句杏花村罢了,这吴县令一大早的就知道,谁告诉他的话,已不言而喻。
吴磊所谓的担心他们安危。指的就是道路艰险的情况,还有最近山贼猖獗,绘声绘色的描述完这些,吴县令再笑容可亲的说,如果两人有需要,他们可以保驾护航,保证他们安然无恙抵达杏花村。不过有个难以启齿的小小的要求,那就是他们得出点银子犒劳犒劳这些护送他们的弟兄们。因为护送他们的人不是衙门的差役,而是另外请来的武夫。
王阶截断了吴磊继续聒噪的话,照旧平和的道: “多谢吴县令的好意,不必劳烦,我们可以自己去。什么地方有山贼出没,我们绕道而行就好。”
事实证明,王阶想的还是太简单,又或者说他万万没想到吴县令竟然是个乌鸦嘴。
两人骑马才离开驿站,立刻就听见了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王阶梦的扭头,便看见一群身着粗布衣服的人凶神恶煞来势汹汹。
宴子都眸光一冷,当即判断来者不善,冷静而快速道: “王阶你先走。”
登时,王阶只想到了两个字: 山贼!
他皱眉道: “不行,我怎么能丢下你一个人。”。虽然打打杀杀他不在行,但就这么丢下宴子都,万一让对方有个好歹,这辈子都不会安生的。
这些人把他们形成一个包围圈,团团围住。他们开口就是经典的这山这路都是他们的,要过去,得交钱。
王阶瞧着他们手上明晃晃的大刀。一刀下去,绝对鲜血飙飞。即使宴子都也精通舞刀弄剑,然而敌众我寡,动起手来胜负难分。
王阶脑海中飘着一段字,钱财乃是身外之物以及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就当他是贪生怕死吧,面对贼人,说什么都是命重要。
宴子都没有随身携带刀剑,凭着赤手空拳,从马上飞身而起,随即踹翻几个山贼。
王阶睹见山贼们纷纷亮了刀,心中不由得惊慌。
宴子都身手矫健,出手不凡,能文善武果然名不虚传。马上不利于打斗,没过几招,山贼们就持刀下马,发狠了要给二人点颜色瞧瞧。
“你就坐在马上,不要下来。” 宴子都对王阶说了这么一句,不等他有任何回应,就夺了一个山贼的刀,与这些穷疯的贼厮杀起来。
王阶成了中心点,唯一要做的就是不要让马儿惊乱。他垂眼看着周围一顿乱砍,眼花缭乱心惊胆战。
没多久,山贼倒地哀嚎大半,宴子都也负了伤,还是因为王阶差点被砍,他抽不开身,心下又急,一边对付其他山贼,一手直接以手臂他挡下的那一刀。王阶眼皮直跳,心惊胆战,庆幸只在皮肉,不严重。
王阶除了干着急,什么也做不了,此刻他恨自己年幼时怎么就不学学武艺呢?不然现在也能应付应付这些山贼。
眼见余光瞥见不远处又一伙人策马而来。王阶倏地抬头,心下大骇,唯恐又是山贼的援兵。
等近得看清面目以及那穿着打扮,又愣了愣。来的这伙人居然是吴县令和当差的衙役。
山贼们见官府的人奔来,立刻吓得爬上自己马背,落荒而逃。被宴子都伤得动弹不了的则只能装死。
山贼一走,王阶从马上下来,目露担忧的盯着宴子都挂了红的手臂。
现在这个天,穿的也算厚实,可鲜红的血都泅透了外袍。宴子都浑然不在意自己那只伤着的手臂,反过来问王阶: “你没事吧?”
王阶忧心道: “我光看着,能有什么事。你手臂怎么样?”
宴子都道: “小伤而已。”
当日,王阶和宴子都跟着吴县令回了他家。宴子都原本坚决不去,可王阶担心他的伤,苦口婆心的劝他。这才有了大家坐在吴县令家堂厅的场景。
宴子都的伤及时处理包扎,大夫说没什么大碍王阶才放了心。
“吴县令之前怎么知道我们在驿站?” 王阶简单明了的问道。
吴磊道: “哦,这个啊,凡是有人在白地驿落脚,那边的人都会来通知下官的。二位大人不要多想,这只是为了各位的安全起见。大人您看,下官过去的时候就问二位要不要安排几个人保驾护航。唉,如果当时两位听下官的,兴许就不怕遇到山贼了。下官认为,接下来还是让人护送两位大人的好。”
王阶道: “吴县令不是说要银子才能请到人麽?依我看,衙门里的官差们身手不凡,怎么不让他们护送我们一段?”
吴县令笑了笑,道: “官府衙役也是人麽。需要生活,生活就需要吃饱穿暖,吃饱穿暖得需要银子呀。我也不能强求他们,都是上有老下有小的人。”
王阶总算听懂了,这吴县令摆明了就是一个字: 钱。
此时外头有人喊,吴县令带着师爷出去片刻。留下王阶和宴子都。宴子都起身坐在了王阶边上一张空椅上,道: “王阶你不觉得这吴县令和山贼是一伙的麽?”
王阶也低声回道: “何止是一伙的,那些山贼根本就是吴县令的人假扮的。”。
他刚开始只觉得那些山贼有点奇怪。渐渐地,看见那些被宴子都打伤的山贼外衣之下赫然露出一截衣摆色彩,那显然是衙役的服饰。他再回想在驿站见到的那跟在吴磊后边的官差,那面孔慢慢的重合。
那些山贼就是吴磊带到驿站的那些官差,他居然连装都懒得装好,破绽百出也无所畏惧,可见是多么的猖狂。就是被人当面拆穿,估计这人也会满口胡诌,绝不承认。真是胆大包天得不得了。仿佛笃定王阶和宴子都不能拿他们如何。
明里暗里的要钱,轻车熟路得如同家常便饭,怪不得京城里来过这里的人对淮西唾沫横飞的臭骂。
宴子都道: “那我们现在岂不是羊入虎口?”
王阶道: “差不多。”
宴子都: “难道真要被这吴山贼敲诈一笔了。”
王阶丝毫不见慌乱,他道: “看他们接下来想怎样,我们随机应变。”。只要不是刀剑无眼的乱砍一通,他还是能保持冷静的。
宴子都冷声道: “这种人,竟也当得县令。”
王阶道: “怕是除了这样的人,也没人愿意当县令。个个都是贼,领头的是大善人,那不得乱成一锅粥。来的路上你也看见了,这里的百姓貌似还过得安宁。”
宴子都道: “你是说他这个县令当得还称职?”
王阶道: “是还行,但他公然劫财的做法也是不应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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