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谁?”
她没忍住上前一步,声音是掩不住的激动。
长老闭着眼蹙眉,似在努力回想。
半晌,他道:“不记得了。”
“那那,您仔细想想,他/她有什么特征,这本书从哪收上来的?”她急道。
长老猝然睁眼,不耐烦地挥挥手:“藏书阁里这么多书,我要每个著者都记得不早上天了。”
秋雪楹:“……好吧”
“那长老您慢慢想,想起来了再传唤我,弟子先退下了。”转身,拖着沮丧的步子走了两步。
“哎,等等,那谁,”长老直起身叫住她,拧眉,“我好像想起来一点了,他……好像就在行云阁,具体是谁不记得了。”
秋雪楹惊喜回头,听到最后一句话又焉回去。
算了,好歹还有个范围,花点钱找人打听打听就是了。
“多谢长老。”她再次抱拳行礼,抬头时,长老已经负手立于面前。
他上下打量一番,视线定格在她手里的湮月手记,哼笑:“这本功法不适合你,早点弃了吧。”
秋雪楹愕然,紧了紧手记,“为何?”
“为何?”长老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吹胡子瞪眼,“你好歹也是个金丹,这本功法内核是极阴之气,阴阳结合不当容易走火入魔你不知道吗?!”
秋雪楹心道:就是知道才无所畏惧,炼阴气运煞气什么的我早就信手拈来,区区极阴之气根本不在话下。
但表面上:“是,弟子谨遵长老教诲。”
鉴于她态度良好,长老没再说什么,挥挥手让她退下,坐回躺椅上美美享受日光浴。
秋雪楹闷闷回到十二层把手记放回去,收手时不慎碰歪了相邻的一本书,上手扶正,顿了顿,拿了下来。
这本书收录许多民间传闻,仙门、妖族、魔族的都有。第一章就牢牢把她扣在原地,讲的是虚幽建派历史。
百年前,玉仙洲大弟子闻芯的自创功法问世,因招式诡谲,常能出其不意一招制敌被仙门一众追捧。
好景不长,闻芯在创造时急功近利,走了旁门左道,功法的核心招式与玉仙洲相承的心法相悖,导致追捧学习此术者魂元分离,命丧黄泉。
玉仙洲掌门大怒,责令闻芯紧闭思过,但闻芯不愿,与师父大闹一场,话不投机,最终师徒缘尽。
叛离师门的闻芯来到魔界创立虚幽殿,核心功法与玉仙洲相近,皆以魂术杀敌。
建殿百年,虚幽以摄魂术残害无数生灵,最后还要甩锅给玉仙洲,玉仙自是不肯,回回都反击,两派一直争锋不断。
秋雪楹合上书,长呼一口气。
难怪市面上记载虚幽历史都是一笔带过,仙门出了这么一个污点谁想细提呀,脸都没处放。
她继续翻页,半本过去才搜罗到吸引自己的标题——噬影灭族。
灭的不是噬影族,而是噬影灭了别的族。
这部族她刚好熟悉,是那晚朝晏说的“北境暮城”。
书中记载,十几年前,噬影门三分之二的人出动夜袭暮城,烧杀夺掠,所到之处火光冲天。仅仅半个时辰,昔日繁荣安和的城池与百姓的绝望、愤怨一同淹没在滚滚烈火里,燃烧殆尽。
原来他的仇人是噬影门吗。
她又看了一遍,眼睛扫过的每句话每个字,心里就好像有一块巨石,一会儿压得她喘不上气,一会儿像车轱辘滚边辗得心揪揪的疼。
秋雪楹紧紧捏着纸页,盯着上面的字迹出神。良久,她深吸一口气,胸口的沉闷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漫漫化开的酸涩。
待她松手,才发现纸页皱巴巴的,赶紧抚顺捋平,放回书架。
离开行云阁,回到莲月山。
秋雪楹忽然什么都不想做,提不起力来,满脑子都是书上记载的片段。
她叹了口气,放下笔,出门闲逛。
正值六月酷夏,莲月山有灵气护山,倒不似外边那么燥热,花香鸟语,一派祥和。
秋雪楹走在林荫下,目光所及之处扑面而来的熟悉,不是久居此地的熟悉,是和某个人一起走过此处的熟悉,他的随性恣意,他的从容平静,一言一行一颦一笑,已经深深烙印在她脑里。
这怎么行!
她出门就是为了把这些念头从脑子里甩掉,怎么还越来越严重了!
不知不觉,人走到了镜月湖,抬眼,湖岸的大石头上坐着一人。
是阿易。
她手撑在两侧,双腿闲散地晃着,凝望远处的双眸染了一丝愁绪,连带着面色都郁结起来。
秋雪楹停下,面露犹疑。
自从玉瓶那事后,她就有意疏离阿易了。若是真心把她当朋友,怎么会知道那玉瓶有问题会伤害她,还要交给她保管,末了一句解释都没有,叫她如何不难过不失望?
秋雪楹失望的不是阿易想伤害她,而是欺瞒。既然都选择将重要之物交给她保管,为何不再多嘴两句,解释它的危害,该怎么化解它带来的影响?
说到底,就是没把她当朋友罢了。
她一点也不在意她的安危。
思及此,内心的惆怅仿如荡漾澎湃的浪潮,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倾压之下倍感无力,倦乏。
她装作没看见她,悄悄转身,蹑手蹑脚离开。才走两步,“等等,雪楹。”阿易叫住了她。
秋雪楹眼珠子转转,意外她居然主动喊她,抿抿唇回头:“怎么了?”
声调淡得出奇。
阿易抬了抬下巴,探究的目光在她脸上游移,随后,她了然地收回视线,唇角弯起一抹极小的弧度。
“那日我走得太急,没有好好跟你解释玉瓶的来历,是我不对。”
只这一句话,秋雪楹心中的郁结瞬间消散大半,惊讶地往她那边走了几步,眼中涌起几分期待。
阿易继续道:“其实,我是孤山族后裔。二十年前孤山覆灭后,有人偷偷收集我族族人的魂魄修炼,后来被运往玉仙留存。”
孤山一族,皆为阴月阴日出生之人,命格至纯至阴,故而擅修鬼道,灵力强盛。
但他们行事不端为非作歹,喜用鬼术危害他人获得修炼资源,在二十年前被受害者联盟寻仇,全族覆灭。
“前段日子听闻有人窃入玉仙,毁坏了许多收附恶灵的法宝。”
秋雪楹再次靠近:“所以你趁机放走他们?”
“不,”阿易摇头,“没有放走,他们没有机会再作恶了。”
“我把他们全都炼化融毁了,”她脸颊微红,难堪到了极点,“你也知道,孤山族以前残害无辜天理难容。可我实在不忍,我身上流的是孤山的血,我不忍心看着他们困在玉瓶里,每日受人炼魂随意摆布,不如化为一息烟,永不轮回,一了百了。”
秋雪楹站在她面前,不安地搅动手指,愧疚一点一点在眼底漫开,堵在心口的闷气尽数化为窃喜。
原来阿易并不是不在意她,而是有自己的难言之隐。
她脸颊发烫,无比羞愧:“对不起,我误会你了,我以为……”
“以为我故意瞒着你让你受伤?”阿易说,“我本意不是如此,本来想着一两日就能把事办好回来拿玉瓶,谁料到竟被绊住脚,生生拖到你受影响,都怪我。”
秋雪楹连连摇头,阿易朝她露出一个勉强的笑:“怪我没跟你说清楚,让你胡思乱想,与我生分。”
秋雪楹内心更愧疚了,自己口口声声说把阿易当朋友,却从来没有考虑过她的难处,若不是她主动开口破冰,她们俩大概只会越走越远吧。
一想到这,秋雪楹就忍不住想找个石头撞死算了。
视线移到下方的坚硬大石块,又默默移开……
“那你现在是有新的烦心事吗?”阿易挪了挪身,给她留出空位,秋雪楹便顺势坐上去,“方才我到这时,瞧你一脸愁容,有我能帮上的忙吗?”
闻言,阿易垂丧着头,闷声:“不,是私事,没谁能给我帮助。”
“好吧……”秋雪楹期望落空,也焉了。
“我是在纠结。”
秋雪楹立即竖起耳朵,摆出洗耳恭听的样子。
阿易被她这急于表现的模样逗笑了。
秋雪楹才发觉自己过头了,不好意思地揪揪发尾:“你说,纠结什么?”
阿易:“假设你有两个很讨厌的人要约架,他们怕打不过对方,私下找你合作,你会怎么做?”
“嗯……”秋雪楹一手支起下巴认真思考,“既然不愿意,不能都拒绝吗?”
阿易严肃地摇了摇头:“不行,如果执意要保持中立,会成为他们的眼中钉肉中刺,第一个遭殃。”
这下秋雪楹犯难了,“那你站不那么讨厌的一方就好了。”
阿易眼中全是嫌恶:“不行,站哪一方我都觉得恶心,令人作呕,更别说合作。”
秋雪楹绞尽脑汁:“那……你假意与他们交好,实际什么都不做,明哲保身。”
“明哲保身?”
“好一个明哲保身!”阿易笑了,笑声清脆悦耳,秋雪楹第一次瞧见她笑得这么开怀。
“谢谢你雪楹,我知道我该怎么做了。”她站起身,对秋雪楹行了一礼。
秋雪楹也跟着站起来,松了一口气,赧然笑笑:
“能帮上你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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