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逍正打算带着江盏找个地方歇息,忽然在若木内壁枝干凹陷处发现了一道不同寻常的沟-壑。
那沟-壑粗细不一,层叠起伏,宛若游龙吐火。
定睛看去,这些奇怪的沟-壑并非只存在于他掌下一处,而是布满整个枝干,形成一幅幅极大的壁画。
“小师祖,边前辈,这树干上有画!”
边玉珣跟了过去,借着微弱荧光,他们看清了一切——一颗正在火焰中燃烧殆尽的树。枝叶如云铺满天际,根系盘根错节覆盖大地,而在神树光辉普照之下,无数弯月聚集起来的人头在它面前俯首致敬,宛若朝圣。
而这只不过是整个壁画中的一部分,四周还镶嵌着其他形态各异的画面。
起初,是一个巨大的人形黑影,手持一把巨剑,剑指苍穹。
随着他的出现,苍天落下雷电,劈开山河,而后暴雪春洪,山崩地裂,赤日焚天。
神木枝叶挡下一切,信众俯首,虔诚祈祷,正是李逍发现的那一幅。
之后黑影引燃山火,呼喝的狂风骤雨席卷一切,致使神木倾颓,天地失序。
最后神光乍现,救世主自云霄降世,斩黑影于月下,将他投入海中。
……
边玉珣每看一眼,心中都随之猛颤。
而壁画上的内容,正是边玉珣所熟悉的原书中李逍的事迹。
黑影是李逍的心魔,神木乃中幽建木,神光降世正是天道赐他飞升契机,李逍趁机斩落心魔,完成救世大业,顺利飞升。
只是这个故事不应该出现在当下的时空中,而是在几十年之后。现在李逍尚且年轻,心魔更是还在成长中,亡魂如何亲历这一切?还是说他们身处若木身体里的时空本就扭曲,这些亡魂真的是从未来回到了过去?
边玉珣觉得有些头疼,无论怎样去圆,都不会圆出来一个合理的解释。
萤火聚集在画面的边缘,轻轻拉扯着壁画中的碎魂。
碎魂似乎对边玉珣感到亲切,面对他的靠近,格外努力地伸出触-须与他接触。
边玉珣触及到了掌下的柔软,霎时脑内响起了他们的絮语,伴随着排山倒海的哭号与震天撼地的惊叫。
“离远些。”
步成尘伸手拉住边玉珣的腰封,将其带离壁画附近。
“这壁画上有亡魂,不要靠太近。”步成尘提醒道。
确实如此,不止这壁画上存在亡魂,这枝干上所有的画面都是由亡魂以身镌刻出来的。无论是带着恨意还是怒火,每一笔,都饱含镌刻之人饱满的情绪。
这些情绪,为何只影响到了他?
“火……烧,烧死我了。”一旁的江盏缓慢苏醒,撑着李逍的肩膀爬了起来,“这是,哪儿……”
环顾四周,江盏有些诧异道:“竟然在这儿?”
“江公子,你似乎认识此处?”
江盏头晕目眩,又有些口-干-舌-燥,缓和许久才继续道:“本公子怎会认识这黑灯瞎火的地方?我只认识这些魂,也正是为了他们而来……”
他抬手指向壁画,那些破碎之物遥遥地摆动身躯似是在回应。
“他们是泱川的魂。”
“怎会?”边玉珣脱口而出,众人齐齐转头看向他让他一噎。
这故事明明是李逍救世,怎会与泱川有关联?
但他不知如何解释,只好先摆手道:“我是说,这壁画如何与泱川联系起来的?”
江盏勾唇,看向步成尘的眼中却未含太多敬意:“这个故事,容与君比我更熟。”
李逍不解:“小师祖?”
边玉珣也偏头看向步成尘,等他的解释。
步成尘挽袖自壁画上生生撕扯下来一片魂魄。那魂魄一定疼极了,在他手上死死地躺着。
“是百年前苍梧天罚移山救世的故事,昔日天道无端降下神罚,惩戒泱川之民的逆天之举。苍梧信众倾尽全力供奉天柱,却依旧遭到了反噬。关键时刻有一位神力通天的九重境大能自云霄坠落,手持巨剑,劈开药王谷,把它移到了天宁灵山侧,守住了泱川三重土。”
“哈哈,容与君讲起故事来还真是客观,”江盏虚虚一礼,言语中带着对天道的讥讽,“不过所谓苍梧受天谴,这种说法太过可笑。苍梧是南方天柱,它的意思便是天道的意思,无非是坏天道不想让我们活下去罢了。”
坏天道三字一出口,边玉珣不由得想起了江盏和阿盏之间的联系,轻咳一声才问道:“咳,你说的泱川之民逆天之举是什么?”
“好问题,我也想问。”江盏拍了拍手,“这个问题也困扰了我许久呢,容与君知道吗?”
不知为何,边玉珣觉得江盏对步成尘似乎有些不满。
步成尘抿唇,眸中愈发沉寂。
边玉珣在两人肩上各自重重拍下:“好了,讲个故事而已,何必如此针锋相对,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仇人是容与君呢。”
闻言江盏竟是嗤笑道:“谁知道呢?毕竟传言救世之人和灭世之人有着相同的容貌,你说对吗?容与君。”
三字落下,若木内众魂齐声高呼,呼声沉重却又轻快,夹杂着悲哀与崇敬。
容与君本人步成尘不动如山,浸在寒冷之中的双目淡淡地望着江盏。
边玉珣扶额,头疼欲裂。
苍梧天罚,这本并不存在于《求道》原本的剧情中,但边玉珣偏偏误入了梦阵亲历了其中一小部分。若是如此,那黑影便是用他脸的那人,手里剑也是他的双剑,泱川山火苍梧天罚,更是起于“边玉珣”之手。
也不知江盏如何做出灭世救世为同一人的推断,就算用了同一张脸,那也是边玉珣的脸,无论如何都不可能与步成尘有关。
壁画中隐约冒出黑色的触-手渐渐攀附上了边玉珣的身体,他尚未反应过来,身边便骤然受了几道剑气,黑影应声落下,没入脚下水中。
步成尘又一次将他拉了回来:“你不可以离他们过近。”
边玉珣猛然回神,压下心中纷扰。
越是如此情状,边玉珣越是怀疑江盏的推测,死于那场灾难的这些魂魄面对他的反应如此强烈,至少在泱川山火一事上,确实是有人用了他的脸去烧了苍梧。
这样与步成尘就更没有关系了。
虽然边玉珣也没有做过这种事,碎魂的怨怒被转嫁到他的身上也实属无辜。
“先不纠结到底是谁的脸,如你们所言泱川之事发生在百年之前,为何这些壁画会出现在归墟的地界里?”边玉珣揉捻眉心道,“江公子既是药王谷江氏迁徙出来的一支,自然有着泱川江氏的血脉传承。你可否用你的言灵术问问他们?”
江盏手里不住挥舞着那柄华丽的折扇,眸中迸出微光很快便熄灭了:“问了,没结果。不过我猜测与阴女祭有关。”
“百年前泱川山火,苍梧受天罚被烧灼为枯木,万千亡魂骤然消失在泱川土地上。又恰好百年前长乐天多出来一群倡导以火祭供奉若木的祝师,阴女祭和送嫁的活死人应时而生,诸位不觉得实在巧合吗?”
巧。
花轿妆奁皆为木制,投入火中祭祀若木,也与苍梧受山火侵袭的过程相似。
但也扯。
除却火焰神木与死人之外,似乎没有一处是有关联的。
亡魂将壁画留在此处,肯定是希望后来人记住这段故事。但是这百年前的佳话早已传遍大江南北,还会有谁能进入若木并且不知晓移山救世这个故事呢?
阴女祭的游行有千人之众,当年泱川山火死了上万人,壁画里也有着上万只残魂的碎片。萤火拾着魂魄升上天际消失得无影无踪,向下沉入无形之水亦如入死海。
边玉珣脑海中似有灵光闪过,冥冥之中似乎摸到了一些蛛丝马迹。
那些活死人,不会尽是泱川山火中丧生之人吧?!活死人和阴女可以进入若木,而只有在那火中丧生之人不全然知晓移山救世的前因后果。
大地宽容本就可以承载万物,故而若木可以勾连地;无法沟通天,是因为这些碎魂尽是苍梧离昭之魂而非归墟若木本土的,这样做必然会违背天柱法则!
所以若木拒绝与天沟通。
“江盏。”
“嗯?”
边玉珣在他脑袋上重重揉了两下:“我发现你真是聪明极了。”
“边公子过誉?”江盏眯眼晃起了折扇。
两人的猜测至此重合,这个世间可能确实存在一位“灭世的天道”。那位天道想要颠覆这个世界,先用莫须有的罪名毁了南方天柱苍梧,想再用苍梧之魂顺势摧毁西方天柱若木。
“你追寻泱川亡魂无归处的真相而来,活死人受火祭后灵魂得以从肉身中解脱,活死人是被禁锢的泱川亡魂。”边玉珣摸着下巴道。
江盏手里折扇也不扇了,认真听边玉珣说话。
“天道想要借若木之身渡魂,故而用祝师、阴女祭来做铺垫,将若木送上毁灭之途。”边玉珣的语气愈发冷硬。
有人搭上万千人的性命,一心一意想要毁了他创造的世界。
若非若木自行闭合通天之道,想必此刻归墟与苍梧已是同等处境,甚至死众更多。
本周是我滴考试周,可能有两天穿插着不更啦,感谢理解~
之后慢慢补上小剧场,感谢宝宝们的灌溉和投雷,我会努力种树!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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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长乐天怀骨见故人(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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