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从天而来,如娃娃拳头大的石头砸中脑袋是什么感觉?
承宁安身为亲历者,可以说就是眼睛一睁一闭,然后再一睁。
身体换了一个,入眼的风景也换了。
洁白轻盈到恐一触碰便会消散的云在湛蓝的天空随风浮动,鸟儿拍打翅膀在空中留下捕捉不到的痕迹,每时每刻都在顽强生长的小草绷直了身体,随风摇晃时尖尖戳在脸上带来痒意。
“嗐,你这混小子,死皮赖脸的和我说要过来,结果自己在这睡得舒坦!”
腿被踹了一脚,不疼,视觉中出现一个人。
记忆流转,能清楚这家伙是他的老爹,然后就是头顶上杵着的漆黑的两个大字——村民。
这字后面甚至还带着和蔼可亲的,叫人有些想要发笑的笑脸。
这是啥?
承宁安不由坐直了身体,伸手就想摸。
还没摸到呢,手就被啪的一声打歪了,承甲吹胡子瞪眼:“这都睡傻了,一句话也不说!”
“没有睡傻,老爹,”承宁安暗自舒气,保持理性,不敢让自己暴露半分,“我本来是想帮你忙的,但不知道怎么的,一坐在这里就被周公拉走了。”
身边的风景的确不同了,手也比印象中的小了一圈。
应该是穿越了。
看他老爹的装扮以及头上顶着的身份,家境应当不是很好,但他的手怎么细皮嫩肉了?是不是不太符合逻辑?
“这回怪到周公身上了,那你怎么不怪怪财神爷分财的时候漏了我们家?”
收敛心神,承宁安没个正经的:“嘿嘿,等下次梦到财神爷我就说。”
“下次,你居然还想有下次!”种田的人力气都大,被人叫做蛮力,他老爹也是,被锄头塞进承宁安怀里,把人往后怼了好几步,“你这瘦不拉几的小身板怎么取得到媳妇,想当年我在村子里的外号是谁人不晓的大力男,叫你娘看馋了眼,直接从村头把我追到了村尾!”
“也就是你娘心疼你,一天到晚都说现在的姑娘都喜欢小白脸,特意把你养成这样!”
又在吹牛了。
承宁安撇嘴的同时,这具身体的记忆尽数涌入脑海,恍惚间竟有种分不清谁是谁。
当年明明是老爹追着娘的,后来还是一顿饭打动了他娘。
谁叫他娘做饭太难吃,胃口一下子就被抓住了呢。
就算想要回去,承宁安也得找到方法啊。
根据模糊的记忆,他是从天上掉下来的,或许要飞到天上去才有可能找到回去的路?
承宁安再次抬头看天,一阵绝望涌入心头。
现代社会尚且有着火箭这种星空武器,他如今所处的一看就是古代农耕生活,飞都是奢望。
没机会喽。
虽说家里只他一个,可到底是在社畜世界里摸爬滚打多少年攒了一些钱,这还没用上啊。
怀着悲伤却又无可奈何的心情,承宁安只能安慰自己得过且过,指着一块地:“不要小瞧我了,日落前我一定能锄完那块地。”
承甲哼笑显然是不信任,拽着他的手转换了方向:“你的任务是那块地,那边是李家的,我耕了一半了也该歇歇。”
说着就坐到了承宁安原本躺着的地方。
承宁安又看看那双没有茧子的手,再一次叹息,也不知道这具身体能不能坚持完。
但他应该能坚持下来,谁叫社畜的本能就是会忍呢。
“爹,老爹。”
翘着二郎腿,躺在树荫下舒舒服服的男人没好气回应:“做什么?”
“我们什么时候买头牛回来啊,隔壁的小花家都有了,每天都是牛耕地,好不快活。”
“买牛的钱从哪来,喂牛的饲料从哪来,话说的轻松。”
男人掀开一点眼皮,有一下没一下的看着田地里的小伙:“忍着,现在还没到正午,一个大男人还没做出成就就开始讨价还价。”
承宁安认命,顺着记忆开垦。
不知不觉,他的思绪又被别的方面带走。
如果说老爹头上的字标志着他的身份,那后面的笑脸有代表什么呢?
难不成是对他的友好?
若真是如此,那可太棒了,能明确分析出谁是好意谁是歹心,直接能规避不少风险啊!
不知不觉剩下的地也被他弄完,脸上滑落的汗水被袖子抹去,身上也同样被浸湿了一大片。这些倒是微不足道的,承宁安现在最难受的,还是那几乎抬不起来的肩膀。
承宁安拖着最后一点力气走向承甲,锄头接触地面,划出一道难以忽视的痕迹:“爹、走了、爹。”
短短四个字,喘了五六下。
结果承甲还是不慌不忙:“不急不急,还早呢。”
承宁安只好使出杀手锏:“你再不回去我娘就要开锅烧饭了,到时候我们什么都吃不了。”
承宁安是没亲自吃过,但记忆不会骗人,一回忆他娘下的厨,浑身直打寒颤。
老爹的态度更激烈,感觉生命即将受到威胁,猛然起身就往家的方向跑去。
一大把年纪了,也不知道收敛收敛。
他却不知,察觉将承宁安甩到身后时,承甲沉重的脚步突然轻快,好似云中飞燕。
彩云镇。是承宁安出声,也是他以后要生活的地方。
说是个镇,其实更应该说是村,里里外外二三十口人家,摸黑出去都能认识谁是谁。
即便如此,名字中的这个“镇”却不能随便去掉。
据说是几几几百百百年前,有位仙人在这里喝了口茶,当时的人们听来纷纷涌入此地都想沾一沾仙气,可把村长高兴的啊,当即把村换成了镇,说这样才像是有仙人坐镇的样子。
尽管现在人员凋零,名字却世世代代流传下来。
承宁安只当一个故事来听。
且不说根据这身体十七年的记忆,他从未见过什么天上谪仙,就拿仙人坐在镇子里喝茶一事来说吧,当年的村长不会觉得现在仙人坐在镇子上,就叫做坐镇吧?
穿过一条人人皆会行走的不太平坦的大路,继续往里走一段距离这才彻底进入人们生活的区域。
孩子们的打闹与嬉笑声越发的近,承宁安立即把锄头拖至身侧,以防孩子们碰到。
哪知这些孩子是朝自己来的。
“小安哥哥,看我手上的唐人好不好看?”小小的丸子头松松散散的,在小小的脑袋摇摆间也跟着晃动,好不可爱。
女孩刚说完话就被锥在身后的男孩一推,他心满意足来到承宁安身前:“我的才好看,对不对,小安哥哥。”
原来这家伙这么讨孩子喜欢。
等下一定要看看到底是个怎样的皮囊。
承宁安下意识看看两个小孩的头顶,是灰色的村名二字,哟,颜色还能不同啊。
他说:“我看看啊,都很好看啊,一只小兔子一只小青蛙,闻着还香香的,真想咬一口啊。”
他竟还做出张大嘴巴的动作,吓得两个孩子连忙要把糖人往怀里揣。
两双圆鼓鼓的眼睛可提防着他呢。
还是小女孩快速反应过来,要承宁安好好瞧瞧:“不对不对,我捏的不是小兔子,我的是小猫咪!”
男孩也叫嚷着:“我的也不是小青蛙,我的是龙!威武的龙!听说有个仙人就是以龙化形,可威武了,嗷呜!”
“真的假的,”承宁安故作惊讶,“我居然一丝都没有看出来。”
其实还是能找到丝毫相同的神韵。
但为了让耳边清净一点,他想了个坏主意:“不如你们两个把糖人都给我吧,我回去好好瞧瞧,好好品尝品尝,一定给你们分出胜负来。”
“我才不信!”男孩哼哼着,带着女孩赞同的点头说,“以前小安哥哥也是用这样的方法骗走了我们的糖人,第二天问小安哥哥的时候,小安哥哥居然说不记得了!”
“小安哥哥当我们是三岁小孩吗!”
承宁安立马否认:“当然没有。”他们是五岁小孩。
“不过小安哥哥想要,我们就给哥哥吧,回去再做一个更好看的就是了。”
女孩重重点头,要把糖人塞进承宁安手中。
直到远处的妇人叫唤着孩子们的姓名,他们才踩着欢快的步子离去。
在人多之处,承宁安放眼扫去。
大部分人头上的字都呈现出灰色,只存在身份的差别。
普通人头上只有村民二字,卖包子的老板头上则是包贩子,卖胭脂的老板头上是胭脂女娘几字。
承甲的速度是真快,回到家承宁安就闻到浓烈的饭香味。
几盘菜有审美的摆在桌上,色泽与味道都不错,就是这刀工,七零八碎的,能看出来是他娘的手艺。
承宁安转头,看见了被他爹请出厨房的女子。
世间最是珍爱美人。
这句话在女子身上体现的最为直观。
细密的皱纹在弯曲着眉眼时爬上了眼尾,头发简单盘着也有几丝俏皮的跳出,双眼中的柔情不输年轻时的风骨。
她一手拿着垫子,一手控制着针线,是在为他们缝着鞋垫。
她朝着承宁安挥手:“快来快来,我缝好了一双,赶紧试试合不合脚。”
承宁安说:“先给我爹吧。”
“别着急,他肯定有,就是还要在花些功夫。”
她示意承宁安坐下:“所以有了新鞋垫的你等下要帮忙去隔壁镇卖茶叶。”
原来是在这等着。
承宁安轻晃着脚,鞋很是合脚,穿着也舒服:“娘,你也和我爹学的会耍心眼了!”
周盈睨他:“这怎么能叫耍心眼呢,这叫心疼你爹。你要是看着委屈,也讨个媳妇回来疼疼你。”
“那还是不了。”
她叹息:“都这个年纪了,一点也不急,一点也不开窍。”
这个年纪实际上也只有十七岁,在他那个世界还在读书的年纪。
况且他现在还有很多状况没弄清楚,还不想祸害别的女孩。
普通人家的午饭都是平平淡淡度过,承宁安吃完消食了会儿,感觉不再撑着难受后背上了母亲从屋子里拿出的篓子。
里面的茶叶是春茶,吸收了足够多的雨水,显得格外翠绿,茶芽也很是肥硕,摸上叶子也是十分柔软,只是看着便能想象到味道极好。
周盈叮嘱他:“买的时候可一定要好好夸夸,夸个天花乱坠,把你从夫子那学到的东西都运用上,这样才能卖的多。”
承甲一听,笑了:“得了吧,那夫子自己都是个没文化的,考了那么长的时间还是个秀才。”
“你还瞧不起人家,彩云镇里就只有他数一数二的有知识!”
“好的好的,我知道了,您两位慢慢讨论,我先走了啊。”
几乎是头也不回的脱离这无硝烟的战场,承甲嘟嘟囔囔着这小子,就把孩子抛之脑后,与自家媳妇头挨着头享受安宁时光。
承宁安走了很长时间,和不少认识的人熟稔地打着招呼,看着他们头上的字,直到人少了才拾起一直没有考虑的事情。
他可还记得在现代社会最后一刻的事,有个人高空扔石子,正巧砸了他的脑袋。
若是他能找到方法回去,一定要找到那家伙好好吓一顿!
但是不会真要飞到天上才能知道回去的方法吧?那岂不是几乎是回不去没什么两样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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