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十九摇头,因为一面之缘,怎可能会让她轻信一人。姝娘能拿到她身上的解药,想必是轸宿长信得过之人。思及此,张十九轻声道:“这儿是上都城,离天子最近的地方,不良帅为天子卖命。”
话到这里,戛然而止,荣华仔细思考张十九的话。姝娘在上都城最出名的花悦楼当舞姬,手中有拿捏张十九的解药,却未让张十九为其干活,身后必然有更高级别的不良人。
那人,很有可能是——不良帅!
可,不是说不良帅选拔即将开始吗?
迎上荣华迷茫的眼神,张十九露出“我佛慈悲”般神情,“莫要在意,你我此次任务完成不了,便是弃子,不良人弃子唯有一死方可解脱。”
搀扶张十九的胳膊,荣华的手止不住颤抖,勉强笑道:“莫要打趣,世间美好,尚未体验,多活几日,享受人生。”
“后日我即将大婚,离不开你。”张十九楚楚可怜望着荣华,“待我事毕,你再前去不良阁?”
荣华还在思考,芙蓉带着车夫与车来到门前,笑吟吟地接她们二人上马车。一无所知的芙蓉细心说着后日成婚之事,絮絮叨叨,听得张十九昏昏沉沉。漂亮眼睛刚眯起来不过片刻,张十九被芙蓉轻轻摇醒。
“小女君,有人拦车,说是有事寻你。那人称,是来答谢的。”
张十九艰难睁开眼睛,端正坐直,待荣华掀开车帘,月光下街巷中央站着一个少年。有些距离,她们瞧不清少年是何人,吓得紧张起来。张十九和荣华是害怕寻仇的,芙蓉是害怕打劫的。
待少年走近,车夫持灯照近少年,她们才瞧清楚此人的模样。
正是那日在城外驿馆中随手救的少年郎。
少年郎站在车旁,给张十九行礼,行礼姿态与西域往西众邦无异。他道:“普央见过王娘子,那日多谢王娘子的出手相助。听闻你婚期将至,特意前来给你送上一份大礼。”
三个女娘相视,张十九看着少年郎稚嫩的面庞,“要不,你等我新婚那日来吃席再送礼?”
毕竟那个时候,一切都来得名正言顺。眼下节点,岂能随意收礼,万一是陷害,她有嘴难说啊。
普央眼神失落,“我身份不便随意出现在上都城。这个东西,你就收着吧。”说罢,他把东西丢进马车,随即头也不回地跑开。
张十九连喊两声,喊不住他。
芙蓉拿起盒子,盒子比巴掌大些,外刻花纹极为好看,看得出来并非大唐之物。她打开盒子,一对湖蓝渐变金边荷花琉璃碗赫然出现在眼前,惊得嘴巴合不起来,说话声音哆嗦颤抖。
“小,小女君,你看,这个,这个是——”
闻声,张十九看过去,也被眼前的景象惊住。不怪芙蓉被此物精美程度震撼,进过轸宿长珍宝阁的张十九和荣华也被吸引。
“身穿衣衫破破烂烂,缝补痕迹明显,看着像是西域过来发家致富的寻常人家,怎么会拿得出手如此贵重之物?莫不是,他去哪个富贵人家中偷出来的?”车夫看到,不禁生疑。
荣华略微思考,否认其说法,“说不定此物在西域众邦,不属于名贵之物呢?闻言波斯等国擅制琉璃,只因我朝相距十万八千里,物以稀为贵,价格极高。”
张十九目光投向芙蓉,眼巴巴问道:“可以收吗?”
芙蓉为难,“可以吧?”
“那便收着,收到我私库中。”张十九美滋滋道。
回到太傅府,思前想后,荣华还是觉得有必要回去不良阁一趟,翌日与张十九告辞,张十九交给她一封信,交代道:“此信,劳烦给我阿耶阿娘带去。”
原来昨夜归府,张十九第一件事情便是坐在书案前,给远在天武县的阿耶阿娘写了封家书,家书由芙蓉检查,芙蓉并未检查出任何问题,才能交给荣华。
拿到张十九的家信,荣华不知怎的,莫名想到老父亲老母亲远在他乡不知疼惜的女儿竟要结婚,通红双眼,险些落泪。她仔细把信放在胸前,犹如收藏奇珍异宝,“我会带给他们的,你放心。”
“嗯。”
荣华迟迟不离开,张十九疑惑看着她,“怎么的?再不动身,就到晌午了。”
“成婚之后,夫妻之间会行鱼水之欢,都说男子那夜生猛,你不提前学习提防,不怕受伤吗?”说着,荣华的脸渐渐发红。听闻此言,张十九慢慢悟出她说话之意,脸蛋顿时是煮熟的虾般红。
“荣华!”张十九着急跺脚,情急之下哑口无言。
她好心提醒,不无道理,对方又不知她是假的王新畇。
“无妨,无妨,船到桥头自然直,能躲便躲,躲不过就当自己享受了。”荣华说得豁达,敢情不是自己经历,说啥都行。
嬉笑张十九片刻,荣华离去。等张十九缓过劲来,王新聃踏入张十九房中,下命令让身边伺候的侍女都离去,连同芙蓉一并离去,继而神秘兮兮地对张十九说:“阿姊有个东西要给你。”
说着,她把带来的盒子打开,里面的东西被布裹着。张十九狐疑打开布,发现是几本书籍,拿起最上面一本打开,一幅栩栩如生的男女合二为一图撞入眼睛。头一回见此图,凶猛令人生畏,她尖叫,却被王新聃捂住嘴巴。
“低声些,”王新聃臊得慌,“省得让旁人都猜到。”
哪怕她已生过孩子,谈及此事,仍羞得难以启齿。
“我出嫁时,我的阿嬷与我说这事。前些日子你与我说,管事阿嬷年纪大,想家,你放她归家一年,恰好你又要成婚。我们阿娘去得早,此事唯有我与你,较为合适。”
张十九觉得手中的书烫手,合起来塞到木匣子中,“多谢阿姊,我懂得。”
“嗯,我知道我在你身旁你看不下去,我这就去看着安排铺母和卺童等人前去苏府。一个时辰后我派人来寻你,我们前去家祠祭祖,向祖先祈求保佑和禀告婚事,你跟着婆子向列祖列宗各路神仙进献贡品。事后,再核对一遍嫁妆与明日成婚安排,莫要出岔子遭人嘲笑。”
得到张十九应声,王新聃这才离去。
见王新聃离去,张十九双眼直勾勾盯着自己的鞋尖,翘头鞋尖若隐若现方才秘戏图,内心总有个小人儿在喊:继续看两眼,看两眼不算事儿,这本身就是给女儿家看的东西。
鬼使神差,张十九再次抓起木匣子里的书——
“小女君!”芙蓉喊了声,吓得张十九把书丢回木匣子里,手忙脚乱把木匣子合起来,起身。
芙蓉手中抱着刚采摘的菊花,“这些粉菊我瞧着好看,给小女君从院子中摘回来,放在窗台边上,好看得紧,明日出嫁,画师在屋子内给小女君作画,看着也好看。”
上都城有钱人家的女儿出嫁,都会请画师画几幅出嫁图,留着压箱底,在岁月流逝后,还能拿出来看看。
“好。”张十九显得有些忙,但不知在忙些什么。
“诶?”芙蓉注意到床边的木匣子,“这儿怎多了个木匣子?”
“是阿姊给我的东西。”
芙蓉未打开,只觉得是王新聃给张十九的东西,应当是贵重之物,给张十九放在明日随身进府的木箱子中。屋内摆放几台木箱子,是明日张十九到苏府后翌日要用的东西,为方便,特意收拾出来。
成婚当日,天还未亮,张十九被喊醒。闭着眼睛完成洗漱,张十九被带到梳妆台前,由特意请来的婆子梳头,婆子看着张十九美丽面庞,赞道:“老婆子我呀,好久没见到过如此好看的新娘子,小女君果真是天生丽质。”
这个婆子说话笑眯眯,为人看着和善,芙蓉等人听后,不由跟着自豪。毕竟是她们辛辛苦苦养出来的,谁能想到,一个多月前,眼前的张十九是个肌肤黑黄,满手茧子的农家苦命女娘形象。
热毛巾捂在张十九脸上,传来暖意,让张十九睡意有些散去。
海棠粉扑在张十九脸上,细腻粉末钻到鼻孔,张十九忍不住打了个喷嚏,睁开双眼,透过铜镜见婆子模样。婆子不老,容貌标致,看着便是子孙满堂的幸福老妇人。
“小女君,开面会有些疼,你忍忍。”婆子说着,手中的绳子划过张十九的面庞,所到之处,有种针刺拔毛的疼痛感。哼唧几声,张十九双眼含泪,“还未结束吗?”
“结束了,结束了。”说着结束,婆子手中的动作仍然不停。
婆子把张十九脖子后的辫子散开,为其梳起发髻,嘴里念叨:“一梳出路相逢遇贵人,二梳亲朋好友来助庆,三梳香闺对镜染胭红……”
插上早已准备好的饰品,罩上红绉纱,系上青裙穿好青衣与红鞋,等待吉时与迎亲的人到来。
张十九紧张地坐在床前,芙蓉心疼她早早起床,给她送来一小碗热粥。刚吃完,补上口脂,张十九便听到门外响起鞭炮声,到处有人喊:“迎亲的来了!迎亲的来了!”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