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嚯!这啥呀?”谢春秋靠在凉亭里,突然听得一声巨响,立刻起身上前查看,眼见天色忽暗,四周卷起狂风,他心道不好,快速趴下身子。
一阵冲波扑来,直接将凉亭的顶给掀飞了,谢春秋在一片朦胧中勉强撑起身子,眯眼看去,结果又被糊了一脸沙子,他呸呸吐出口中的沙子,这才将看清到底发生了什么。
伏藏山灵的石洞从山体中剥脱出来,不断生长,代替易天峰的前山成为了最高的那一面。谢春秋抬头向上看,那山顶似是一头扎进天际一般,完全见不着了,更恐怖的是,这仙山四周裹了一圈金光和黑云,仿佛是天塌下来一般。
到底发生了什么?谢春秋向亭子外走去,忽地看见迎面而来的一众人,阮赋修和屠户无过身上都是伤,后面还跟着心有余悸的阮应。
但是这阮赋修虽然惹了一身伤,貌似却很开心,屠户无过满脸心事,可不是妙龄少女的心事,看着倒是骇人。他快步跟上队伍,揪住阮应,低声问道:“怎么回事啊?他们两呢?”
阮应惊恐地摇摇头,只回道:“我也不知道。”
阮赋修对身边人吩咐道:“去清点剩下的人。”
“是。”
“谢玄若。”阮赋修突然点名,弄得谢春秋都有些慌张,他立刻应了声,问道:“怎么了宗主,有什么事要吩咐小的?”
“你这几个词可真是折煞我,你现在去给你爹写封手信,叫他老人家来易天峰看看好了。”阮赋修盯了一眼谢春秋,又看见一旁仍然沉浸在恐慌中的阮应,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味。
“好嘞宗主,要不要我再调些人来?”
“那自然是最好。”阮赋修满意道,继续朝前走。
“宗主!”阮氏界门生来报,阮赋修摆摆手,示意他继续说。
“度明山院的人过来了。”
阮赋修点头吩咐道:“请进来吧。”
狂风已止,众人落座,为首的正是神色大好的阮赋修,两侧各坐了阮氏界、棠梨庄和度明山院的人,最靠前的则是屠户无过和曾运筹。
阮赋修杯中斟酒,一杯敬诸人,朗声道:“诸位,先前阮某所言仙台筑基,已经完成大半,现今天地灵气已然大开,这杯酒,算是我敬诸位对我的信任。”
怎们会这样?屠户无过面无表情地举起酒杯,跟着众人一起饮下那辛辣的酒。
阮赋修再斟一杯酒,面指曾运筹,笑道:“二来,能有今天的结果,度明山院功不可没。”
曾运筹抬起酒杯,依旧敞着他那暗紫的学士袍,应道:“阮宗主抬举,叔父有要职在身,不能亲自前来,先由我这侄儿代为回敬,来日大宴,再承此情。”说罢,便将那酒一并喝下。
阮赋修笑了两声,也将酒喝下,再斟了一杯,这次面对的是谢春秋。
谢春秋刚把酒偷换成茶,便瞧见阮赋修打来毒辣的目光,钉在自己的酒杯上,不免自指道:“我也有份?”
“谢玄若,这一杯,是敬你们应天谢氏的,你家老爷子还没来,这杯酒,你先承了罢。”阮赋修抬杯道。
“哎,好好好。”谢春秋抬起酒杯,学方才曾运筹的样子,奉承道:“多谢宗主,那我就先代饮了。”他说着,将那杯子里的茶喝下肚,竟也觉得有几分酒味。
众人以为敬酒不过三杯之时,阮赋修还是照旧再斟了一杯,看向屠户无过道:“这最后一杯,我单敬你,屠户无过。”
看着阮赋修那挂满胜利的笑容,屠户无过将没喝掉的半杯酒重新举起,笑道:“没有阮宗主您的信任,也没有我的今天,这杯酒,当是我敬你才对。”说罢,便率先喝下。
“哈哈哈。”阮赋修大笑三声,笑得众人云里雾里,在屠户无过的注视下喝下那杯酒,“我最该嘉奖的人,当是你啊屠户无过!”
“宗主过奖。”屠户无过放下酒杯。
众人聚酒暂告一段,谢春秋便偷偷摸摸来到满地狼藉的石洞前,阴雾霭霭,四周的草木早已全部枯死,俯仰之间,死气沉沉,哪有什么灵气大开的模样。
微暗中,他听到一阵令人惊怕的脚步声,回头看去,竟是屠户无过,谢春秋这回是带了佩剑,他抽出剑刃,挡在身前。
“师姐,巧了。”
屠户无过解下镰刀,却没有要跟谢春秋打的意思,三两步跨来,刀锋直指石洞口。火光蹦出,石洞石门开出小口,屠户无过回看一眼谢春秋,“还愣着干什么?过来。”
谢春秋这回算是放下心来,小心走到屠户无过身旁,收起剑,有一下没一下地扒拉着破碎的石块,“师姐,到底怎么了?”
要不说谢春秋也是有胆子,连她都敢问,屠户无过一脚踹开面前的石块,回道:“何渡他故意触怒山灵,把我们都逼退出来,现在他和林子卿估计正在里面躺尸呢。”说完,她冷笑一声道:“殊不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他的每一举动都在阮赋修的意料之中,现在灵气大开,阮赋修当真成了他这仙台筑基。”
谢春秋疑惑不止,眼见石洞已经开的差不多,便倾身推开面前松散的石块,一阵飞灰扬起,黑漆漆的洞内飞来一股恶风,是死人的味道。
谢春秋嫌恶地捂住鼻子,不悦地朝后退了数步。
“谢小少爷若是受不住这气味,还是快点回去吧。”屠户无过扛着镰刀,步步深入。
谢春秋本来就好面子,就算再怎么难闻,也忍着恶心跟在屠户无过身后走进去,“怎会如此?怎么反倒将灵气释放出来了?”
“那本《法道汇释》根本就有问题,我在易天峰的藏书阁找到它时,它本就是残本。”说着,她看了一眼谢春秋,说道:“告诉你也无妨,我给阮赋修的那本,根本就不是真的《法道汇释》,是我拿话本拼出的假书。”
“什么《法道汇释》?”谢春秋不解道。
“看来阮应从来没有跟你说过这件事,《法道汇释》不过就是易天峰藏书阁里的一本怪字天书罢了,那本书上记载了有关灵石的一些细则,但是根本不足以指导阮赋修做到现在这一步。”
两人被一块大石挡住,谢春秋思索着,怪不得阮应那段时间在紫巉宫疯狂找书看,原来是在弄些求仙问道的东西,他见屠户无过已经抬起镰刀,便快速朝旁边退去。
这一退,便一脚踩上一些硌脚的硬物,他借着洞内虚弱的光低头一看,正是谢府的杀手和易天峰的那些子弟门生,全都面作惨状,被封在脚下的泥地中。
“轰”一声,屠户无过已经将大石划开,一阵颤动,大石猛然炸开,两人往里看去,果真见到一位熟人。
林子卿浑身是伤,跪在地上,低着头。
屠户无过阴着脸,声音听不出喜怒,“好极了。”
谢春秋则是无法接受,他方想大步上前,却被屠户无过拦住,“你这小命还要不要了?”
确实确实,他都差点忘了这是山灵石洞,屠户无过甩出飞刀,扎在四散的藤蔓上,见这些藤蔓毫无反应,便松手放行道:“请吧。”
谢春秋快步上前,看着被千百藤蔓束缚的林子卿,心底扇起惶恐,他抬起手探去,过了好一会才不可置信道:“没……没气了?”
他回看屠户无过,见对方盯着林子卿沉默不语,便自问道:“何渡呢?”
他抬头往上看去,百米开外,金光笼罩,四处攀爬的藤蔓一直延申到金光十米之外,已经无法再向上生长,看来这金光应当是通往另一个地方的屏障。何渡……难不成何渡成仙了?这也太滑稽了,他一直想要毁灭灵石阻断阮赋修的修仙痴梦,现在反倒以身试法成全了他。
何渡要是知道自己反而成了始作俑者,可不得气疯,要是他知道自己的师傅师弟都已命丧黄泉……谢春秋不敢想了。
“怎么办?要不要先把林师兄弄出去?”
“人都已经死了。”屠户无过抬起镰刀,将林子卿身上的藤蔓划开,藤蔓全部散开,林子卿却并没有因此而倒下,而是仍保持他原来的姿势,跪坐在金光之下,低着头,闭着眼,俨然一幅安详的模样。
“他倒是有骨气,谢小公子,你在旁边这么干等着,不会是想让我一个女子将他背出去吧?”屠户无过笑看谢春秋。
谢春秋叹了口气,上前扶助林子卿,将他背起,认命道:“背尸这种事情交给我好了,可不敢劳烦师姐,走吧。”
屠户无过在洞内转悠一圈,正看到那把流苏短剑直愣愣地扎在地上,便上前摘回那把剑,只可惜剑鞘已经碎成两端,不能再用了。
谢春秋背着林子卿走到屠户无过旁边,看见那碎成两段的剑鞘,立刻找到拍马屁的机会,便伺机说道:“真是可惜,多好看的剑鞘,师姐若是不嫌弃,我让我家匠人再给你赶制一个一模一样的?”
屠户无过割下袖口的布,将没有剑鞘的剑包裹起来,握在手中,背回镰刀,往前走道:“不必了,既然坏了,就随它去吧。”
“也好。”谢春秋躲过镰刀的寒光,跟在屠户无过身后,走出了石洞,“师姐,这人该怎么办?”
“埋了。”屠户无过丢下这句话,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这我怎么埋?谢春秋想不出法子,还是决定去找阮赋修,他遣人先将林子卿的尸骨先行安置,把染血的衣服全部换掉,来到林贯的院子。
谢春秋进去时,阮赋修正在林贯的那张桌子上练字,连写了几张仍是不满意,边写边问道:“谢玄若,那信你写了吗?”
“写了,早写了。”他压根没写,那老头子一早就在路上了。
“好,什么事?”
“宗主,我方才去了后山的石洞。”
听到后山,阮赋修立刻停住笔,笑道:“让你去的时候你不肯去,现在怎么自己跑进去了?”
“我本想着去看看,结果碰到师姐了,就跟她一起进去了。”谢春秋如实答道。
阮赋修笔尖舔墨,继续写字,“哦?里面有什么?”
“尸体,都是尸体。”
“还有呢?”阮赋修收起笑,静静地等谢春秋说出他想要的东西。
“还有林师兄的尸体。”
“死了?”阮赋修将桌子下的箱子勾出来,打开箱口,谢春秋眼睁睁地看着他从那颗头的天灵盖中取出一本小书,甩在桌上,问道:“还有呢?”
“没了……没了。”谢春秋倒吸一口凉气,这阮赋修当真是疯子一个,居然拿林宗主的头做这种事!
阮赋修将书丢给谢春秋,谢春秋差点没躲开,还是接住了那本《法道汇释》,心底叫苦不迭。
“不必担心,我处理过林贯的脑袋,你看看这本书。”阮赋修指示道。
谢春秋打开书,里面有很多他看不懂的字符,他又想起屠户无过说她给阮赋修的那本书实则是话本拼成的,这怎么看也不像啊?
“这本书,是真正的《法道汇释》,而且是善本,屠户无过手上那本不过是个残本。”
这老狐狸可都是心知肚明啊,谢春秋合上书,不解道:“宗主,你跟我说这些我也不懂啊,为什么给我看这小书?”
“谢玄若,这书是我找度明山院按照多个残本修复起来的,度明山院花了三个月的时间解译,却收获甚微,只读出一半的东西,但是这一半的东西,却真的帮我完成了仙台筑基。”
他将笔搁下,走到谢春秋面前,拿回自己的《法道汇释》,阴冷道:“那尸体呢?”
“我叫人先安置了。”谢春秋注释着那本书,又抬头看阮赋修,那双与阮应别无二致的眼,正折射出蓬勃的野心和**。
“这书里还有些有趣的东西,说是可以医死人、肉白骨,何渡若是升仙归来,我们哪里还有活路呢?谢玄若,开山的事,你家可出了不少力啊。”
“宗主……这不好啊,我已经遣人给林师兄下葬了。”谢春秋急急回应。
“你刚刚可没提下葬这件事。”阮赋修重新回到桌前,不冷不热道:“那就再挖出来吧。”
谢春秋见阮赋修的脸面带笑容,他整个人似乎沉浸在春风中,透出一点醉意。
疯了!真是疯了!谢春秋仓皇而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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