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语嫣这番话既当着他本人的面夸了他，又正大光明地损了他。谁叫慕容复此时假扮的是别人呢，她就算真的骂了他，他也没法反驳。
被同一个人又夸又贬，慕容复向来心高气傲，当下就冷哼，“看来你当真对这位段公子不一般，为了脱身，连慕容复都牵扯了进来！”
听着这话，联想起上一世的事，王语嫣真想啐他一口，说一句：呸！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对他不一般了？我对你一心一意多年，你是得了眼疾看不见吗?
不过她的教养还是让她忍住了。
王语嫣表面上平静道：“我对我表哥的心意，何必对你道明？段公子拼尽全力为护我周全，我自然不能做白眼狼。阁下这等恃强凌弱之人想必也不懂恩字怎么写。你说这话不过是自认被我踩到痛处，所以恼羞成怒。”
她忽又摇头，“其实想一想，我方才拿你与我表哥相比，是我一时失言，辱没了我表哥，等与他相见，我必要向他赔礼道歉。”
慕容复听她虽是在明着骂他，可言语中无不透露出对自己的骄傲与欢喜，他道：“你如此盛赞慕容复，却贬我至此，在你心里，这位慕容复必是天下第一喽？”
“他在我心里，自然是无人能及。”王语嫣心想，上辈子的她或许就是因为在感情上太过内敛了，所以慕容复即便知道她对他的心意，却从没听她开口道明。
是以两人之间的感情就像没有戳破的窗户纸，只要中间还有东西隔着，就没法真的在一起。
这也使得慕容复在复国和她之间，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前者，自己成了他的可有可无，就连牵绊都算不上。
不过，她也清楚慕容复一心复国，对别的事一概不关心，儿女情长在他看来是英雄气短。
但她偏要叫他好好记住，他最后割舍的是千金难换的真心。
站在一旁的段誉听到这话，当真心如刀割，不过王语嫣此时没法在意他的心情。
她道：“我知你不会轻易放我二人离开，既然你一定要与段公子比个高低，何不换我来？他方才是有我指点一二，所以对付起你的同伴来不费吹灰之力。我虽不会武功，但我所知道的武学典籍却远胜于你，即便我没有功夫在身，也同样有杀你的把握。”
慕容复冷冷问道：“你手无缚鸡之力，如今落入此困境都需靠别人保护，杀我？如何杀？”
王语嫣不紧不慢道：“你武学所知虽多，却不及我一半，任你使出什么招数，我都有化解的法门，等你将所学全部发挥干净了，我却还有对付你的招数，到那时，你为鱼肉我为刀俎，是切是砍，由我说了算。”
慕容复道：“口气不小，只怕你等不到那个时候，我现在就将你二人杀了。”
他说着手里提着一把单刀，作势要上楼。
慕容复是被自家表妹完全不同往日的样子给惊到了，便想吓吓她。
王语嫣知道慕容复不会伤害她，所以一点没被他吓到。
被慕容复吓到的是段誉，他立即挡在王语嫣前面，“不许你伤害王姑娘！”
王语嫣对挡在她面前的段誉道：“段公子，你让开。”
“以你目前所学，迟早有穷尽的一天，你现在杀了我们，也只是在你刀下多添两条人命而已，于你带不来半点好处。若我拿我的所学与你交换，你放段公子离开，我跟你走，那我敢保证，你必定不会后悔！”
慕容复停下脚步，他扮作西夏人本就是为了掩人耳目，他一向喜欢研习各家武学，他早知表妹王语嫣熟读武学典籍，但只觉她是纸上谈兵而已。
今天头一次领教她的本事，心里对这个表妹也是有些刮目相看的。
他与她是表亲，关系上本就亲近，但要以他慕容公子的身份来向她一个女子请教，那是无论如何也下不去这个脸面的。
可他现在并不是慕容复的身份，自然就没这么多顾忌，要是能趁此机会学习一番，也好。
他很快权衡好，只是不知怎么的，见到平日里只记挂自己的表妹，今日为了另一个男子，甘愿以自己为交换，心里便老大不爽。
“我为什么要答应你放他走？等我杀了他，也一样可以把你掳走，到时你还不是一样，为了活命，只能将你所学尽数告知于我。”
将王语嫣护在身后的段誉一听，哪里肯让王语嫣为他孤身犯险？他又是欢喜又是感激道：“我烂命一条，王姑娘不必为了我受此等委屈。我段誉无论如何都不会让他带走你的！”
王语嫣没有理会段誉在旁情真意切地劝说，她对慕容复道：“你当然可以这么做，不过你小看了我，也小看了段公子，更小看了我表哥慕容复。
先不说我会不会在你言而无信之后，还肯苟且性命将武学告诉你，就光凭着段公子一人，你也未必能轻易夺取他的性命。而你掳走我，我表哥必不会放过你，他可是素来‘以彼之道，还施彼身’，你与他为敌，讨不了半点好!”
虽然王语嫣知道慕容复只当她是妹妹，他只要有复国之心，那他们之间在一起的可能就会被轻易瓦解。
可王语嫣不得不承认，她从小到大只放他一人在心上，哪怕已经经历过一世，她还是不能轻易放下他。
遇到危难时，她第一时间想到的人还是他，反正她知道眼前的人就是她的表哥，她就是要让慕容复深刻地知道，他在她心里是有多么大的分量。
“我可以答应你，不过你要知道，我并非是害怕慕容复，而是言而有信，用这小子的性命与你交换武学。”
慕容复将王语嫣这番大胆发言看作是她在惊惧下鼓足勇气才说的，他私心里还是相信表妹就是养尊处优的闺中富贵花。
他答应了，王语嫣松了口气。
三人中唯一不乐意的段誉被慕容复敲晕了，躺在地上人事不知。
在此期间，慕容复将悲酥清风的解药给了王语嫣。
王语嫣能活动自如之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将衣裳穿好，她看着背过身去等她穿好衣裳的慕容复，又是欢喜又是悲哀地想，表哥不愧是真君子。
王语嫣想起阿朱阿碧来，她俩是表哥的婢子，要是有个万一，表哥也会伤心难过的。
但她此时却犯难，如果慕容复现在没有乔装西夏武士，她反而好跟他直言去救人，只是他现在的身份，让她无法开口。
再一想，上一世阿朱阿碧被乔峰救下，阿朱阿碧安危尚不必过度担心。而且，若是跟大家在一起了，表哥又是一副不容近身的模样，想亲近他说几句话，总有人在旁边，着实不便。
想完这些，她也不着急赶着回丐帮了，不过为了以防万一，还是把装有解悲酥清风之毒的瓷瓶收了起来。
王语嫣带着换下来的湿衣服，紧跟在慕容复后面，两人一前一后出了磨坊。
此时天空早已放晴，王语嫣的心情也在好转。她怕极了上一世那种惶惶不可终日的日子，她定要扭转自己的人生。
王语嫣瞧着前面的高大背影，嘴角不自觉地向上翘起，但欢喜之后又不免有一种悲伤。
王语嫣随着慕容复出了碾坊后，两人各骑了一匹马，跨河进了一片树林。
慕容复轻拍马鞭，马儿慢慢停下，他扭头看着身后的王语嫣，“王姑娘，我已经如你所愿，放了那位段公子，现在该你兑现诺言了。”
王语嫣驱马停下，“中原有句话叫心急吃不了热豆腐，练就一门武功本就不易，如没有个经年累月的练习，就算习得也只是皮毛而已。我所知这么多门武功，现在口述给你，你能保证自己立马就能熟记在心并且融会贯通吗？”
慕容复平日里为复国大业，广交江湖好手，而他身边时常跟着包不同等人，要单独跟他说个话聊个天也难得找到机会。
现在他假扮西夏武士，身边没有随从，王语嫣想趁此跟慕容复多待一段时间，她当然不能这么快让他如愿。
慕容复也猜到她是为了拖延时间，不过他想的是，她是为了活命在拖延时间，没有想到眼前的表妹早就知道他的真实身份。
“你拖延时间的手段并不高明，我可以不杀你，但前提是你得把你所知道的告诉我，否则，我也不敢保证自己不会伤害你。”
他当然不会伤害自己的表妹，话里虽是唬人，但迫切的心情却也是真的。
王语嫣清楚他就是慕容复，心知他是在吓唬她，便一点也不害怕。
“我才没有拖延时间，我只是在问你，若是我现在全部告诉你，你能不能全部学会。要是你脑子好使，那记得个七八成当然是没什么问题，可要是你脑子不好使，我就得费上大把的时间，那我什么时候才能离开？”
他明明可以表露身份直接出面救她，可偏偏要伪装，明知她一心喜欢他，却在刚才故意说她对段誉不一般。
若不是她主动提出交换，怕慕容复也只会将她留在段誉身边。
一想到这些，王语嫣说话间不自觉带了怨气，借机宣泄情绪。
王语嫣对慕容复的所作所为，未必就能因重活一世而全不介怀。
她初时醒来时，对于自己能重新来过一事是很欢喜的，但毕竟已经经历过一辈子，怎么可能把所有事全都翻篇。
只是她上一世虽然得慕容复绝情对待，心灰意冷，但后来看见慕容复失了神智，沉醉在复国成功的大梦中，又觉他可怜可叹。
王语嫣从小就喜欢慕容复，数十年的感情寄托，就算因为一时心灰意冷而转投他人怀抱，又怎会真的全然抹灭掉这份痴心？
所以王语嫣此时对慕容复仍是喜欢的，只不过她心有怨气，因此对慕容复是这种态度。
慕容复冷笑，“王姑娘，我奉劝你一句，现在呈一时口舌之快对你没什么好处，我可不是怜香惜玉之人，你最好老实一点！”
其实王语嫣不是软柿子，在原著中，表妹虽然在表哥面前一贯是柔柔弱弱的，但是其实她是有自信很聪明，也很有锋芒的一个人。比如在原著碾坊中这一段，她回复给慕容复的那些话，我认为，她不是没有性格，只是这种鲜明的性格，在和慕容复在一起时，就会不自觉隐藏起锋利的那一面。毕竟如果她不聪明的话，怎么能够将那些武功秘籍熟记并融会贯通呢？王语嫣在听香水榭指点群雄的那一段，我个人认为，她其实是很有锋芒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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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心怀怨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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