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再有二里地就到京都城门了。”
平坦宽阔的官道上,几十个手持武器的官兵走在路上,长长的队伍中间是一辆装潢精致的马车。
带队的亲卫幅统领骑着马溜达着靠近马车车窗说道。
不一会儿,只听马车内传来一道男子低沉的鼻音,“嗯。”
褚荣听后未生半分情绪的走开了,这一路上他也算摸清了这位新回京的皇子的脾性,只能用八个字来形容——“自视甚高,冷淡寡言。”
但这要让马车里的陈不留知道了,怕是要呕死,懊恼自己装反派boss陈不留,装过了头。
没错,马车里的这位安王殿下实际上是个穿书者,现代男青年赵言意外身死,好死不死魂穿成了一本书中狠辣无情大反派陈不留,刚穿来没两天正好到了这本书剧情开始的时候,也就是京都来人接他回京。
接着,就是原书中的大反派陈不留回京后,表面装着阴郁木讷小可怜,暗中收拢朝臣,最后与他表面荣养在家实则暗中计划着搞事的舅舅带兵逼宫,谋反弑君,成功杀了顺贵妃为母报仇,登上皇位。
本来剧情到这里,陈不留的人生已经达到巅峰,比主角还精彩。
然而,按照剧情套路,反派没几个结局是有好下场的。
书中的陈不留也一样。
屁股都还没在龙椅上坐热乎呢,就被男女主联手带兵清剿了,转而将与世无争的五皇子给扶上了皇位,男女主幸福一生happing end。
“陈不留,你的人生由我来帮你走,这次,当我坐上皇位就该是这本书的结局了。我绝不会像原著中的你一样,灰溜溜的被人拉下皇位,血染大殿。”
赵言在最初的忐忑和紧张过后,就是满心的激动和兴奋。
因为,现在他是陈不留啊!陈不留就是他!
他还熟知剧情!这皇位,他还不是坐定了!
果然,老天爷还是偏爱他的!
现在终于剧情快开始了!他已经迫不及待了!哇哈哈哈~~
“殿下,您是高兴马上就能回宫了吗?”
“奴婢还从未见殿下笑得这么…开心。”马车里,一旁坐着伺候他多年的侍女留意到他上扬的嘴角,以及脸上的兴奋,眼神中透着些小心翼翼。
不知怎的,她总觉得她照顾多年的人最近好像有哪里变了,但是不管再怎么看,陈不留还是陈不留,脸还是那张脸。
难道是……过了这么多年苦日子终于要回京见到亲人了,太高兴了?
阿五只能这么想。
这时,赵言也意识到自己心急了,赶忙跨下脸来,又装出阴郁深沉的样子,沉声道:“马上就能回京,我也能重新找出当年杀害我母后的凶手了,我当然开心。”
说着,他露出个略显阴狠的笑。
一旁的阿五顿了顿,不再说话。
陈不留本是故去皇后嫡幼子,奈何他八岁那年,皇后带着他出宫祈福,回京路上遭人刺杀身亡,阿五奉命带他躲藏在民间,一直等到他二十岁这年,才敢依皇后娘娘之前的吩咐暴露行踪,被人迎回京。
可她不知道,她一直悉心照料的陈不留,早已换了个芯子,也早知仇人是谁——顺贵妃、温梦云。
“殿下,此次回京怕是之后的日子不会平静,为娘娘报仇之事不宜心急,您凡事还需多加小心。”阿五细细叮嘱。
赵言眉头皱了皱,不太爱听这个话,但毕竟是跟在‘自己’身边多年的人,忠心是肯定的,且现在他还不能赶走对方,免得让人无端对自己的身份起疑。
“阿五姑姑,您放心,我明白的。”
实则赵言早就在心里打定主意,等回京后,有了可用的人手,一定要寻个由头把阿五从身边远远的打发走。
赵言虽有这具身体的记忆在,但一个人的性格、习惯很难伪装,赵言不可能毫无破绽的装一辈子。
阿五是这个世界上最了解陈不留的人,但这对赵言来说,可不是什么好事。
“救命啊!救命!”
“光天化日之下,土匪抢劫了!杀人啦!!”
马车里,赵言刚和阿五说完话,就听车外由远及近响起男子的大嗓门,还有年轻女人明显气力不足略小上一些的声音。
“闲余……你慢点……我喘不上气了。”
“什么人?!”
车队停下,几十个手持刀枪的亲卫严阵以待。
陈闲余拉着陈小白从山上一路狂奔下山,身后还紧跟着四个劫匪。
“噗通——”一声,两人跑到亲卫队前面几步,直接摔了个大马趴,抬头,已经有亲卫将刀架在两人脖子上了。
陈闲余立马举手投降:“官爷饶命!我们就是路过的普通百姓,被土匪追着从山下逃下来的。”
“嗯嗯!”陈小白反应慢半拍,一个劲点头附和他的话,跪在地上一动不敢动。
陈闲余回头去望,只见已经有几个亲卫上去捉拿那追下山的劫匪了。
那四人追的太紧,眼看那队人马不好惹,来抓他们,自然是转身就逃,可根本逃不过去,三两下就被捉住了。
褚荣骑着马溜达到陈闲余二人身边,只是望了眼那边被抓住的劫匪,云淡风轻的说了句,“先抓起来,等进城了送去京兆府衙。”
“天子脚下还能有劫匪存在,本将也不过问他这官儿是怎么当的了,全当今日做好事,帮他一把。”
说是帮,其实就相当于一个巴掌扇在人家脸上,怕是后面朝中还要少不得有人参京兆府府尹一本,骂他玩忽职守。
褚荣轻轻抬了抬手,包围着陈闲余二人的士兵就将武器收了起来。
“行了,你们走吧。”
队伍走得好好的,突然窜出两个人来,害得他还以为是刺客,真是虚惊一场。
“多谢大人!多谢大人!敢问大人贵姓?等小子入了京,也好跟我爹说说今日之事,报答您的恩情,对了,我爹就是当朝丞相……”
“等下!”褚荣原本都已经掉转马头,准备回马车旁去了,冷不丁听见这青年话中的两个字,猛的顿住,回头盯着他。
“你再说一遍,你爹是谁?”
褚荣怀疑是不是刚刚风大,耳朵没听清,让青年再说一遍。
陈闲余话说一半被打断不见半分气恼,站直了身体,笑得一脸阳光开朗,“丞相啊。”
褚荣:“……哪个丞相?”
当朝有左相右相两位丞相,谁知道你说的是哪个?
但他的目光一寸寸打量过青年的衣着,从破衣到破鞋,再到那脸型面容,最后定格在那露出的似要闪瞎他眼的大白牙上,更怀疑是不是自己听错了。
“左丞相张元明,正是家父。”陈闲余抱拳,微微躬身一礼,姿态做的不伦不类带着别扭,明显是不知从哪学来的。
褚荣听罢,先是沉默,后沉下脸来低喝,“大胆!敢冒充当朝丞相之子,我看你是活的不耐烦了!你有何凭证证明你的身份!”
陈闲余忙答道:“凭证我有啊,我这趟上京就是来找我爹来的,等我见了他,跟他说上话,他自然就认我这个儿子了。”
褚荣盯着他半点不慌的表情,开始变得沉默:“……”
他脸上的表情变得复杂,故意演出来的愤怒直接散去大半。
原来想着,看这小子年轻,不想他打着这个旗号生事、招摇撞骗以免丢了性命,万万没想到……
我的妈呀!张丞相还有私生子!!!!!
褚荣在皇城亲卫营里混了这么多年,还是头一次听到这么劲爆的消息,他已经有预感,如果这青年说的是真的,不日京都就将迎来一个热门话题。
“你……”
他已经在迟疑要不要问这小子凭证是什么了,毕竟陌生人直接问不好,但不问又实在好奇这小子说的到底是不是真的。
“禇副统领,既然是丞相家公子,不如就请他上车来一叙吧,本王和他也算是有缘,都是入京想回到家人身边,也顺路。”
“这……”褚荣犹豫片刻,还是顺了这位安王的意,“好吧。”
“两位请。”
马车旁随行的亲卫都纷纷让开一条路。
陈闲余二人刚上车,就感受到了来自坐在马车中主位的一位年轻公子的打量。
赵言将这二人从头到脚看了一遍,觉得自己好像有点失算了,但还是按下心中的失望,细细询问,“敢问公子尊姓大名?令尊真是张相?”
陈闲余表现的像个毫无心机的二傻子,别人问什么就答什么,爽朗一笑道:“是啊,我不骗人的。我叫陈闲余,这位是照顾我长大的侍女小白。”
刚刚马车中的二人在打量他们时,他们也抬头看了眼那不认识的二人,陈小白视线定格在坐在她对面的年长女人身上的时间格外长,又像是日常脑子没转过来,所以傻愣愣的发呆。
“可据我所知,张相一直只有两子一女,在下似乎没听说过公子的名号?”
这是疑问句,既是问陈闲余为什么没听说张丞相有你这个叫陈闲余的儿子,还有问他这背后的原因的意思,就等着他主动交代。
陈闲余是半点不含糊,对他这位救命恩人表现出了两百分的信任,直接将自己的身世倒出来,“我是私生子,现住盘龙山李子村,当初我娘送我爹上京赶考后才发现怀的我,就等着我爹回来娶她,后来碍于村里的闲言碎语就离开故土,生下我后一路辗转,最后死在了半路上,到死也没再见到我爹一面。转眼我就二十了,攒够了盘缠就继续上京寻我爹来了。”
陈闲余叹了口气,“唉,本来我也不想给我爹添麻烦,听说他已经在京都当了丞相,还另外娶了妻子,生了孩子。但我从小就没个爹的,闲话听了这么些年,心里头总也是有几分失落的。”
“我找他是想认祖归宗的,但若是我爹不想看到我这个儿子,我……”陈闲余适时的顿住话头,过了两秒才叹道:“我就回我的李子村去吧,再也不上京打扰他了。”
这一番话说的是既心酸又无奈,充分体现了陈闲余一个小可怜流落在外的私生子的悲哀,赵言心里同情,也算是明白了他这位‘丞相家公子’身份的含金量。
私生的。
如果张丞相真愿认下他,那他就是丞相家公子;
如果不愿意认他,那他就是根不值钱的野草,让赵言觉得今日因为好奇为什么多了个原著中没有的人物,而邀请他上车来坐坐的决定无比错误,还玷污了马车里的空气。
是的,这两人身上还散发着一股难言的味道,不太好闻。
赵言还有一个疑问没搞懂,“你姓陈,是随你娘姓?为什么不是随你爹姓张?”
他一说起这个,陈闲余脸上的表情更显悲伤失落,又是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唉,我娘走的早,她最大的愿望就是希望我能认祖归宗,但在我爹承认我的身份前她又不愿意让我姓张,怕给我爹添麻烦。”
至于陈这个姓,是不是随他娘的姓,却是没回答,赵言下意识以为他娘就是姓陈的,也没再追问。
“王爷觉得,我爹会认我这个儿子吗?”一切说完,陈闲余反而没有之前见过的自信模样,有些忐忑和不安。
赵言瞥了他一眼,平静的说道:“虽说分别多年,没有父子亲情在,但毕竟是亲生骨肉,当爹的哪有不要自己孩子的呢?”
陈闲余像是突发其想,神情更加不安的问道:“我是有凭证在手,但若我爹怀疑我不是亲生的呢?那我该怎么办?”
“对了,还能滴血认亲!”
赵言听到这愚昧的说法内心忍不住嗤之以鼻,当即出言劝陈闲余:“滴血认亲是假的,不可取,有时就算是亲父子的血滴在一起也不能融合,也有出现陌生人的血滴在一起相融的情况。你不如把认亲的凭证看得牢一点,千万别丢了。”
“啊?真的吗?”陈闲余愣住。
赵言点头表示肯定,于是陈闲余再不提滴血认亲之事,眼神由彷徨,逐渐变得坚定,像是听进去了他说的话,眼中也重新绽放出光彩,对他深信不疑。
赵言内心鄙视:古代这些傻子啊,真是太没有常识了,谁知道张相会不会愿意认陈闲余,不过管他呢,又不关自己的事。
“这位姑娘好生面善,我们是否在哪里见过?”
阿五的注意力不在陈闲余和赵言的对话上,只眯着眼睛打量坐在马车另一边的陈小白,后者愣愣地抬起头与她对视,脸上却尽是懵懂、疑惑。
“没有……”陈小白摇头。
马车里,陈闲余和赵言朝她二人看去。
阿五又看了看陈小白的面相,是真的觉得有几分眼熟,但又想不起来是否认识,于是只能笑笑,“是吗,真是人老了,记性也不太好,不小心认错人了,姑娘别见怪。”
“没事。”陈小白表现的有些呆呆的,这让马车里的另外二人也看出了问题所在,而陈闲余的话正好证实了他们心里的猜测。
“小白之前脑袋受过伤,从那之后以前的事就不记得了,后来反应也比别人慢些,但其他的也不打紧。”陈闲余三两句揭过这个话题。
只是在弄清楚陈闲余二人的身份来历后,赵言就不太愿意多说了。
虽然奇怪为什么原著中没有陈闲余这个人,也没有提到过张元明有私生子的事,但一个私生子,且看陈闲余这幅没脑子的样子,怕是以后能带给他的帮助很少,于是赵言便歇了交好的心思,只表面上的功夫做的不错。
“禇副统领,一会儿进了城,还劳烦您差两个人送陈公子他们到张相府吧,咱们也算是好人做到底。”
褚荣:……我就知道,但安王殿下你想做好人,你为什么不自己上?这个可能惹来张相打的好人,我并不想当啊!
尽管他看出送陈闲余二人去张相府的事很有可能是趟惹一身骚的差事,但没办法,新上任的安王这样吩咐了,他还能咋办?
只能照办。
“你们,送陈公子二人去张相府。”刚进城,他点了自己手底下信得过的两个小兵,吩咐了一句,然后招招手,叫二人走上前来又小声交代几句,让他们记得重点说明,人是安王要送去的,然后才继续安心保护安王的马车进宫奉命。
这趟差事办的,是真糟心啊……
——by褚荣。
“恭送安王殿下。”
刚过城门,陈闲余二人就下了马车,站在路旁,陈闲余弯腰拱手朝远去的马车一礼,后缓缓直起上身。
陈小白表情有些愣:“……安王?是什么?”
陈闲余看着那列队伍渐渐远去,嘴角勾起一抹浅笑,“安王,就是安王,是皇帝的儿子,也是当朝七皇子。”
“他叫——陈不留。”
如果马车中的赵言现在还站在他面前,会发现,此刻的陈闲余给人的感觉和刚刚在车上时,完全不一样,无论是神情和眼神,都像变了个人一样,再也不是那个乡下来的傻小子,而是变得有些高深莫测。
陈小白看着那列队伍越走越远,闻言,疑惑的转头看向他,“他没说他叫什么。”
言下之意就是,你怎么知道他叫什么的?
陈闲余被陈小白傻呆呆的模样逗笑了,他知道,陈小白的脑子又没反应过来了,不过陈小白一直是这样,如果哪天她变了,陈闲余反而觉得自己面对她,就不会再笑了。
“我就是知道。”
如果不知道他是谁,我又为什么要上那马车呢?
我,就是在等他啊。
“不过,也可能他不叫这个名字。”
“那他到底叫什么?”
陈小白被陈闲余这变来变去的回答搞得脑子更晕了,为什么一会儿叫陈不留,一会儿又说他不叫陈不留了。
陈闲余只是微笑,却没有回答。
因为,那具身体确实一直被叫作陈不留,但现在占据那具身体的灵魂叫什么,就不知道了。
陈闲余在心里默数:第一个穿越者。
他有三个秘密谁也不知道,其一便是:他知道这个世界是本书,身边很多人都是穿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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