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妹,你可别怪师姐,这罚可是师父吩咐的。”花芙,素凝真的三弟子,与大师姐花棠乃是一母同胞的姐妹,是镜花宫内门弟子的后人。她看着此刻被绑在囚室中的沈渺音,语带同情,眼底却藏着一丝快意。
“听闻师父今夜设宴,要宴请谢少城主和南庄主。师姐不如快些,莫要误了时辰。”沈渺音看向花芙平静的说道。
“哼,有秋旻在,谢少城主面前哪里轮得到我们,至于那南庄主……”花芙想了想今日见到的南胥月,倒是生了副好皮相,只可惜了,“一个废人,修不了道,难以在仙盟立足。我还是更喜欢在这里陪陪师妹。”
她最讨厌沈渺音这副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沉静模样,偏生这却是裴子路最欣赏她的地方。
“师妹,听闻镜花宫的法阵刑罚有十重,这最厉害的要属噬魂阵,你素日勤勉,修为也是小有所成。寻常法阵不痛不痒,怕是难达师父惩戒之意。不若,就试试这噬魂阵如何?”花芙唇角勾起一抹冷笑。
噬魂阵,乃是专诛灭人族元神的阵法。轻者灵台受创修为折损,重者金丹碎裂修为尽废,最甚者元神溃灭,身死道消。
“啊。”沈渺音被绑在架子上,噬魂阵的法力鞭笞着她的灵台,重重的十记下来,灵台剧痛难当,沈渺音终是忍不住痛呼出声。
“花芙,你在做什么!”宴会开始,在溪发现去领罚的沈渺音却迟迟未归。按说区区十鞭皮外伤,于她的修为本应无碍,早该回来复命。问了花棠才知,竟是花芙监刑,她不满的扫了花棠一眼,二人赶往囚室,却发现花芙同另外两名弟子竟将沈渺音关入了阵法之中,而花芙开启的,赫然是噬魂阵!
“在溪长老!”花芙闻声回头,发现来的竟是在溪,慌忙关闭法阵。
“花芙!宫主只命你等小惩大诫,谁准你们将她关入阵法牢笼,动用噬魂阵?此阵乃惩处大奸大恶之徒,你们怎么敢!”在溪看着阵法中眉头紧蹙,嘴角沁出血迹的沈渺音,厉声对另外两个弟子道,“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将你们沈师姐送回寝阁!”
“既然你将她伤成这样,那便由你代渺音去前殿,给贵客奉酒。”在溪目光冷冽地吩咐花芙,随即拂袖而去。
“芙儿,你太过了。”花棠看向骄纵的妹妹,不悦的摇了摇头。
“姐姐,我就是看不惯那个沈渺音!再说了,我有分寸的。”花芙拉着花棠的手,一脸讨好的摇了摇她的手。
“贵客当前,一会儿莫要出差错。”花棠终是拿亲妹妹没办法,不放心的叮嘱她两句便离开了。
沈渺音被扶回寝阁后,便遣走了送她的弟子。她强忍痛楚取出药箱,寻了瓶镇痛药丸服下。只是噬魂阵对灵台的伤害,又岂是普通伤药可以缓解的?幸好在溪赶来的及时,不然怕是修为会折损不少。
她慢慢挪到窗前,支起窗棂,凝望天上那轮明月,白日所遇那人的身影又浮现脑海。如今她不过是灵台受损就是这般疼痛难耐,那么当年他被毁三窍又经受了何等折磨?
花芙的那句“废人”,她是绝不认同的。万年来,世间就出过两个天生十窍之人,是何等的惊才绝艳?纵然三窍被毁,又岂会就此沦为凡俗?这般天之骄子,必然生而不凡,哪怕是花枝从高台跌落,也依旧是下山的神祇,无人能嘲。
沈渺音回到床上盘膝而坐,敛气凝神开始运功。自她开启阴阳二窍后她便发现,在她体内藏有一股奇怪的力量,温柔,绵长,生机勃勃。每次她受伤时,这股力量都可以为她拂去疼痛。她不知道那股力量来自何处,但它一直温柔的坚定的包裹着自己的元神。
故而,那噬魂阵再强,也伤不了她的元神,更不可能让她身消道陨。
闭目调息的沈渺音突然听到外面传来骚动,莫非是朽仙阁的人?她睁开眼睛,拿起佩剑冲了出去。却发现所有的弟子都朝前厅聚去,莫非前厅出事了?
“秋旻,发生什么事了?”沈渺音见南胥月正施展法阵封锁前厅大门,谢雪臣则背向另一方,以灵力压制中蛊的镜花宫弟子。
“师姐!大家都中了暗域邪蛊,摄魂蛊了。”高秋旻看到并未中蛊的沈渺音心中大喜。
“不能杀,还怎么打?他们不知道疼,也不知道累,三个时辰,会耗死我们的。”暮悬铃看着谢雪臣勉力维持,急声道。
“暮姑娘,不试一试怎么知道不行?”沈渺音毫不犹豫,灵力运转,加入谢雪臣一方。
然而令他们没想到的是,素凝真竟冲破南胥月的封印阵法,破门而出!
沈渺音闻听封遥惊呼南胥月之名,心神微乱。阵外压力骤增,沈渺音只好敛住心神,先帮谢雪臣加持灵力屏障。灵台受损的她尚未完全恢复,她告诫自己此时不能分心,否则行差踏错,最易走火入魔,那就是帮了倒忙。
“你想干什么?”谢雪臣看着魔气不断从脚下四散,他回头看向暮悬铃问道。
“你又不让我杀人,只好这样了。”沈渺音这才注意到,暮悬铃割破手掌,正在以自身魔气抵挡邪蛊。她看着被魔气控制住的素凝真道,“对付邪蛊,唯有用魔功,以毒攻毒。”
“够了!停下!”沈渺音听到谢雪臣的声音中带着急切,他手腕上不知是什么法器正在发光。
“你还知道关心我。”暮悬铃语气轻快,魔气更盛,被摄魂蛊控制的人纷纷被击晕过去。
沈渺音此刻才有机会转过身来,只见暮悬铃力竭倒下。两双手同时伸出,最终,暮悬铃落入了谢雪臣怀中。沈渺音瞥见南胥月悬在半空的手,与他面上那一闪而逝的怅然,她瞬间明白了,原来那轮月亮,已心有所属。
“先把暮姑娘带到我的住处吧。”沈渺音为谢雪臣引路,南胥月和封遥紧随其后,而高秋旻则留下安置同样晕过去的素凝真。
“暮姑娘之前可受过伤?”南胥月为暮悬铃诊脉,神色凝重地看向谢雪臣。
“什么意思?”谢雪臣不解道。
“照脉象来看,她是旧伤未愈。方才又以血为阵,才导致的魔气逸散,属实是伤上加伤。”南胥月神色微变,随之凝重起来。
“怎么了?”沈渺音在一旁关切问道。
“她灵窍破损?”南胥月说出心中疑惑。
“是,她跟我说过。”谢雪臣在一旁回答道。
“灵窍破损,也就说明她无法像寻常灵族一样修炼灵力,也无法结出灵丹。只能引魔气入体,修习魔功。”南胥月了然的看向暮悬铃,随即忧虑更深,“可无论是魔气逸散,还是魔气入体,对于一个灵族来说都是生不如死的极刑。”
“南庄主,您精通医术,可有什么办法能助她恢复?”沈渺音听闻暮悬铃竟承受如斯痛苦,连忙问道。
“胥月?”谢雪臣看着南胥月出神,低声唤道。
“我对魔功也不大了解,只能先去镜花宫药库,看看有没有她可用的药。”南胥月站起身,看向沈渺音道,“还劳烦沈修士带个路。”
“南庄主请随我来。”沈渺音立即为他引路。
“沈修士似乎格外关心暮姑娘?”去药库的路上,南胥月突然开口问道。
“暮姑娘是为救镜花宫才陷入昏迷,于镜花宫有大恩,渺音心中自是将她敬为上宾。”沈渺音看向南胥月正色回道,她与铃儿那光怪陆离的过往,怕是说出来也不会有人相信,而且她相信铃儿也不会轻易告诉任何人。
“嗯。”南胥月微笑颔首,“沈修士心思清明,看事通透,想来也猜到了暮姑娘的身份?”
“暮姑娘于我眼中,乃侠义之士,是救镜花宫于危难之人,在下不是恩将仇报之人。”沈渺音笑意温和。南胥月点了点头,似又想起一事:“那位崔修士……可有向沈修士透露过什么?”
“她只说朽仙阁一心为了灵族。”提起崔婉婉,沈渺音心中掠过一丝怅惘。
“依沈修士之见,朽仙阁如何?”南胥月目光带着探寻。
“未知全貌,不予置评。”沈渺音斟酌回道,但她实在架不住南胥月那探寻的目光,想了想又说道,“若朽仙阁当真为了灵族,那么就该积蓄力量和人族谈判,为灵族争取自由和权利。可如今却选择与暗域合作,无异于与虎谋皮,实非上策。”
“嗯,沈修士果然通透。”南胥月听了沈渺音的话,眼中流露赞许。
“到了。”沈渺音带着南胥月进了药库。南胥月见沈渺音倒是大方,镜花宫的灵丹妙药她了如指掌,直奔几样上品丹药拿给他看。南胥月觉得她对暮悬铃的关切,似乎远超救命之恩。
二人返回寝阁,却见谢雪臣正站在外面与高秋旻交谈着。
“我才不是什么是非不分之人,你放心,我会替她保密的。”待沈渺音与南胥月走近,便只听到高秋旻说这一句。沈渺音笑了笑,想来秋旻说的是铃儿。
“师姐,你们回来了。”高秋旻看到回来的二人,迎上去道,“南庄主,我想问一下,摄魂蛊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为何大家都会染上?”
“哦,是古籍中记载的一种邪法,施蛊者需取暗域邪蛊以自身鲜血喂养,待养成之后将其磨碎,涂在器物之上,接触过此器物的人在施蛊者死后便会成为其傀儡,会忘记一切,只会记得完成施蛊者的遗志,且一传十,十传百。”南胥月坐下后耐心为众人解惑道。
“什么器物这么隐蔽?连我师父都发现不了?”高秋旻听后疑惑的问道。
“没发现未必是藏的隐蔽,也有可能是露的很明显,明显到让人不会去怀疑。”谢雪臣一脸笃定,想来他已是仔细复盘过今夜之事。
“什么意思?”高秋旻不解的问道。
“是崔婉婉,她知道溯往阵可能是个局,她便以自身性命为赌注前去破坏,且留了后手。”南胥月不徐不缓,神情淡然的说道。
“玉令?”沈渺音听了南胥月的话,略一思索便想到,崔婉婉身上有价值的东西,只有那块玉令了。
“不错,她在玉令上下了摄魂蛊,若她赌赢了便可破坏阵法毁去灵丹,守住她身后的秘密。若她赌输了,她会死,但也会启动摄魂蛊,这样自然会有人替她来杀谢雪臣。”南胥月赞许的看向沈渺音道。
“可她想要的是毁了人族,保护灵族,为何要杀谢雪臣呢?”高秋旻有些不明白,怎么又扯到要杀谢雪臣了。
“因为谢少城主身负玉阙神功,乃人族至强,也是仙盟未来的依仗,想毁人族当然要先毁了人族的希望。”沈渺音看向高秋旻耐心解释道。一旁的南胥月闻言,唇角微扬,这正是刚刚他想同高秋旻说的。
“不过先接触玉令的那位弟子,后来好像与沈修士接触过,为何沈修士没有被传染?”谢雪臣看向沈渺音,面露疑色。高高秋旻一直和他们在一起,但沈渺音是事发后才赶来的,她与镜花宫数名弟子皆有接触。
“大概是因为这个。”沈渺音拉起衣袖,众人看到她手腕上的蓝色墨点。
“这是……珈蓝鸟的腹血?”南胥月目光微动。
“正是,前几日我救了个灵族,正是珈蓝鸟。他为了报答我,送了我一滴他的血,说是可以抵御邪祟,没想到,竟被那小家伙救了一命。”南胥月看着沈渺音望着自己手臂上那抹蓝色的血痕,神色温柔,他不由得有些好奇,该是怎样的际遇,竟能得到珈蓝鸟以血相赠?
“她为了完成任务,连自己的死都可以利用,这得有多恨啊。”高秋旻一时有些难以接受,她从未想过,那个成日跟在身边的师妹,竟会有这般算计。
“谢少城主,这是镜花宫的疗伤圣药,不知道能不能帮到暮姑娘。”沈渺音将取来的药交给谢雪臣。
“多谢沈修士。”谢雪臣道了谢却不回去,沈渺音有些疑惑的看向谢雪臣,谢雪臣连忙答道,“她刚刚醒了,如今刚睡下,就先别去打扰她了。”
“哦,也好,那二位也忙活了一晚,早些休息,我先送秋旻回寝殿。”沈渺音看着高秋旻神色倦怠,便带她离开。
“师姐,婉婉她……”
“秋旻,我们都长大了,每个人因为不同的际遇会选择走不同的路,我们与婉婉同门多年,你待她的心她一定感受到了,而她待你有几分真,我想你的心也给出了你答案。”沈渺音知道,高秋旻虽然看着骄纵,但她心思单纯,对崔婉婉一直坦诚以待,这次的变故对她而言也是成长的代价。
“可师姐,为什么婉婉明明背叛了镜花宫,我却不觉得她是十恶不赦的坏人?”高秋旻有些迷茫,“为何她伤了镜花宫这么多人,我却对她恨不起来呢。”
“人无善恶,善恶存乎而心。”沈渺音揽着高秋旻的肩膀拍了拍,柔声道。
而恰巧路过的南胥月闻得此言,脚步微顿,若有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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