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个炎热的夏天,海上挂起台风,不过村子因提前做好措施而并无损失,就是苦了航行的船队,虽然人没事,但钱财损失不少,遇难人中有个男子,他叫舜朱,来自伊江岛上著名家族——岛仲家,并且他还是岛仲家的独生子。”
“由于舜朱是贵族,村民便将他安排在一个有钱的农户家居住,这农户家有个漂亮的女儿叫做兰瑛,舜朱和兰瑛在相处过程中相互暧昧日久生情,在一个夜晚,在月亮和星星的见证下他们互表心意在一起了。”
“可惜好景不长……”
“啊,柳田学长,接下来该不会是男人早已结婚,对女人也感到厌倦于是离开,女人过去找男人,被男人的虚伪伤透心,然后自杀化为厉鬼复仇的老掉牙故事吧?
一个头戴西式带穗式贝雷帽,身穿黑色西装与和风裙袴结合成贴身开叉长裙的女子扶了一下鼻梁上的金丝眼镜打断了男人的话语。
柳田扫了一眼坐在人群靠外、有些端庄优雅的女子,他虽然没有从对方身上感知到灵力或者妖气的存在,但出于某种莫名的直觉,他留了个心眼子在女子身上,随后说:“还是学妹厉害,你一定看过很多故事吧?不过,经典的故事再次回味也很有意思不是吗?”
“说的也是,老套却经典的故事一样有被记录的资格,刚才冒昧打断学长真是抱歉,还请继续。”
柳田总感觉对方的眼神里充满了他看不到的色彩,有种事情脱离他掌控的不安感,但他放不下眼前的巨大利益——这座城市可以作为他们偷袭奴良组关东地区的后方阵地,到时候搭配京都的妖怪前后夹击,定能打得奴良组措手不及。
只不过,怎么他的视线有些模糊呢?隐约还能看到数根点燃的青色蜡烛。
柳田摇了摇头,才发现自己盯着众人中间的蜡烛看了很久,他一边握紧从衣袖中滑出的刀柄一边继续讲述冲绳岛上的故事。
——他可是真真正正的大妖怪,怎么想都不可能在这个地方阴沟里翻船!
对此,靠在墙上的青行灯扬唇一笑——这小妖怪还蠢得挺有意思的,不过稍加模糊对方的危机感和直觉就发现不了她这个中途进入的来客。
柳田能通过妖气在众人心里植入“他是三年级学长”的虚假记忆,那她青行灯也可以在柳田记忆里植入虚假记忆,只不过她的手段更甚一筹罢了。
青行灯顺手从一个人的衣角摸出一个小纸人,这小纸人穿着纸狩衣、贴着白毛带红色挑染的纸片,脸上画着淡淡的死鱼眼,过于鲜明的个人特征一看就知道其原型是谁。
下一秒青行灯耳边就传来小纸人的小声蛐蛐:“这简化版百物语何德何能啊,居然能同时引来百物语组的山本之耳和真正的百物语之主青行灯大人参加,这些同学的运气真好,出门一定能撞大运。”
“那我待会就联系货车公司,看看能不能触发‘撞到异世界成为拯救世界勇者’的剧情”,青行灯显然听懂了“撞大运”的梗,还接了另一个老套的梗。
“不愧是恐怖悬疑小说界的新锐作家,接触的知识面就是广。”
“哪里哪里,我不过一个无名小妖怪,比不过阴阳师大人您啊。”
这边青行灯在和橘清原商业互吹,而另一边柳田的故事讲到兰瑛被舜朱抛弃后不信邪,辗转来到伊江岛,发现舜朱其实早就结婚,还被心爱之人指着脑门骂是不三不四的疯婆子。
于是兰瑛恍惚之下在离岛仲家不远的一个小树林,她看到舜朱家欢声笑语灯火通明,再回想自己凄惨的经历不由发出诅咒上吊自尽。
“苍天啊,如果你有眼,求求你睁开眼睛看看我吧,我用生命诅咒这个骗子不得好死!”
柳田用一种凄惨的声线说着兰瑛诅咒的内容,而先前的黄毛则是背后一寒,他左看右看没发觉有什么不对的。
而在另一个视野下,无形的畏惧汇入仿造版“百鬼的茶锅”中,若是没有管控,那么“兰瑛的诅咒”一怪谈中的妖怪或许会被创造出来。
“真有意思啊,不过面对未知的妖怪神异还是应当有些敬畏之心才对,呵呵,虽然由我这个妖怪来说有点奇怪,但那个山本太过自傲,因‘畏’死去,却依旧想要借用‘畏’重生”,青行灯摇头,她并不看好山本五郎左卫门的野望。
“……仆人发现了树上吊着一个人,定睛一看竟是一具女尸,女尸的眼球突出,脸色青紫,嘴巴张得大大的,好像在诉说着自己的不甘。
更诡异的是女尸的胸前还有一个窟窿,胸膛里面的心脏消失不见了,血还在汩汩流动,她的手里在拽着舜朱向她求婚时送的玉佩。”
伴随着柳田的话语,教室里无端刮起一股阴冷的风,像是有人贴着后背对着脖子吹气一样,惊得好几个人吓得跳起。
“啊,原来是窗户没关紧啊,吓我一跳”,黄毛走过去把窗户关紧,坐下平息自己狂跳不已的心。
“……仆人们将兰瑛埋下,本以为事情已经告一段落,不曾想在兰瑛死后的第三天,舜朱家的女仆在树林摘果子,她回头看到一个十分朴素,脖子上还有一道勒痕的女人。
那女人开口说‘请问你知道怎么去岛仲家吗?我有一个好友在岛仲家帮工,他家里人让我来看看他,但是因为天黑,我迷路了。’
女仆出于好心,将她带回岛仲家,只不过女仆有些奇怪,为什么听不到女人的脚步声,就像女人是飘在空中的一样,可是当女仆转头时又能看见女人的脚,对方走得稳稳当当。
在快要走到岛仲家门口时,女人忽然停了下来,然后对女仆说:‘原来是这里,我已经知道后面怎么走了,谢谢你带我来’,随后就消失不见,像从来没有这个人出现过一样。”
青行灯眼睛一转,看向贴在墙角、仿佛一直就在那里的女人,而橘清原困于小纸人视角的限制,只能发出“让我康康”的细微声音。
“啊,并不是怪谈中的主人公啊,是个九九成稀罕物”,橘清原颇为失望,“因与兰瑛的经历相似,加之这里有个和她牵扯的因果,自然而然就过来了,很显然,柳田也发现了对方,还悄摸摸丢了点力量给女鬼。”
“……自那以后,岛仲家就发生了许多怪事,比如屋里摆放的物件会莫名其妙的移动,还有可怕的鬼影,只不过这些都并不致命,直到兰瑛死后的第九天。
有个女仆在漆黑的房间看到一个女人或者说根本不是人,因为那女人面目狰狞,两只眼珠快要掉出来了,胸口还有一个窟窿,就像是被挖走了心脏。
女人问:‘你有看到舜朱吗?我要找他。’女仆当场吓昏过去,而这样诡异的事情连续发生好几次,好多仆人都遇到了这个可怕的女鬼,不过这个女鬼除了询问舜朱的下落以外,并没有做什么伤害人的事情。”
黄毛左顾右盼,浑身刺挠,总感觉有人在阴恻恻看着他,他有些想离开这里跑回家,但出于好面子,只能不安地坐在位置上。
“……直到一天清晨,舜朱让女仆为他梳发,梳好以后,女仆拿来一面镜子让舜朱检查,舜朱拿起镜子一看,身后的哪是什么女仆,明明是死去的兰瑛。
‘舜朱,你害得我好苦啊,快拿命来!’兰瑛发出凄厉的吼叫声,她的眼睛里还流淌出两行血泪。”
呼——
紧闭门窗的教室内刮起狂风,桌子板凳隐隐作响,窗帘被吹得飞到空中,但窗外原有的路灯和天上星辰的光芒消失不见,整个教室陷入黑暗。
一只僵硬的手伴随着寒意搭在黄毛肩上,凄惨的声音贴在黄毛耳边:“亲爱的,这里又黑又冷,你下来陪我好不好?”
黄毛在经过身体因恐惧而喉咙发塞说不出话以及浑身动弹不了的阶段后,发出猪被杀的惨叫。
“——而舜朱和他的直系亲属都不是死在岛仲家,而是死在了兰瑛自杀的那个树林里,因此这片树林便成为了远近闻名的上吊林。
我的故事讲完了,如何?是不是很恐怖很吓人?”
柳田优雅鞠躬,几步走上去吹灭蜡烛,他耳边尽是尖叫、被人乱窜碰得移动的桌子发出和地板的摩擦声,越来越多的“畏”汇聚在这个空间。
虽然这种因原始恐惧而成的“畏”过于低级,产生的“畏”质量也不高,但架不住廉价又量大管饱。
“小阴阳师,你不来救人吗?”
青行灯依旧端坐在原位,没有半点恐惧,甚至看到柳田的矫揉作态有点想笑。
“这不是有你在嘛,虽然那个黄毛逼得花季少女自缢而死,但她不该为了渣男搭上自己,人在做天在看,等黄毛死后,她有大把的时间去折磨他。”
“真会差遣人”,青行灯随口吐槽然后站起身来,她朝着已经熄灭的蜡烛走去,青色的火焰无端出现在空中,“那么,便由我来讲述这最后的故事吧。”
“——那是一个夜晚,几个学生滞留在学校举行简化版百物语,他们讲述了洗豆桥女鬼、施饿鬼食咒的辘轳首,这些故事都挺有趣,直到一位不速之客的到来,他模糊旁人的记忆加入其中,讲述兰瑛的诅咒,招致真正的冤魂到来,现场一片混乱。
若是按照原有结局发展,在场的除了那位恶客,无人生还,但好在有位善良的阴阳师插手,恶客惶惶而逃,普通人除了受到惊吓并无伤亡。
这便是我的故事,还想知道之后发生了什么吗?呵呵,靠近些,听我说。不过你没机会了,因为你的故事到结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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