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晚惊得说不出话来，震惊的感觉已经完全淹没了之前莫名其妙的伤感。
赵菀青趁她分神，拎起她的箱子就走，脚步飞快，姜晚都来不及想她什么时候力气变得这么大了，身体快过脑子，小跑着追在赵菀青身后，仿佛被人抢了行李的苦主。
直到赵菀青将行李箱放好，关闭后备箱发出“砰”一声响，姜晚还沉浸在赵菀青那句话给她带来的震撼里。
赵菀青在主驾驶位上按了按喇叭，摇下车窗喊她，“上车。”
车还是上次那辆车，姜晚又照旧想往后座去，想起上次赵菀青的警告，又往前几步，到底是坐上了副驾驶。
赵菀青将双手搭在方向盘上，说话的语气又有点像当年在宿舍楼下围追堵截的流氓模样。
“给个定位。”
姜晚试图挣扎，“去高铁站吧，我买好票了。”
“把票退了。”赵菀青冷酷开口。
姜晚试图跟她讲道理，“现在退票手续费很贵的。”
“现在退票还能退回来一部分，我送你回去又不收你钱，你明明是赚了。”
赵菀青一边说一边想自己是不是疯了，居然还能用退票手续费做理由说服对方。她以前哪里管过退票费是多少，只是可能以前姜晚念叨多了，她就记得了。
赵菀青耐着性子又重复一遍，“给个定位。”
“你不给我就直接开去我家。”外加威胁。
眼见赵菀青耐心快要耗尽，姜晚犹犹豫豫给了个门店的定位，赵菀青听清地址后嗤笑一声，启动车子。
都这个时候了，还是防着她。
等车子驶入高速收费站排队的时候，姜晚才想起来问：“你为什么要送我？”
赵菀青咧嘴一笑，只是笑容看起来有点阴沉沉的。
“你付的车钱你忘了吗？”
姜晚因疑惑皱起秀气的眉头，她什么时候给过车钱。
赵菀青沉着脸提醒，“微信不收你就转支付宝，赔了五百你转一千，真够大方的。转完你就忘了？”
想起自己转完钱就拉黑的行为，姜晚不禁有点心虚。
见她想起来了，赵菀青语气凉凉，“你放心吧，你不想欠我，我也不想欠你的，顺路送你一程，抵你的车费。”
被赵菀青这一打岔，她刚才在机场的那些情绪已经完全消散，坐在车里甚至有点安心的感觉。
姜晚宽慰自己，就当是顺风车主和乘客的关系，两小时后，大路朝天，各走一边。
想起还没来得及退的高铁票，姜晚怕高铁票超时不让退，掏出手机退票。
赵菀青却误会了，以为姜晚要给唐冉发消息，又威胁道：“你不许让唐冉拉黑我。”
虽然这威胁轻飘飘的。
姜晚动作一顿，嘴上刻意跟她对着干，“你不提醒我都忘了。”
赵菀青暗恨自己多嘴，然而姜晚莫名想起到那天夜里唐冉跟她说过的那些话，想起赵菀青说会把没有消息当成好消息，心软了软，只是打开了12306。
“我退票。”她又心软的解释了一句。
赵菀青余光里看见姜晚的手机页面，见她退完票就按熄了屏幕，心情忽然变好了点，笑着打趣她：“你现在舍得买高铁票了？”
现在大方多了，大概也侧面说明，她这几年应该是越过越好吧。
姜晚平静的呛回去，“我自己赚的钱，想怎么花应该是我自己说了算。”
“以前是谁出去玩宁可坐十几个小时的火车，也不肯买高铁票，我说我付钱也不同意。”
姜晚没理，她不太想和赵菀青缅怀从前。
见她不应，赵菀青换了个话题，“你们店里满嘴喷粪那个男的，我和你去看房那天，他被我教训了一顿。”
赵菀青故意卖了个关子，想等着姜晚来问，没想到姜晚只是面色平静的说出了事情的经过结果。
“你把面汤倒他身上了，他让你赔衣服钱，你恶人先告状让他赔面钱。”
“你怎么知道？”说完又意识道姜晚话里的用词不当，“什么恶人先告状，我是为你出一口恶气好不好。”
姜晚只回应了前半部分，“吴涵告诉我的。”
“吴涵是谁？那天接待我那个小姑娘？”
“嗯。”
赵菀青笑着打趣，“那么有眼力见的小姑娘怎么还没当上店长。”
赵菀青乐了没有半分钟就垮了。
“你都知道了，你还拉黑我。”想到支付宝里的一千块，赵菀青觉得喉咙好像噎了一块馒头，吐不出来也咽不下去。
“你都不打算谢我一句？”
“菀青。”姜晚忽然认真的叫她的名字，“不用为我做什么，我并不需要。”
赵菀青被她的认真弄得半天没说话，最后冷冷哼了一声。
车子开了半个多小时路过第一个服务区的时候，赵菀青就驶了进去。
看着姜晚一脸“你又有什么幺蛾子”的表情，赵菀青搬出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我在接机口站了三个多小时，现在有点累了，疲劳驾驶很不安全的。”
可她神采奕奕，一点也看不出疲劳。
赵菀青停好车后，见姜晚仍然没有下车的意思，赵菀青一开口难得带了点恳求的意思：“陪我吃点东西吧。”
两两对视，到底是身在曹营，姜晚先败下阵来。只是她心里不情不愿的，行动上就有些迟缓，拖拖沓沓坠在赵菀青身后，巴不得前面有条楚河汉界。
赵菀青直接多了，长手一伸，拽着姜晚跟着自己的步伐。
“你松手。”
赵菀青厚着脸皮道：“你走那么慢不是等着我来牵你吗？”
姜晚挣了好几回，到底不如她力气大，干脆放弃。
反正如今的社会，女生牵个手并不算引人注目。
这个服务区不算大，甚至有点破旧，赵菀青拉着姜晚转了一圈，把所有卖吃食的档口转个遍，最后选择了小碗菜。
赵菀青也没问姜晚，自己随便拿了几盘。姜晚跟在她身后小声提醒：“你自己吃，我可不吃。”
前面的人头也没回，不知道听没听见。
结账时看见价格的姜晚又皱了眉头，但冤大头毕竟不是自己，便只好她将不满全部咽了回去。
赵菀青端着菜找了个空位放下，又折返去拿餐具。
看着赵菀青拿回来的两副餐具，姜晚如临大敌，怕被讹上一样急忙撇清自己，“我说了我不吃的。”
赵菀青放下碗筷，慢条斯理拿起筷子夹起一根青菜，“反正我吃不完，你不吃，这些菜就都浪费了。”
姜晚这个人有个怪癖，不太追求口腹之欲，但是见不得人浪费粮食。
赵菀青在心里倒数五个数，数到“二”的时候，姜晚果然拿起了多的那副碗筷。
赵菀青默默勾唇。
就像姜晚能识破她随口而出的谎言，赵菀青也能知道怎么拿捏她的七寸。
姜晚吃了第一口菜，结账时的抱怨再也压不住，“卖那么贵怎么还做那么难吃。”
赵菀青本来就吃得少，心思也不在吃饭上面，没几口就放下筷子。
“你这就不吃了？”
赵菀青嫌弃，“没你做的好吃。”
姜晚抱怨她买的多，更努力往自己嘴里塞。
赵菀青看着她鼓起的腮帮子，捻了捻发痒的手指。
想捏一捏，但是现在不成，她肯定会生气。
赵菀青干脆转移视线去看头顶，白茫茫的灯光照得她睁不开眼。
恍惚间，赵菀青觉得周围的环境好像变了，好像她们此刻不是在服务区的美食档口，而是某一天没课的午后，她拉着姜晚去打卡她收藏已久的餐厅。
姜晚一边小声跟她抱怨这餐厅人均价格太高，一边想说动她回食堂别在这里浪费钱。
赵菀青用恶狠狠的语气威胁她，“我都陪着你吃了一个月的食堂了，今天必须在这儿吃。”
姜晚撇撇嘴，“食堂有什么不好的。”
赵菀青反唇相讥，“做那么难吃，也就你受得了天天吃。”
点完菜看她仍气鼓鼓的，赵菀青捏了捏她的腮帮子，为爱低头，“下个月继续陪你吃食堂行了吧。”
听到这话，姜晚忍不住微笑，但又不想那么明显，极力压制唇角，看起来有点可爱。
那一刻赵菀青想，算了，食堂还是有几道能吃的菜的。
这顿饭的氛围总体上安静甜蜜，只是有一道意式黑醋炒鲜虾蘑菇端上来的时候，姜晚侧身凑到了赵菀青耳边，小声道：“是不是上错了菜？”
赵菀青是不爱吃蘑菇的，应该说大部分菌菇类，她都不喜欢。所有姜晚只以为是服务员上错菜，没想到是赵菀青自己点的。
“我点的，姚珂说这道菜好吃，好吃就试试吧。”
赵菀青以为姜晚又要说她浪费钱，没想到她只是拿起餐具，把虾盘子里为数不多的虾都挑到了她碗里。
赵菀青疑惑看着她的动作，“你不爱吃虾？”
“我可不挑食。”姜晚用眼角看她，好像不满她得出的结论，补了句，“但是你不是不喜欢吃蘑菇吗？”
赵菀青眨眨眼，把这句简短的话嚼了又嚼，竟琢磨出无尽的甜来。
其实在一起的时候，她们为吃饭的事情还闹过好几次小别扭。
姜晚仿佛是没有食欲的人，吃饭只为填饱肚子。但赵菀青舌头挑剔，把美食当成生活的情趣，三天两头跟着姚珂到处打卡新奇的料理。
和姜晚在一起之后，还想拉上她。姜晚去了一两次后觉得不适应，推脱不肯去。赵菀青只好陪着姜晚吃食堂，吃久了也觉得不满。两人各有的各的委屈，时间久了就得爆发出来吵个小架。
现在回想起来，为了口吃的何必呢。
工作以后她时常忙的没空吃饭，几个面包随意应付一下，不也挨过来了。
美食作为生活的情趣的前提，是有可以分享的人。
孤独的美食家的前缀，正是赵菀青讨厌的孤独。
她这些年跟很多人吃过很多顿饭，但是没有再找到第二个，会把虾全部夹给她，把蘑菇全部留给自己的人。
这世上只有一个姜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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