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没过几站就到了,赵菀青像个跟屁虫一样跟着姜晚来到店里。姜晚跟理发师沟通具体要求,赵菀青就自觉坐到旁边的沙发上安静等待。她偶尔看看手机,更多时候,是看向右前方姜晚的身影。
姜晚只要求剪短一点,修一修发尾,整个过程很快,大概半个多小时。
只是结账的时候出了点意外。
“你们店是不是有生日优惠?”
“是的,理发可以打五折。”
赵菀青一听生日优惠就一激灵,掏出手机就要上去买单。
“我来付吧,不用搞什么优惠这么麻烦。”
姜晚狐疑地看她一眼,打开手机,从小程序里找出提前注册领好的折扣券递给理发师,“麻烦您。”
赵菀青暗自舒了一口气,幸好这家店不用出示身份证。
付过钱的姜晚指了指赵菀青的脚下,“你有东西掉了。”
赵菀青顺势看去,一张白色的小票躺在脚下,正是刚才面馆的那张。她悚然一惊,猛地弯腰伸手,做贼心虚般将小票揉吧揉吧塞进口袋里。
为了掩饰自己刚刚的举动,赵菀青笑道:“你今天是不是打算薅一天生日羊毛啊?接下来是不是该去看个电影了?不看电影的话,我请你去吃饭?”
姜晚深深看了她一眼,什么也没说,赵菀青却有种已经被看透的感觉,好在她后来移开了目光。
“我要回去了。”
“我还没请你吃饭呢。”
“不用了,中午你已经请过了。”
姜晚又开启导航往公交站走去,回头一看赵菀青还跟在身边,不由得有点烦。
“我都要回家了你还跟着干嘛?”
“可是我车还停在你家小区。”赵菀青无辜道。
姜晚一滞,也不能命令对方不许坐公交,只好任由她跟着。
这回赵菀青终于如愿以偿坐在了姜晚旁边的位置。
虽然不能再像以前一样,和姜晚一人戴一边耳机,共同分享一首歌,但是今天还能坐在她身边,已觉庆幸。
分手后的三年多时间,她曾经找过很多人明里暗里打听姜晚的消息,刚开始还有只言片语回复,后来渐渐就都不知道了。她这才惊觉除了自己,姜晚最亲近的就只剩下一个唐冉。而唐冉什么都不肯告诉她,甚至说如果再追问下去,她就把赵菀青的所有联系方式都拉黑。
这种鱼死网破的决绝肯定是跟姜晚学的,她气得不行,但偏偏没有办法。
后来自己也赌气,犟着不肯再去找。但是忍不住,有时候喝醉了就一遍遍打姜晚的电话,自己的手机打不通就跟别人借,如果侥幸打通了,她只要一开口,电话就会被立刻挂断,再想打过去,便又已经被拉黑了。
如此便慢慢放弃了。
但2020年伊始,她开始感到恐惧。
在不知具体原由的疾病面前,有没有钱,改变不了太多。
看着新闻中日益剧增的病例数,她开始激烈的担心姜晚。
那三年,其实她做过好几次噩梦,梦见姜晚孤零零躺在病房里,手脚冰凉,无论她怎么捂都捂不热。每每从梦中惊醒她都要给唐冉发个消息询问,唐冉起先还是不肯说,又用拉黑威胁,但是赵菀青已顾不上那么多,她迫切的想知道,姜晚好还是不好。
只有收到她平安的消息,她才能将噩梦的阴霾拂去。
后来问的次数太多,唐冉嫌她烦,她只好提出退一步,让唐冉只要一知道有事就给她打电话。其余的时候,她会把没有消息,当作好消息。
公交车突然受到撞击猛烈地往前倾,车上的人受到惯力影响也跟着往前栽倒。
沉浸在回忆里的赵菀青在那瞬间只觉得仿佛噩梦成真,顾不上自己,急忙伸手护住旁边的姜晚。
好在撞击只是一下,没有持续,司机下车去查看情况,车上乘客也纷纷往后看去,原来是被后车追尾了。
姜晚轻轻拿下赵菀青搭在她肩上的手,“好像没事了。”
赵菀青深吸一口气,靠在椅背上。
“你怎么了?”想到刚才她第一反应是护着自己,姜晚关怀了一句。
“没什么,只是刚刚好像在做噩梦一样。”
司机师傅上车来向乘客致歉,追尾事故要报警处理,车没办法继续往前开,只能请大家坐下一趟公交。
姜晚并没有太多的异议,她家离这里已经不远,走个十来分钟就到了。
秋日下午三点的阳光明亮又不刺眼,周边树木已经显出了金黄的秋意。两人并肩在路上走着,莫名有点像老友重逢漫步在熟悉的街道。虽然姜晚心里觉得,此时此刻更像是大学时课业不繁忙的时候,她拉着赵菀青在操场上一圈一圈漫无目的的走。
赵菀青一路都出乎意料地保持沉默。直到快到小区门口时,她接了个电话,听起来像是外卖或快递,因为她让对方放门口。
姜晚走到单元楼下时就知道是什么了。
那是一束花,四季桂、雏菊和浅黄色的乒乓菊搭配在一起,几片绿叶点缀其中,包装纸是白色和白黄格纹纸,丝带也是统一的明黄色,清新亮丽。
赵菀青捞起地上的花束,递到姜晚手里,“没敢买礼物,你也不让请吃饭,那送束花应该可以吧?”
“我记得你以前跟我说过,你说小时候分不清阴历阳历,你爷爷就教你,桂花开的时候,就是你生日快到的时候。”见姜晚不收,赵菀青又继续道。
没想到赵菀青还记得这话,姜晚有点意外,同时感觉心底某个地方被触动,伸手接过了花。
“谢谢。”
赵菀青没好意思说,其实她是因为之前用小号看见姜晚的微博发了桂花的照片。她不自在地将手放回口袋里,开口反而是一句道歉。
“你23岁那年的生日,我忘记了,对不起。”
冷不丁听她说起23岁的事情,姜晚失笑,“那都是五年前的事情了。”
赵菀青不敢直视,小声发问:“那你现在可以原谅我吗?”
姜晚没说原谅还是不原谅,“我都快记不清你为什么忘记了。”
说完便转身上楼了。
关上门,姜晚走到窗边,楼下已经没有赵菀青的身影。
她回忆起自己23岁的生日——
那年的生日,是她一个人在a市的出租屋过的。
阴历生日确实不太好记,所以每年她的生日,赵菀青都会在手机里设好备忘录,到前一天提醒。
那一回不巧,她们在姜晚生日前一个礼拜吵了架,赵菀青出去找朋友玩,手机不知道丢在哪里。新手机倒是很快买了,可惜她不记得重新设一个提醒。
姜晚生日当天,她在外面开了一天的会。
等回到家,打开冰箱看见姜晚吃剩的半个生日蛋糕,才终于想起来是什么日子。
悔恨没用,她到处打电话找花店,托了朋友帮忙,但是等送过来,也赶不到12点之前了。
正准备睡觉的姜晚听见她四处找人帮忙的电话,从屋子里走出来,淡淡的说了句,“不用了,早点睡吧。”
赵菀青一听这语气就知道完了,上前抱住她,一遍一遍说对不起,再三保证会把姜晚的生日记在脑子里,而不是依靠备忘录。还说姜晚24岁的生日,她会提前空出一天时间来,任由姜晚支配。
只是在姜晚24岁生日前,她们就分手了。
至于那次为什么吵架,姜晚拧着眉头想了半天,已经想不起来了。
她从储物柜里找出一个花瓶,将花束插进花瓶里。打开手机搜了下花束大概的价格,又去搜中午吃的那家店。
姜晚本来看完菜单就要退出页面的,瞥见店铺下方的一个评价,提醒寿星带身份证去,她一时好奇就点开了完整内容,正是在说生日一折吃面这个事情,但是要出示身份证,而且必须得是身份证上的生日当天。
姜晚顿时明悟了赵菀青在理发店为什么会那么心虚的藏起一张小票。
她将花束和两碗面的价格加到一起,故技重施,将赵菀青从支付宝黑名单中拉出来,转完账便又拉黑了。
晚上唐冉打电话来时,还问她为什么要转过去。
“怎么了小晚,你跟钱过不去啊?”唐冉的语气里满是调侃和笑意。
姜晚哀怨道:“早知道是原价我就不点那个蟹黄面了,一碗面一百块呢。”
“你不转不就行了?赵菀青又不差这几百块钱。”
“冉冉。”姜晚在沙发上换了个舒服的姿势,“你说她这么做图什么呢?”
“当然是图你这个人啊,她想破镜重圆、旧情复燃吧。”
“可我不想。”姜晚抬起水杯往自己杯子里倒了杯水,“所以还是分得清楚一点比较好。网上不是很多这样的案例吗?两人好的时候不分彼此,不好的时候,一碗饺子一杯奶茶都要算得清清楚楚,我不想哪天赵菀青来找我算账。”
那样的场面,想想都难看,会比分手更难看。
“赵菀青不至于吧……”唐冉想说以前赵菀青是如何的大方,但怕勾起姜晚的伤心事,便绕到了其他话题,“不说这些了,我选的蛋糕好吃吗?”
“好吃,就是吃不完,带回家里怕化了,我就把剩下的蛋糕分给店里的服务员了。”姜晚十分捧场。
“许愿没?许了什么愿望?”
“许了,许了希望你长命百岁的愿望。”
唐冉哈哈笑起来,“你过生日替我许什么愿望?还有呢,还许了什么?”
“没了。”
“没了?”唐冉不解,“你就替我许一个?你都没给自己许愿吗?”
“对呀,够了。”姜晚理所当然道:“你知道的,我不缺什么,也不贪心。”
其实愿望里还有一个人的名字,只是即便对着唐冉,她都觉得无法完全说出口。她一直告诫自己不要心软,不要走回头路,这些天,却总是心软,甚至许愿时还加上对方的名字。
言行不一得让她自己都觉得不好意思。
唐冉大概知道她的心结,开导道:“好吧,那等我生日的时候我也替你许一个愿望吧。”
“好。”
姜晚回头看了眼花瓶里的花,细小的浅黄色桂花挂在灰绿色的枝干上,仿佛藏在云里的星星。
她想,这个生日除了唐冉还有一个人记得,已经比预料的要好。
不要再奢望什么,也不要再心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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