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之后赵菀青很久没出现，好像那句有空再来只是随口开出的空头支票，并不打算兑现。
姜晚倒是想过在赵菀青来之前逃跑，但是她已经把家安在这儿了，想跑路有点难。
她只当赵菀青没来过一样继续过自己的日子，在门店朝九晚五的打卡，时不时带几个客户出去看看房。表面上兢兢业业，心里却在思考起要不要换个工作。
她入职房地产公司的时间并不长，刚开始入职其实只是一个简单的目的——买房。
她一个人住，其实要求并不高，但是或许是太重视这套房子，在网络上做了许多攻略，仍然觉得不踏实。
内行人看门道，外行人看热闹。不是从业者，始终觉得隔了一层。
她琢磨来琢磨去，干脆直接入职，等混成了大半个内行人，也终于选定了自己的房子。
房子定下来之后她也没有马上离职，因为当时手里钱不多，怕离职之后一时找不到下家，反而将就着继续做了下去。
她对房产中介这份工作没什么太大的好感，倒也谈不上恶感，只是同事素质参差不齐，相处起来有点累人。如今房子也顺利入住了，似乎可以开始考虑下一步。
但是要换工作的话，说起来，也不知道该要去做什么。
姜晚一边胡思乱想一边叼着包子豆浆往门店去，刚一推开门，吴涵迎上来见是她，往里一指，“小晚姐，有位赵小姐来找你，说是约了你看房，一大早就来了。”
赵小姐？
姜晚心里咯噔一声。
果不其然看见赵菀青像尊大佛似的坐在沙发上。
为了避免姜晚又像上次那样把她推给别人，赵菀青扬了扬手上的车钥匙，“走吧，我开车了。”
里面隐约传来几句酸话，“哎呀，大学生就是不一样啊，一到店里就有客户上门，上次那个是有老婆的，这次这个不知道是不是有老公的，男女通杀啊。”
姜晚咽下嘴里的包子，置若罔闻。但见赵菀青的脸色有点难看，怕她脾气上来闹出大动静，姜晚赶忙打了卡拿了资料，催促着赵菀青，“走吧。”
赵菀青见她答应，一时也将那句酸话丢在一边，转身带着人去找她的车。
姜晚跟在赵菀青身后，在心里犯起了嘀咕。以前在一起时从没听赵菀青说起过n市，不然她也不会来这定居。怎么好不容易她安定下来了，赵菀青也来了？难道是找人查她了？可是也不像，上次在店里见面，对方脸上也是一副意料之外的样子。或许真是巧合？可她不是在a市待得好好的吗？
赵菀青的车很新，一看就是新买的。
在姜晚拉开后座门之前，赵菀青不满地冲她道，“你把我当司机啊？”
确实是这个道理。
姜晚认命地拉开了副驾驶的门。
赵菀青看着姜晚嚼着包子鼓动的腮帮子，像只小松鼠，不由得入了迷。
她已有很久没见过姜晚吃饭的样子。
系好了安全带车子却久久没有发动，姜晚疑惑地看向主驾驶的人。
撞上姜晚的目光，赵菀青掩饰般转移了目光。
想起自己也还没吃早饭，她很自然地伸出一只手，“分我一个。”
姜晚也很自然地摇摇头拒绝。
赵菀青不爽，“一个包子你至于这么小气？”
见她作势要抢，姜晚开口解释：“香菇猪肉馅的，你不喜欢。”
即使分开这么久，她的喜恶她还是脱口而出。
“谁说我不喜欢的。”赵菀青凶巴巴的，“我以前给你送了那么多早餐，吃你个包子怎么了。”
以前她追姜晚的时候，天天堵在她宿舍楼下往她包里塞东西。
有时候是食堂的豆浆油条，有时候国外的巧克力，有时候是当季的新鲜水果。
姜晚执意地拒绝，赵菀青执意地送。
姜晚无动于衷地拒绝，赵菀青锲而不舍地送。
双方很是打了一场持久战。
听见对方提起往事，姜晚在心里叹气，认命地将另一个袋子里的豆浆递给赵菀青，“没说不给你。”
虽然没有包子，但至少给了豆浆。
赵菀青一下就被豆浆安抚好了。
这甚至不是姜晚煮的豆浆。
可能是得意忘形了，赵菀青插吸管时太过用力，豆浆被戳了个对穿，一下崩到她身上，姜晚忙低头在包里找纸巾。
“找到没？你前面那个储物箱里好像有纸。”
储物箱里零碎太多，姜晚没翻到，赵菀青侧过身伸长手臂去翻。
赵菀青身上淡淡的香气靠近，她白皙锋利的侧脸也暴露在姜晚面前，她这时才发现，赵菀青好像瘦了不少。
纸巾终于翻到，豆浆却已经撒的差不多，赵菀青弯下身子去擦鞋，抬起头来又不慎撞到头。
一连串的不顺接踵而至，赵菀青将豆浆和废纸塞进塑料袋，语带埋怨，“都说了给我包子干嘛给我豆浆。”
听了这恶人先告状的话，姜晚也不由瞪大眼睛，“你自己非要要的。”
“我要的是包子，谁让你给我豆浆。”
“都说了你不喜欢香菇猪肉馅的。”
“你管我喜不喜欢，给我不就行了。”
“凭什么！”
“凭你是我前女友行了吧。”
姜晚绷着脸不说话，头也撇向一边，一副任她骂的样子。
不知道为何，赵菀青见她这幅任人摆布的姿态，突然想起以前在一起时的那些委屈，几分借题发挥的火气突然上头，“你就不能痛痛快快跟我吵一架，从前也是这样，一有什么事情就冷暴力，你就知道消极抵抗。”
姜晚突然转过头来，直直撞进赵菀青眼里。
“你就非得跟我吵架不可吗？”
赵菀青感觉自己品出了一点不满，一点委屈，甚至还有一点恳求。
当然更大的可能是她刚刚撞到脑袋把脑袋撞昏了。
但姜晚灼灼目光看得赵菀青心虚起来，她本来就是有点借题发挥，不喜欢香菇猪肉馅的是她，把豆浆弄撒的也是她，姜晚确实没做错什么。
她主动放下身段求和，“好了，刚刚是我迁怒了，是我不对。”
为了缓和气氛，赵菀青赶紧转移话题，“刚才在那个店里，满嘴喷粪那个男的是谁？”
其实她还想问那个男的说的有老婆的那个是怎么回事，怕姜晚生气，只好先憋在心里。
然而姜晚还是了解赵菀青，忍不住讥讽开口：“你是想问那个有老婆的是怎么回事吧？”
“你想说我就听咯。”
赵菀青嬉皮笑脸，一副你要说我就听着的样子。
可能是今天糟心事太多，也可能是赵菀青主动道了歉，也可能是姜晚太了解赵菀青的脾气，没有再继续嘲讽，也没有拒人于千里之外，反而主动跟她提起。
“那个男的是老员工，学历一般，但是是本地人，业绩一直不错，之前有个女客户找他买房，快签合同了，他说了几句不好听的话，把客户惹毛了，当场要换人，我刚好在旁边，好事就落到我头上了。”
那是个大单，佣金不少，说起来姜晚是白白得了便宜，让人说几句也没什么。
“至于那个有老婆的——就是男的背着老婆在外面给小三买房子，正主来店里闹了一番。”
赵菀青再次借题发挥，“看来这男的嘴贱也不是一天了，就是没碰上我，不然有他好看的。”
姜晚冷笑一声，“碰上你是没什么好果子吃，我不就是最好的例子吗？”
一听这语气，赵菀青就知道她还在生气，又开始转移话题，“那个小区怎么走？”
“你真要找我租房？”她以为这只是赵菀青为难她的借口。
“买也不是不行？”
姜晚挑了挑眉，“你在这儿买房干嘛？”
其实赵菀青就是觉得反正也要长租，不如买下来，还能重新装修，东西坏了什么也好修缮，省去跟房东打交道的麻烦。
但是她忽然神秘一笑，想看看姜晚的反应，“买婚房啊。”
姜晚不动如山，“你结婚？跟男的还是女的？”
赵菀青刚要开口，姜晚抬起手制止，“算了，随你。要买婚房，那之前那个小区就不适合了，那个房东不卖的。”
她似在沉吟，话音一转，“不如买个别墅好了，又不贵，又气派。”
赵菀青撑着下巴看她，“讹钱啊？”
姜晚瞟了她一眼，“买婚房这种话你也说得出口，还怕我讹钱吗？”
赵菀青下意识就想接一句，你讹人也行，停顿之间突然想明白了，原来她一开口，姜晚就知道她说买婚房这件事是胡诌的。
恍惚之间想起毕业后的某一个晚上，她约了朋友去给姜晚挑生日礼物，却跟她说自己是在公司加班。
回家之后，姜晚坐在沙发上，就是这样轻飘飘瞟她一眼，问她去哪了。
赵菀青拿出一早准备好的借口，“去加班了啊，不是给你发消息了吗？”
姜晚紧紧盯着她，直呼她的大名。
“赵菀青，我太了解你了，你一撒谎我就听出来了。”
她刚开始还试图狡辩掩饰，后来发现没用，眼看姜晚委屈得要哭，慌慌张张拿小票出来解释，这才算洗清她出去鬼混的嫌疑。
她现在回忆起来，当时的姜晚和现在的姜晚，表情语气有点相似。
有点得意有点张扬，像戏弄汤姆猫的小白猫。
明明她才是众人捧着的大小姐，到了姜晚面前，却有些掉了个儿，被姜晚这只小白猫玩弄于股掌之间。
后来姜晚警告她——
“你抬抬手我就知道你是想喝水还是活动筋骨，赵菀青，你别想着撒谎骗我。”
很久没听见这样的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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