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老翁!桑婆婆呢?”
安翊和冷清舒匆忙飞回草棚,万幸崔老翁还待在原处。
自号角声响起,深渊村的人,不是冲去前线,便是守在屋中。
而崔老翁竟像是没有发生任何事一般,依旧蹲在地上拍打树皮,听见安翊的声音,不紧不慢地回答。
“找老太婆有何事?”
“赤蒙他娘子要生产了,想请桑婆婆去帮忙!”
话音刚落,鸟鸣停止。
崔老翁迅速抬起头,果断放下手中的石板。
“随我来。”
在崔老翁的带领下,两人很快找到了桑婆婆。
与崔老翁一样,桑婆婆也是个鹤发苍颜的老人,但显然更慈眉善目、和蔼可亲,听了两人的请求,立即拿了东西出门。
“可怜的孩子,怎么赶上了这个时候。”
路上,桑婆婆一边走一边嘟囔。
情况紧急,安翊担心耽误了时辰,询问道:“桑婆婆,赤蒙家在何处?”
桑婆婆抬手指向侧上方的一角树屋:“快到了,就在那里。”
三人快步向上走,然而,前方的索桥塌了一半。
“冷清舒,你先带桑婆婆上去,我随后到。”
冷清舒点头,即刻揽起桑婆婆一跃而上,转眼便将人送到了木屋前。
桑婆婆像是与冷清舒说了一句什么话,说完便急匆匆地走进树屋。
安翊见桑婆婆进了屋,悬着的心总算放下了一半,他定睛看向前方索桥。
桥虽塌了一半,但桥上有一根别处延来的树枝,枝压得比较低,轻轻跳跃便可抓住。
安翊凝神,退后几步,紧接着快速向断桥奔去,他抓准时机,双脚跃起,双手借着上方树枝荡起,轻松抵达对面栈道。
安翊没有停下脚步,飞快往上跑,不一会儿,便来到了赤蒙家树屋前。
“冷清舒,你怎么了。”安翊问。
冷清舒站在栈道上,望着靠在屋边的大水桶,一动不动。
见到安翊,冷清舒像是开口求助一般:“桑婆婆说,烧热水。”
“热水。”
安翊瞬间明白,生产需要热水。
冷清舒不食人间烟火,自然不知如何烧热水。
安翊环顾木屋四周,除了几个大水桶,和底下的大石板,也没有别的东西,于是他往屋里喊:“桑婆婆,屋里有锅吗?”
然而,屋内回应安翊的并不是桑婆婆,而是女人惨烈的叫喊。
安翊吓得再不敢发声,但下一刻,屋里忽然甩出一口锅。
安翊赶紧将锅拾起,并对冷清舒说:“冷清舒,你替我寻些枯木来。”
转眼间,石板旁边多了许多枯树枝。
随着屋内的叫喊声愈来愈强,安翊迅速抬起水桶,搬出大石板,又走到索桥边拾起两颗燧晶石,不一会儿,便生起了火。
安翊与冷清舒坐在旁边。水烧好了,安翊往屋门处送;树枝烧完了,冷清舒往锅下添。
不知不觉,安翊发觉屋里的叫声变缓了些,但他不知道这是好事还是坏事。
日渐黄昏,光线越来越暗,突然,屋内传来一声清脆响亮的哭啼,比任何人都直接地,控诉着这段由昼到夜的艰辛。
“生了。”
这是安翊第一次这么近距离,这么真切的,感受到新生命的诞生。
安翊很难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他有些惊喜,但也有些担忧,因为哭喊声从未停止,只是由女人的换成了婴儿的。
两人面面相觑,都没有再说话。
等了许久,终于,屋门开了。
桑婆婆看他们并坐在屋旁,连忙招手轻声说:“辛苦你们了,孩子顺利出生了,你们快回去休息吧。”
“他们……都没事儿吧。”安翊问。
“母子平安。”说完,桑婆婆看向远方,“只是不知道孩子的父亲……”
天已完全暗下,但孩子的父亲,还没有回来。
“好孩子,你们先回吧,这里有我照看着。”
两人站起身,往前走去,安翊走着,又回望了一眼。
桑婆婆挥挥手:“快走吧。”
往回走的路上,安翊忽然对冷清舒说。
“冷清舒,我好像明白你当时为何打我了。”
“……”
安翊说的是第一次见到冷清舒的那个夜晚,那记响亮的耳光。
“我确实该打,如果我以后再说什么浑话,你千万记得打醒我。”
“我不想打你。”
“我知道,我是说如果。”
寂静的夜色中,两人边走边聊,最后,各自回了屋。
安翊往旧伤处抹上药草,静静躺在草榻上,可他翻来覆去,怎么也不能入睡。
那些深渊人还能不能回来,深渊村会不会陷入危险。
安翊是思来想去,不敢入睡。不知过了多久,他翻身而起。
犹豫了半晌,安翊叩响冷清舒的屋门,轻声询问。
“冷清舒,你睡了吗?”
万籁俱寂,无人回应。
安翊垂了脑袋,渐渐也发觉了自己有些过于矫情,于是他默默转身,准备离开。
谁知就在此时,屋门打开了。
安翊回眸看见冷清舒,立即反悔了,忙不迭地转身上前贴近冷清舒。
“冷清舒,我可以睡你旁边吗?”安翊低下眼帘,睫毛耷拉着,“我害怕……”
脸是什么东西,安翊不要了,他只要睡在冷清舒身边。
片刻之后,安翊如愿进了屋。
屋内一样的空荡,只有一张草榻和木桌,但是桌上放了一些东西。安翊拿起细看,认出了那是他们的行李,行李下,压了匕首和弓箭。
原来是在这屋,难怪前几日找不到。
安翊放下行李,紧接着速速拉上冷清舒躺在草榻上。
喜欢的人,喜欢的味道,都近在咫尺。
安翊侧身凑近冷清舒,贴着冷清舒的肩膀,猛嗅一口。
安翊忍不住想笑,但他不能笑出声,所以只能悄悄地、压着情绪颤抖着笑。
冷清舒很快便察觉了身旁的人在抖动,一阵一阵地,像是情不自禁,但又极其克制。
忽然,冷清舒侧起身,伸手环抱安翊,声音轻柔:“别怕。”
这突如其来的怀抱,引得安翊顿然一怔,他瞪大眼睛看着冷清舒。
冷清舒没有睁开眼睛,面容与往常一样平淡,手上却轻抚着安翊。
安翊眼眸闪了闪,轻轻回抱冷清舒,勾起唇角。
“嗯,有你在,我不怕。”
也许是太过安心,安翊很快便睡着了,而且一觉睡到天亮。
昨夜,深渊村风平浪静,无事发生。
今日,不知会不会出现危机。
带着疑问,安翊和冷清舒再次来到赤蒙家树屋。
“赤蒙还没有回来。”桑婆婆摇摇头,脸上写满了担忧。
“再等等,说不定等会儿便回来了。”安翊安慰道。
“孩子,你不是深渊人吧?”
桑婆婆突然一问,安翊哑口无言。
“十年前,村中也响起过类似的长鸣。”
桑婆婆眺望远方,接着说:“那一年,天帐破损,异兽入侵,我们不得不迁往百里之外的洞窟避难,等了半年,天帐修复,我们才又迁回来,但许多年幼的族人中途便夭折了。”
“也许是那次打击,让族人看不见未来,大家都不大愿意生孩子了。”
“也是,哪有父母希望看到孩子一生苦难缠身啊……”
桑婆婆絮絮低语,同两人说了很多话。
“孩子越来越少。”
“能熬成年的孩子便更少啰。”
此时,崔老翁说的那些话,也开始回荡在安翊耳畔。
哪有父母希望看到孩子一生苦难缠身啊。安翊凝神思考着这句话,陷入沉思。
深渊人的处境,可能比他想象的还要艰难。
突然,屋里传出声音。
“桑婆婆……”
桑婆婆听闻,快速回身进屋,不一会儿,她又出来,招呼安翊和冷清舒进屋。
“我们?”安翊不可置信地问。
“没关系,进来吧,襄凝说想见见你们。”桑婆婆笑着说。
两人进屋,便见到一个女人坐卧在草榻上,身旁是她熟睡的孩子。
女人面色虽比不得其他深渊人那般红润,但也已恢复血色,与常人无异。
见到安翊和冷清舒,女人顿了一下,有些疑惑道:“你们……”
桑婆婆看出了她的顾虑:“香凝,昨日便是他们来寻的我,你生产时,他们也帮了不少忙。”
面对两个完全陌生的面孔,襄凝有些惊讶,但随后还是放下了戒心,向两人道谢:“多谢你们。”
说完,襄凝像是发觉自己坐着道谢不太妥当,撑起手便要起身。
这一举动,不光吓到了安翊,桑婆婆也吓得一惊,连忙将襄凝按下:“哎呦,你可要注意着点儿,躺好。”
襄凝无奈地摇摇头,话语间充斥着不服气:“唉,若是早些年,我早就恢复了。”
安翊再一次见识到深渊人的“强悍”。
身强体壮真的是深渊人与生俱来的优势。
“那你不如说,若是像从前那般,去巢中生产,便不会那么辛苦了。”
“桑婆婆,那都是多久以前的事了,谁知道是真是假呀。”
“那倒是,我也是听我婆婆的婆婆说的,也不知真假。”
桑婆婆与襄凝一来一回地调侃着,沉重的氛围瞬间减淡了不少。
“真的多谢你们,昨日若是没有你们帮忙,我可能很难熬过来。”
襄凝缓缓低下头,向屋内的其他人表示感谢。
就在此时,屋外突然闯进来一人。
那人一袭红衣,体态踉跄,惊慌的面容上带有血痕,进了屋,便扔了手上的鞭子,直径冲向草榻。
“嫂子!你怎么样了?会不会不舒服。我听我哥说你昨日受了惊,提前生产了,那个大傻人也不早些和我说!”
“小莲?我和孩子都很好。”襄凝见到赤莲,笑意刚现,然而下一刻,又望向赤莲身后,焦急问道,“你哥他们呢?怎么样了?”
赤莲看了一眼孩子,笑着回答:“异兽已经被击退了,天帐也恢复正常了,他们过会儿应该也回来了。”
“那便好,我还担心……”
“嫂子,你别担心,天塌了,有我哥和我顶着呢。”
“傻丫头,你这脸怎么回事。”襄凝指着赤莲左脸的血痕,关切问道。
赤莲有些惊诧地摸了摸脸,似乎才发现自己破了相,但转眼又笑了:“可能是昨夜被树枝划伤了,没关系,我那儿有回颜草,这点儿小伤很快便好了。”
赤莲见襄凝安然无恙,这才看向周围的人。
她见到一旁的安翊和冷清舒,眼中满是疑问:“你们怎么在这里?”
“小莲,昨日是他们帮了忙。”襄凝说道。
“是他们帮了忙。”桑婆婆附和。
赤莲看着襄凝和桑婆婆,又看了看安翊和冷清舒,欲言又止。
半晌,赤莲才说:“嫂子,你先好好休息。”
说完,她便捡起鞭子退了出去,安翊和冷清舒见状,也出了屋。
三人刚出了门,赤莲突然转身,向身后两人单膝下跪。
什么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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