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天若尽量让自己保持冷静和条理清晰，用短短的时间，缓缓地说完了李染最痛苦漫长的那一年。
如果不是李染确实很在意迟子辰，她绝不会把李染如此血淋淋的过去再次揭开。
剜肉补疮，别无他法。
李染生病了，这个病连她本人无能为力，但许天若却觉得，迟子辰能救她。
迟子辰一直默默地听着，手指紧紧攥着，整个人身体紧绷。
在听到许天若讲述谢尽枯和他老婆的片段的时候，他的手控制不住地抖，忍不住攥紧了衣服，几度气血攻心，想拿刀砍死谢尽枯。
再后来，听到李染再也无法写出作品的时候，听到李染的原话时，他连反应都忘了，心空了一瞬，眼泪也不自觉地流了下来。
他不敢想，那些绵绵的黑夜，李染是如何度过的。他不敢想，李染要经历多少次崩溃和内耗，才把自己救了出来。
她瞒着所有人偷偷生病，又偷偷自愈，把自己变成现在这个还算“正常”的人。
迟子辰静静地听完，一语不发，他的头埋地特别低，也只是愣愣地看着地面。
许天若认真回想，终于讲完了这颠沛流离的一年。看着迟子辰游离的状态，以为他是觉得李染的病太棘手了，想要放弃。
但迟子辰最终开口，只是喃喃地说:“你说，她得多痛苦，才会每一个夜晚选择用宿醉麻痹自己，她明明根本不喜欢喝酒。”他把头埋在手心，流下了眼泪。
李染并不喜欢喝酒这个事，是迟子辰自己猜到的。她聚餐的时候也是不怎么碰，平时也不爱喝酒都是汽水。
所以她每次喝个烂醉，就只是为了麻痹自己，让自己短暂地逃离痛苦。迟子辰痛苦地想。
许天若叹气，认真地说:“我冒着背叛她被发现的风险告诉你，如果你觉得她的病太棘手，我想劝你趁早放弃，不要给她莫须有的希望。”
顿了顿，她深深吸一口气，认真地说:“如果你是真心爱她，那现在，只有你能救她了。”
“她很在乎你，我不会想错的。”许天若犹豫了一下，深吸一口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哭腔说:“我也希望你…你能多包容她，她这些年太不容易。”
迟子辰眼睛颤了颤，逐渐聚焦，抬起头看着她说:“我永远不可能放弃她。”
他自嘲地笑了一下，轻轻地说:“你不知道我喜欢她多少年了。”
“我家的猫，你见过照片的那只，它是一只橘色的肥猫，是我从雪国带回来的。”
迟子辰突兀地讲起了猫，许天若有点没反应过来。
迟子辰又淡淡地开口:“它的名字叫小九。”
听到这个名字，许天若震惊地看着他，想起了李染在雪国喂的猫也叫小九，心里有了不确定的猜测。
他眼睛看向远方，好像陷入了回忆里一样，轻轻地笑了一下，甜蜜地说:“李染那个傻子，不会真以为随便喂点面包就能把它喂的这么胖吧，还不全是我喂的。”
许天若的猜测有了证实，思维不断地发散。
现在是2027年，距离李染在雪国学习已经过去三年了。
也就是说，不是许天若猜的去年，迟子已经默默地喜欢她三年甚至更久！
“所以，你一直知道她和谢尽枯的事情？”许天若不可思议地问。
迟子辰没承认也没否认，“几乎每周她都会来喂小九，但那年的冬天，她再也没来过。”
他笑了一下，又好像在哭:“我们俩之间的最后一面，是我祝她新年快乐，她却连我的脸都没看到。”
起初迟子辰只是因为在许天若朋友圈看到过李染，所以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觉得她眼熟，才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后来这个奇怪的女孩总在自己家旁边的巷子里鬼哭狼嚎，迟子辰彻底认识了她。
一开始他很烦这个聒噪的女人，但是在一次次地偷听她诉苦之后，在脑子描述出来了一个可爱的女孩形象，不知不觉间忍不住期待她下一次的到来。
“我好像默默地守护她太久了，期待有人能保护她，给她安全感，却忘了自己也可以做那个人。”
“那个男人不是值得托付的东西，一个妄图把李染变成自己物件的人，怎么值得她掉眼泪。既然给了我这个机会，我一定会保护好她。”
他深吸了一口气，站了起来，对许天若认真地说:“我一定，一定会把她变回那个开心的李染。”
–––––––
三年前，雪国。
那个李染抱头痛哭的午后，其实还发生了一件小插曲。
许天若不知道，因为李染在这漫长的三年过去之后，几乎忘记了这个不重要的小事。
但对迟子辰而言，那是他们珍贵的第一次说话。
李染哭够了，整理好自己的情绪，顺了顺小九的毛，起身往外走。
在街上慢悠悠地逛了没多久，突然迎面碰到了一个戴着大熊猫面具的人。她抬头看了一眼旁边店的门牌贴画，发现这只大熊猫是便利店的吉祥物。
她知道今天是新年，猜测可能是隔壁便利店的服务员在做什么促销活动。
那个人朝她伸出手，她照做，也伸出自己的手。于是那个人往她手上放了一个福袋，开口说:“新年快乐。”
声音还怪好听的，李染不由自主地想。
后来又反应过来他说的居然是中国话，她顿时因为遇到了同胞而有点高兴。
毕竟在这种日子里，听到母语的祝福意义还是很大的，于是也回他说:“新年快乐！”
可是那个人还没走，李染想了想，可能是想看她把福袋拆开。于是她低着头认真解着福袋。
本来猜测福袋里面会是什么满减券，打折券，打开却是一张质感不错的小卡片。
红底的小卡片上，方方正正地写着四个汉字–––
天天开心
她感到惊喜，刚要道谢，惊奇地感觉有什么冰冰凉凉的东西贴了一下她的脸，抬头发现竟然是雪。
天上突然像送礼物一样地飘下来了雪，李染很惊奇也感到高兴，她笑着说:“下雪啦！”
她掏出兜里的一个小铃铛说:“这是我买给小猫的，刚刚忘记给它了，送给你吧。如果你有小猫的话，也可以给它戴哦。”
“谢谢你的礼物，也祝你天天开心。”她笑着，眉眼弯弯，在白雪飘下来的世界里闪着温暖的光，看向对面的人。
却不知道对面那个人的玩偶套装底下，是一颗怦怦跳动的心。
他的世界雪花飞舞，带着笑的女孩闪烁于白雪之间。
从此，他就再也忘不掉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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