粉笔灰在阳光里打着旋儿坠落，教授讲解枯燥的语法知识的声音忽远忽近。方甜转着水笔，笔尖在课本空白处画出一团乱麻。前排女生发尾别着的白色发夹让她想起上周在猫咖，黎轩衬衫上粘着的白色猫毛。
手机在桌上震了一下。
[黎轩:今天要加班到九点]
白色发夹随着主人点头的动作轻颤，像在嘲笑什么。方甜突然抓住那缕飘散的灵感，指尖飞快敲击键盘：
[明天翘班陪我去织造博物馆吧]
发送键按下的瞬间，后颈沁出薄汗。这是她第一次提如此任性的要求——在工作日，去一座藏在老城区的冷门博物馆。如她所料，黎轩依然顺从她了。
地铁闸机发出"嘀"的脆响，方甜像只雀跃的云雀穿过检票口。浅紫色裙摆扫过黎轩挽着外套的手臂，带着柑橘香水的尾调。
"快点呀！"她倒退着走路，帆布鞋在地砖上敲出轻快的节奏，"首班地铁还有十分钟！"
黎轩低头整理交通卡，黑色衬衫领口露出一截银链，在晨光里晃成细碎的星子。他抬头时方甜已经蹦到电梯口，马尾辫随着踮脚张望的动作左右摇晃，发梢染着新挑的灰紫色。
这是他们第一次在工作日约会。方甜第一次逃了课，感到前所未有的兴奋与激动。黎轩却因为前一晚的加班。此刻他眼下泛着淡淡青灰，像晕开的水墨。
地铁进站的气流掀起方甜的裙角，她抓住黎轩的袖口挤进车厢。早高峰的人潮裹着咖啡与汗味涌来，她被推搡着贴在他胸前。隔着衬衫能感受到温热的震动，不知是谁的心跳。
"那里！"她突然挣脱出去，灵巧地钻过人群缝隙。等黎轩反应过来，方甜已经坐在爱心专座上冲他招手，旁边戴老花镜的奶奶正收起折叠凳。
他挤过去时，方甜正仰头研究路线图，脖颈拉出优美的弧线："你看，我们要坐十二站呢。听说织造博物馆有清朝的缂丝龙袍，还有民国时期的......"
报站声吞没了后半句话。黎轩从背包里取出蓝牙耳机，金属外壳在掌心转了两圈才塞进耳朵。方甜的声音变得模糊，像隔着一层毛玻璃。
"你在听什么？"她凑近他右耳的白色耳机。
"晨会。"黎轩划开手机屏幕，企业微信界面闪过密密麻麻的流程图，"市场部要调整Q3方案。"
方甜蜷在座位里刷博物馆攻略，余光瞥见他的手指在膝盖上敲打节拍。这不像开会时应有的状态，倒像是......她突然伸手撩开他耳侧碎发。
"怎么了？"黎轩迅速偏头，耳机线在空中划出银弧。
"有只小飞虫。"方甜捻着根本不存在的尘埃，指甲掐进掌心。方才惊鸿一瞥间，分明看见他手机停留在小说阅读界面。
地铁穿过江底隧道时，方甜把额头抵在冰凉的玻璃窗上。倒影里的黎轩闭目养神，喉结随着吞咽微微滚动。
"你知道吗？"她突然开口，"缂丝工艺'通经断纬'的技法，要用小梭子一点点织出图案。"手指在起雾的玻璃上画着经纬线，"就像说谎的人，每句话都是精心排布的丝线。"
黎轩的睫毛颤动如惊飞的蝶，指尖停在手机侧键："你说什么？"
"我说——"方甜扬起笑脸，"博物馆的缂丝体验课要预约呢！"
当提示音响起，黎轩几乎是弹起身。方甜跟在他身后，看他后颈渗出细汗，在黑色衣领上洇出更深的水痕。直到刷卡出闸，他转身时又是那个温柔的黎轩。
"要不要喝奶茶？"他指着地铁口的饮品店，"我记得你喜欢抹茶味的。"
博物馆穹顶垂下万千丝线，阳光穿过菱形天窗，在黎轩睫毛上织出金网。他站在清代织机前，听方甜磕磕绊绊地念解说牌："这个叫......多综多蹑机？"
"是丁桥织机。"他突然接话，"三国时期改良的，用踏板控制综片开口。"手指虚抚过斑驳的木头，"你看这些竹钉，就是用来调节经线张力。"
方甜惊讶地睁大眼睛："你怎么知道？"
"上周做纺织业调研报告时查过资料。"黎轩摸出手机，相册里存着论文截图。方甜凑近看时，锁屏界面跳出一条新消息：[您订阅的《悬疑世界》已更新第三章]
她装作没看见，转身时撞翻讲解册。泛黄的纸页散落一地，像折断的蝶翅。
傍晚的地铁空荡许多。方甜靠着黎轩肩膀假寐，他身上古龙的气息混着博物馆的陈年丝絮。当手机在裤袋震动时，她感觉到他肌肉瞬间绷紧。
"我去接个电话。"黎轩轻轻托住她歪倒的脑袋。
方甜数着脚步声消失在车厢连接处，突然睁开眼。
她想起中午在文创店，黎轩对着手机皱眉的样子。当时他说要处理工作邮件，可收件箱里最新一封是三天前的会议纪要。而此刻锁屏上的通知栏里，连续五条都是不同小说的更新提醒。
车窗倒影里，黎轩的身影渐渐清晰。方甜迅速闭眼，感觉到他重新坐下时带来的气流。有什么温暖的东西盖在身上，带着他的体温。
"睡吧。"他的声音像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到站叫你。"
方甜在黑暗中攥住他的外套衣角。布料上残留的线头刺着掌心，像某种未完成的隐喻。
码字不易，球营养液[爆哭]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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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地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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