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穆兰
其实祝余根本就睡不着。
她的耳朵一直敏锐地听着外面的事物。
“祝家庄。”
祝家庄凑够了两个人,村干部特意用大喇叭叫全村能起来的人全起来欢送。
祝余在还没到祝家庄的时候就已经听到了喧闹的嘈杂声。
司机见状也下车接应两人,老乡们鼓掌喊出口号:“知识青年!志在四方!扎根农村!扎根边疆!”
祝余死死地趴在座位上不敢抬头。
司机收到报名表后打开车门,把文件都收在包里。
眼尖的大娘忽然喊了一声:“哎呦,车上怎么还有个小同志。”
祝余紧张地汗从头发丝儿里往外冒。
张虎妈妈阴阳怪气起来:“看看是不是祝余吧,有些人丢了钱袋子得了失心疯,大清早的来我家好一通掘地三尺哟。”
张虎拉着他妈妈的衣角。
王招娣的声音传来:“你他.妈要不要脸!老子丢了丫头去找怎么了?谁不知道张虎惦记我们家祝余,没家教的玩意儿做出什么事儿都不奇怪,我怎么不能找?”
张虎妈妈不甘示弱地呛回去:“你要脸?你要脸你把女儿卖给山坳坳里四十岁还讨不到老婆的瘸子啊!小心你儿子也四十岁讨不到老婆,卖掉全家身价买媳妇哦!”
“老子今天跟你撕了!”王招娣失了面子,想也不想就冲过去。
“别吵了!”是祝二铁在拉偏架。
祝余在心底无言冷笑一声。
如果说王招娣和祝耀祖的恶心是摆在明面上的,那么祝二铁的恶心就是幕后的推手。
他纵容着一切的发生,偏偏还要装作中立的姿态。
当天平两端的不平等时,中立就是支持。
中立更令人作呕。
祝二铁的声音传来:“我看看车上的是不是祝余。”
司机倒是直接让他看了:“哪能啊,这同志六里路前接的,能是你家的啊。”
祝余感觉到司机那边驾驶室的门已经打开,不知道是不是她的心理作用,总觉得无数道审视的目光打在她身上。
“她咋不抬头呢。”
“这谁看得见脸啊。”
“这是个啥姿势啊,还怪有意思呢。”
“人家坐车爱啥姿势啥姿势。”
司机已经拆开了那包香烟,点燃吸了一口。
好烟就是好烟啊,司机享受着赶路途中片刻的放松,对着围观群众说道:“人不舒服,一上车就趴着了,你们心思啥呢。”
祝二铁又看了好几眼,这才收回了头。
司机掸了掸烟灰,问道:“怎么样,不是吧。”
祝二铁摇摇头:“不是。”
祝余是长头发,车上这个姑娘是齐耳短发。
更别说她身上穿的那身好衣裳,家里可没给祝余做过那么好的衣服。
张虎昨夜听到祝余丢了也焦急地找了半夜,生怕祝余又想不通轻生,跑遍了附近所有的水塘。
累了一晚上的他夹在人群里,疲惫地向车里瞥了一眼。
趴在座位上的女孩,后颈露出了一颗小小的痣。
而祝余的后颈,也有一颗这样的痣。
几乎是片刻,张虎就可以笃定这个女孩就是祝余。
虽然祝余总是扎着长长的辫子把这颗小痣挡住,但张虎还是在她低头干活的时候不自觉地盯着她看。
位置没有丝毫的差别。
衣服可以换、头发可以剪。
天底下只有不关心女儿到祝二铁和王招娣这个份上的父母才认不出来吧。
太阳已经升起,盛夏的晨光照在他身上,晒得整个人都觉得暖洋洋的。
卡车上还挂着开发大西北的标语口号。
张虎动了动唇,最终什么都没有说。
他的眼底流露出舍不得温柔和眷恋。
真好啊,祝余没有寻死,而是找了一条求生的路。
大卡车缓缓发动,载着一车人远去。
王招娣还在摩拳擦掌准备和张虎妈干一架;祝二铁在发呆,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张虎对着远去的大卡车忽然勾起了唇;祝耀祖则抓住时间就往小春身边凑,他始终不相信祝余在骗他,毕竟他妈说了,世界上咋会有女娃不喜欢他呢。
而祝余已经在他们的眼皮子低下,坐着车永远地离开这个鸡飞狗跳的祝家庄。
到了车站之后的集合点,祝余一下车便被发了一身军绿色的迷彩服,跟着为数不多的女知青去车站的厕所里换上了统一的知青着装。
祝余对着镜子戴上迷彩帽,笑着比了个耶。
等她出来时。
祝家庄的两兄弟才发现,原来车上那个不舒服的女孩就是祝余。
赵松立刻拍了拍赵柏的肩:“那个人是不是祝余?”
赵柏顺着看去,那个一脸明媚地领着东西的人可不就是祝余。
祝余在祝家庄也算是有名的漂亮,不同于小春的清秀,而是俊俏。
干瘦的身体、瘦削的脸庞也难掩的美人坯子。
赵松走过去拍了拍祝余的肩膀:“祝余妹子。”
祝余吓了一跳,直到看到对方也穿着知青迷彩服这才稍微放下警惕:“你们是......?”
赵柏有些难为情,原来祝余压根没注意过他们兄弟俩啊:“啊,你真不认识我们俩啊?可是之前在田畔上你还跟我打过招呼啊。”
祝余心道不好,原来这就是王招娣嘴里说的祝家庄的两个光棍。
可是看着年纪也不大啊,也就二十六七岁的样子。
祝余挠挠头:“额,哈哈哈,都出来了,过去的事儿别提了。”
赵松和赵柏已经猜到祝余是偷偷跑出来的了。
不过他们和祝余也不熟。
严格来说,他们也是今年才到的祝家庄。
父亲突然逝世,家里的老房子被叔叔伯伯抢占,让他们无家可归地住在公社里赖着。
母亲受不了,改嫁到祝家庄,可人家家的房子也很紧张。
兄弟俩横竖不想受这个气,索性一起搭伴!
上新疆过日子去,大小伙子有手有脚还能饿死不成。
“嗯对,过去的事儿不提了。”赵柏率先说道。
祝余家那点破事儿,说开了全村人都知道,即使是赵松和赵柏也略有耳闻,更别提祝余还轰轰烈烈地闹了一次自杀,吓坏了不少人。
祝余眼珠子一转,知道未来的知青生活相处的时间还长着呢,切断一切来往显然是不聪明的选择,更别说两个人
于是露出乖巧的笑,伸出手说道:“那就重新认识一下吧,我叫祝余。”
赵柏有些羞涩,祝余长得实在是漂亮,以前没怎么见过她笑,她的眉眼间总是一抹化不开的哀愁。
赵松说祝余像林黛玉是愁美人,可是赵柏今天才发现,原来祝余笑起来的时候有一颗小小的虎牙,眼睛也会弯成一座小桥。
笑起来比不笑更好看。
赵柏的手在裤子上擦了擦,这才握住了祝余的手:“我叫赵柏,我哥叫赵松,我们俩是松柏的柏,松柏的松。”
祝余看向赵松,又看向赵柏,点头一笑:“你好,赵松;你好,赵柏。”
检票进展后,乌泱泱一群绿色的海洋站在站台上,绿色海洋中也开出了红色的花。
组织部已经给大家的胸前挂好了大红花。
算上城里的知青,这一批一共50人。
可是男女比例极度失调,只有两个女孩。
“好,我们来拍个照!”
那个女孩抢先一步挪动着步子走到祝余身边,爽快地说道:“我们站在一起吧,我叫穆兰,穆桂英的穆,花木兰的兰!”
祝余仅仅是通过自我介绍就对这个大气的女孩充满了好感。
拍照的同志已经调试好了设备,在火车站台上高喊:“来,看镜头。”
“边疆的瓜果甜不甜~”
“甜!!!”
每个人咧开露出八颗牙的笑,祝余站在这样的队伍里,也不禁挺了挺胸,把胸前的红花衬得更加鲜艳。
随着汽笛轰鸣,火车也缓缓进站。
70小时的路程,祝余拎着组织部发的干粮包上车找到了自己的座位。
赵松和赵柏恰好与她坐在同一排,见祝余上了车,赵柏殷勤地帮她把行李放在了高高的行李架上。
祝余点头致谢,赵柏正准备找话题来聊些什么,祝余却看到穆兰就在车厢里四处搜寻着。
她站起身:“穆兰,你找什么呢?”
穆兰看到祝余,也兴奋起来:“我能找什么,我找你啊。”
说完,穆兰就大步流星地向这里走来:“整个队伍里就咱俩是女同志,可不得互相照顾啊,我才不想坐在男人堆里。”
祝余笑笑,问道:“那你的座位呢?”
穆兰开门见山地望向赵松和赵柏:“我就是来商量这个的。”
她从口袋里拿出自己的票:“你们谁能跟我换个位置,理解一下70个小时的路程毕竟多有不便嘛,与人方便就是与己方便,你们跟女同志坐在一起也肯定有不方便的地方。”
赵柏低下了头。
他没觉得不方便,他觉得挺方便的。
倒是赵松利落地站起来:“我和你换。”
穆兰大大方方地鼓了个掌:“感谢这位男同志,爽快人,我喜欢!你叫什么名字?”
“赵松,松树的松。”赵松简单地介绍着,随后从行李箱上取下自己的行李,跟着穆兰去了他的座位。
穆兰的行李压根没往上放,毕竟她一开始就打定主意要换座位。
只是她的手刚放在行李上,行李就被另一只有力的大手提了起来。
“我帮你放。”赵松像是在陈述一件自然而然的事情。
他不等穆兰的感谢,就已经大步流星地把她的行李放到了祝余所在坐区的行李架上。
穆兰讷讷地看着这个男人,还真是热心肠啊。
回座位与赵松擦肩而过时,穆兰还是低声说了一句:“谢谢。”
等等等等,穆兰出场!姐妹花来也!
ps.我超级喜欢穆兰的名字,读起来就觉得飒爽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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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穆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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