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亚茹起床小解完顺便去鸡圈边看鸡。“喵”,是卧在草棚上的丢丢瞧见我了,眼睛真尖。五只鸡把昨天拔来的曲曲菜都吃完了,只剩一个杆儿。一只白兔从兔笼里出来了,溜到了鸡圈里。一只花母鸡低下头,伸长脖子,眼神凌厉,就要准备冲过去叨兔子。得赶紧去报告姥姥。
“丢丢,你下来。”
听到李亚茹的招呼,丢丢喵喵叫着从草棚西边走到东边,不知道它在说些什么,只是顺着乱七八糟堆在一起的木棍往下走。“丢丢,小心木柴上的钉子。”
李亚茹将丢丢抱在怀里,大胖橘乖得很,不像圆圆,从小人没怎么抱过,不习惯被抱着,一旦往怀里搂,它就蹭着往下跳。丢丢睡得很安稳。这娃娃,几天没关注,眼角的泪又凝成了黑块。李亚茹一边嘱托它不能吃死老鼠,一边倒了些猫粮出来。
一大早忙忙活活,抓兔子,用不知多久前买的打蒜器把一大盘蒜都打成蒜泥,装蒜头、小尖椒、土豆,挑葫芦,姥姥把多半窝葫芦都卖了,就剩些歪头巴脑的,放在院墙下的横木上,用塑料布盖起来。我早上必须要把东西收拾好,说不定小姨能问上下午的便车,提前回去,第二天一早可以去看一诺。姥姥做完面条,洗碗,泡了米粉,拎着头巾,交代李亚茹赶紧拿上手套,开着小红车就往前走一截,急得不得了,“赶紧上地嗫!”
“先把东西装好么。”
我们经过时看到姥爷在捆羊圈前的苞米杆。
“下午回来再装。八点过些叫嘀起嗫,说再睡上两分钟。再睡上两分钟能咋么?有事情嘀时候就要早些起嗫。坐好,抓牢咧。”
赶到时,小姨家地里的胡萝卜已经挖去了三分之一。
“我们再来晚些都挖完咧么,赶紧干!”
空气中弥漫着浓浓的秋意,天空格外明净。
收胡萝卜比较省劲,一个人用叉挖,另一个人抓住茂盛的胡萝卜缨子一提,一串新鲜胡萝卜就出土了。摆整齐,摆成一道。小姨在后面坐在胡萝卜缨子上拧萝卜头。
泥土的清香,萝卜缨子的植物香混合在一起。薅住一大把叶子一次次拎起,这个劳动太解压了。
别看有的萝卜缨子高,杆儿长得又高又直,枝叶又茂盛,这种萝卜从土里提溜出来,只是长了杆了,吃起来柴,吃不得。越是缨子小,那么两三五条,有的也干枯了,看起来其貌不扬,提溜出来的萝卜反而又胖又大,令人惊喜。
小姨在拧萝卜头时,就把萝卜都分成两堆。长得光滑漂亮的,拿去卖钱,长得奇形怪状的,留下自己吃。有的裂开了口子,长得像一个坑坑巴巴的老树洞,有的根部分开来,一个个圆球像葡萄粒儿似的堆积在一起,总体没有规则的形状。有的像个胖乎乎的小光屁股,准确来说有点像派大星,有的像冬天在冰滩上旋转的陀螺,有的像一只矮小的多脚鱿鱼。
天空万里无云的,阳光毫无遮挡地直直晒下来。秋天温差大,早晨出来时穿得又厚,干了一小时,浑身都出了细密的汗,粘在内里衣服上,不好受。
“就辣子根底哈点咧那么几个青萝卜,长大咧,还让羊啃成个半截头。”
“那咋不啃胡萝卜?”
“胡萝卜都在地底哈,啃不出来么。”
李亚茹将叉叉进土里,整个人都站在叉上,叉不往下走。挖一些小胡萝卜还行,大的就叉破皮了。“我一挖就挖烂咧,咋么才能挖不烂?”
“你脚下去嘀那个角度,不要碰到萝卜上就行。”
“这个姨叫个啥名字?”
“马小梅。”
“你在哪里住啊?”
“下河嗫。”
“这么远来咧?”
“你姨夫那叫我挖萝卜来咧么。”
“今年嘀萝卜长嘀又大又水灵。”
马小梅戴着粉色围巾,穿着一身棕色保暖衣、运动裤,布鞋,瞄准方向,叉一进土,右脚上叉,蹬两蹬,往下压叉把子,泥土开裂,萝卜缨子上升,一串胡萝卜就被蹲守的小姨夫提溜出来了。
本来李亚茹和祈老二合作,二十分钟之前祈老二接到电话说牛开了,骑上摩托就跑了。
“我想嘀可能不是他们嘀牛吧。”马小梅推测道。
正说着,祈老二快步走过来了,“不是嘀。”
苞米地里一个小型龙卷风,把枯干断裂的苞米叶卷得在空气里打转,和远方的黑山头一样高。龙卷风逐渐向西北而去,最后十米高处只有少数几片干苞米叶子在盘旋。李亚茹低头拉胡萝卜缨子的瞬间,苞米叶龙卷风消失在地角。
“你看那个牛,那吃草去不吃,头搁上把盛水嘀槽顶翻。”小姨夫去提水壶,拿一次性杯子,看着东边草坪哈哈大笑。他提来了一个大型保温杯,倒了多半杯烫嘴的琥珀色砖茶。茶水泡得浓艳艳的,美得很。烫得喝不下去呀!正好,早上急死忙慌找手套,拉上装手套的包包就来了,里面有一袋牛奶。牛奶一倒,温奶茶,好喝!我喝一杯,给姥姥掺一杯。
不远处,小舅正往这边走,一只胖乎乎的黑头、黑蹄子绵阳把头攮在麦地茬里快速地向小舅的方向前行,怪滑稽的。
“尕舅,你看那个羊!”
在小舅突然的注视下,黑绵羊吓得停住了。愣了一会儿,见无事发生,继续保持原动作往前去。
坐在萝卜缨子上一个个拧萝卜头的小姨没抬头,听见声响了,“我听嘀你们‘咔嚓咔嚓’吃萝卜香嘀很,我也擦嘀吃上一个。”
小舅来蹭茶水喝,说还有一个小时葵花壳就拾完了,来帮忙。
休息过后,新一轮的铲萝卜、提萝卜又继续开始了。
李亚茹干累了,坐下,呆愣在萝卜缨子上,不想动弹。
高军和祈老二坐在南边的地埂上抽烟。
“不行,热得很。”李亚茹起来把头巾、口罩、外套脱了,把散乱在脸颊、脖颈的头发顺一顺,重新扎好,毛衣也脱了,重新套上脏褂子。
马小梅,“你终于舍得脱衣服咧?一站起来一个高梁杆。”
龚尕丫,“你们都老嘀皱住咧。”
马小梅,“那个老汉让撵死咧,人挖胡萝卜挖嘀快嘀很,那着实提嘀嗫,跟不上,撵嘀跌过去咧。
“马小梅那说嘀我二姐叫张世鹏背走掉咧,湖滩里玩去咧,那一个蹦子跳到张世鹏嘀背上,还有那么个照片嗫。”龚尕丫手里还不停地拧萝卜,萝卜缨子齐刷刷断了,发出“咔嚓咔嚓”的声音。
马小梅坐在地埂上,端个茶杯子喝水呢,“张世鹏是八月一号走掉嘀,你二姐是十月二十号么,又离嘀不远。”
“你说他们会不会喧荒?”
“会嗫吧,就不急咧。”
祈老二也坐在不远处的地埂上,两只胳膊肘支子膝盖上,低着头,帽檐遮住了脸,不言一语,挖胡萝卜是个出力活,干累了,石木化。
“雪雪那说我们啥时候活干完咧,把我们拉上玩去嗫。亚茹那一老一出去一个月,咋么玩嘀嗫?”
高军,“一个人玩去莫意思么。”
李亚茹,“才莫有。这个到这里去嗫,那个到那里去嗫,自己想到哪儿到哪儿,才自在。”
“李娜把那们家老□□领上莫高窟玩去咧,才到咧第二天,景区还莫有转。老□□就:啥时候回嗫,啥时候回嗫?”
“老人就到自己家里蹲惯咧么,我爷我奶也这么个。”
“你爷该不回么。”
“我奶一回那就跟上回嗫。”
“孙娃子走开路咧,那反正就知道有人护嘀嗫,放开跑嘀嗫看嘀嗫,倒了就有人扶嗫。”龚尕丫,“我们亚茹那就一老帮我干活嘀嗫,也顶上一个大人嗫么。想干嘀人那就干来咧,不想干嘀人叫不动么。”
李亚茹弯着腰,埋头苦提萝卜缨子。高老大停了,看向北边,“来咧。”
“谁来咧?”李亚茹一转头发现一个崭新的小白车。
祈老大的媳妇子李芝兰开车来的,披着头发,涂着粉,穿着红裙子、高筒靴,戴着墨镜。
龚尕丫,“欧呦,你这个妖婆子,骚情上,我等会儿就给你按到地里,糊成个土蛋蛋子。”
高军嘿嘿笑,“你葫芦往那这一摆,人都抢嘀买嘀嗫。”西施卖葫芦。
远远来了一辆三轮车,目测过不去停满了车辆的路,祈老二去挪车。
李芝兰,“老二,车里有平底鞋你拿过来,再拿上一双手套子。”
龚尕丫,“穿上这么个新崭崭嘀,再不要糊上土咧,干去也放不开。”
马小梅还在提胡萝卜,“也不快快干么。”
“我不干,我干开咧你看哈,比你快!”李芝兰声音里带着喜悦,这倍儿神气的叫嚣,让秋天都精神抖擞了。围巾一戴,手套一戴,麻利地干起活来。
龚尕丫,“口罩子咋莫戴?”
李芝兰,“老二,车上有嗫,拿去。”
祈天成蹲在地头起不来,“我累嘀很,走不动咧。”
“娃娃勤,爱死个人。”哄着不管用了。小姨说李芝兰现在找了个活,在城上做饭,一天穿得漂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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