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乳白色光晕映照下,莲花终于完完全全盛放开来,那股子清幽的香气弥漫在房间里,顾筠忍不住深深吸气,只觉得通身的疲惫都被驱散不少,这还仅是莲香,不是真正将莲子吞吃进肚,可见前世薛漪从她手中夺走的机缘有多玄妙。
又过了半株香功夫,莲花花瓣扑簌簌往下落,全都漂浮在水缸周围,花瓣没有凋零,看着依旧鲜嫩,旁边却长出了两枚小小的莲蓬,莲子比顾筠前世见过的还要饱满,散发的清香也更加浓郁。
顾筠突然觉得馋得厉害,仿佛莲子是天下间最为难得的美味佳肴,她指尖微微颤抖,先摘下一支莲蓬,飞快掰开,连那层薄薄的外皮都顾不得褪去,直接将莲子塞进嘴里。
那股狼吞虎咽的劲儿比饿狠了的乞丐也不差什么。
莲子甫一入口,还没等顾筠用牙齿咬碎,莲子肉便化成了一汪清津津的液体,顺着她的喉咙滑入肚腹中,滋润她的四肢百骸,如同久旱之地遇到甘霖,那种洋溢着淡淡暖意且通体舒泰的感觉难以用言语形容。
暖流在浑身游走一周后,顾筠只觉得气血充盈许多,不过她身上却出了不少汗,湿乎乎的,还透着一股黏腻浑浊的腥味。
顾筠将窗扇推开一条缝隙,借着水面照了照,发现不仅自己脸上多了一层脏污,就连身体也不能幸免,仿佛体内积聚多年的杂质都被刚才那粒莲子给排了出来。
趁着院内无人,顾筠忙不迭的打来井水,褪下衣裳,用浸湿了的棉布帕子仔仔细细将全身擦了个干净,拧出的黑水让顾筠面红耳赤,她怎么也没想到自己身子居然这么“脏”。
棉布帕子洗了好几回,才将身体彻底擦洗干净,前世薛漪也服食过莲子,那时候她的面色确实莹润许多,但也不至于有如此惊人的功效,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顾筠却不知道,比起薛漪,她才是莲形胎记真正的主人,胎记换了新主就如同被移栽的树木,看似葱郁繁盛,实际上用来输送养分的根脉早已受损,催动出来的花木功效自然大打折扣,不过即便如此,也足够让薛漪惊喜的了。
这会儿顾筠不知内情,内心欣喜倒是丝毫不减,她在杂货铺长大,每日天不亮便被薛母唤起来,做的都是最苦最累的活计,绕是她肌肤细腻,多年来掌心也长满了茧子,不仅粗硬非常,还多了无数细小的伤口,此刻倒是变得柔嫩不少。
顾筠换了件干净衣裳,正盯着自己双手来回打量,门外忽而传来一阵脚步声,她眉头微拧,忙不迭的将剩余的莲子收起来,放在床铺底下藏好,水缸上漂浮的莲花瓣则被她捞进碗里。
刚做完这一切,房门便被人从外面一脚踹开,薛母叉着腰走进来,一张脸黑的比锅底强不了多少,旁边站着神情阴沉如水的薛漪。
薛漪一个人从相国寺回来了。
看着这对母女拉长个脸的模样,想来薛漪已经把自己认祖归宗失败的事情告知了薛母,否则也不至于来她这儿兴师问罪。
“我是倒了八辈子霉,才生出你这么个吃里扒外的东西,你姐姐今日在相国寺遇上贵人,这是多好的机会,要不是你人事不通的捣乱,漪儿指不定会被侯府奉为贵客!你还真是个丧门星!”薛母指着顾筠的鼻子叱骂道。
顾筠心里气得不行,一张鹅蛋脸涨得通红,偏生她现在还不能顶撞薛母,否则被养父母以“不孝”的名义送进官府,后果不堪设想。
“我没捣乱。”顾筠忍不住道。
“你还敢犟嘴?”
薛母三两步冲上前,狠狠拧着顾筠手臂内侧的软肉,疼得她倒抽一口冷气,一把推开薛母,挽起袖子一看,那处皮肉泛起可怖的青紫,与旁边的白皙柔嫩肌肤对比分外鲜明。
这个老虔婆果真狠毒,险些拧下她一块肉!
顾筠往后退了几步,小脸紧绷,不像以往那般露出委屈的神态,反而安静沉默的站在原地,配上露在外面莹润如脂膏般的好皮肉,让薛漪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不知为何,她总觉得今日“母女相认”之所以会失败,肯定是顾筠给她使了绊子,偏生她找不到证据,系统也仿佛消失了般毫无动静。
薛漪视线缓缓往下挪移,瞥向顾筠的手腕,发现女子手腕处依旧光洁一片,没有任何莲形的痕迹,不由松了口气。
她手腕的莲形胎记虽然平白无故的消失了,但顾筠腕间的胎记却没恢复,看来自己还有机会。
反正只要长庚侯夫人一日没发现顾筠的身份,她便有多一日的时间仔细筹谋,等系统有了回应,就能再度尝试一番。
瞧见薛漪提防的神态渐渐消散,顾筠悬在心口的大石终于落到实处,方才她将莲子一枚枚取出时,腕间的胎记似是耗费了太多精气,闪烁几下就隐去了,她此时再将袖口拉高,便能打消薛漪的疑心,免得提前被这个手段狠辣的好姐姐针对。
“母亲,您别责怪筠娘,侯府的主子身份尊贵,而我们一家只是升斗小民,怎配成为勋贵女眷的座上宾?今日被侯府少爷冲撞,女儿受伤颇重,也只换来几句不疼不痒的安抚,可见这些贵人们都不是好相与的。”
薛漪眼皮子抬都未抬,慢悠悠的说了这么一句话,意在提点顾筠,让她离长庚侯府的人远着些,不然定要吃苦头。
要是顾筠还是前世那个十几岁的小姑娘,此番肯定会被薛漪的话蒙蔽,日日避开长庚侯府的主子们,以免成了贵人们撒气的工具。
但此时此刻,她已经看过了命书,如若还猜不出薛漪的想法,跟傻子也没什么区别了。
薛漪这么做,无非就是不想让她接触长庚侯府,否则凭自己和长庚侯夫人有七分相似的长相,认祖归宗也只是时间早晚的事。
届时自己成了长庚侯府的掌上明珠,薛漪和系统只怕会恨得跳脚。
甭看薛漪只是不咸不淡劝了一句,薛母脸上的怒意却慢慢褪去,她向来把长女视若掌珠,不仅顾筠这个没有半点血缘关系的养女无法与薛漪相提并论,就连薛母和顾伍生得小儿子薛缨待遇也不及薛漪。
她可是薛母的心头肉,是注定能飞上枝头的凤凰,说出口的话自然颇具分量。
“哼!量你也不敢故意使绊子!顾筠,你可得记好了,你是薛家的姑娘,和你姐姐打断骨头连着筋,只有她好了,你才能过得好!”
薛母居高临下的提点,在她看来,顾筠就是个脑袋空空的蠢物,总想着孝敬父母便能得到她的宠爱,却不知自己根本不是从她肚子里爬出来的,没有至关重要的血缘,她怎么可能上心?
不过是想榨干顾筠最后一点利用价值,借着那副好皮囊给漪儿铺路罢了。
薛漪挽着薛母的手臂,转身欲要离开卧房,她刚推开门,还不等迈过门槛,鼻翼翕动几下,猛地转过头来,死死盯着顾筠:
“筠娘,你这房里好香,可是用了何种香料?”
听到这话,顾筠心里咯噔一声响,生怕被薛漪发现端倪,她用力抠住掌心,暗暗告诉自己一定要冷静,随即强自镇定的指了指墙角的水缸,道:
“我把莲花养在屋里,昨个儿恰好花开了,香气清远,花瓣我便给摘了下来,准备晒干了做荷包嘞。”
这番解释倒也称得上合情合理,毕竟顾筠性子单纯,不会撒谎,有什么心事全都写在脸上,肯定不会因为这种事骗自己。
或许是她多心了。
“她身上连个铜板都没有,能买得起什么香料?娘从胭脂铺买了一盒玉桂脂膏,味道又香又甜,好闻的不得了,等会你试试看,要是不喜欢这股香气,娘再给你挑选别的……”
边说着,母女俩边相携往外走,夕阳将她们的身影拉得老长,像自阿鼻地狱爬出来的奇状恶鬼,顾筠多看一眼都觉得恶心,忍不住别开头去,直到将房门阖严,胃里那股子翻江倒海的感觉才消散些许。
女子纤柔脊背紧贴着冰冷门板,她低低喘着粗气,额间也渗出细密的冷汗。
薛漪心思细密,城府又深,自己日日待在她眼皮子底下,就算能藏得了一时,只怕也藏不了一世,莲形胎记的玄妙之处总会暴露。
她必须想办法离开这里,彻彻底底、名正言顺的脱离养父母的控制。
认祖归宗或许是个好办法,但薛漪有系统在侧,一旦自己彻底打破她的希冀,势必让她陷入疯狂,到了那时,她会利用那个手段诡谲的系统做出什么,顾筠也无法保证。
贝齿轻咬下唇,女子那双杏核眼中满是思索之色,翻来覆去想了许久,也没找到一个妥帖的法子。
毕竟她稍有不慎,便会引起薛漪的怀疑,除非由薛漪主动出手,自己装作中了计般落入她设下的陷阱,才不会置身险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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