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渐沉，卿晏踏着青石板路往枝华峰走去。想起方才在三千直丝瀑布前遇见的那道身影，她不由得冷哼一声。灵筠那副清高自傲的模样，总让她想起初见时的场景。
“不就是天赋高些...”卿晏踢开脚边的小石子，“整日闭关修炼，活像个没有七情六欲的木头。”可即便再不情愿，她也必须承认，灵筠确实是百年难遇的奇才。
那个“道痴”除了修炼什么都不放在心上，偏偏还总能轻易做到别人苦修数年都达不到的境界。
萤火虫的光点在山道两侧浮动，卿晏收了寒苍枪，推开小院的门。桂花香扑面而来，只见淮桉和屿竹正缩在树下，脑袋凑在一起看着什么。
她环视了一周，没看见焉芷，倒也在意料之中。
“...这个白衣剑客肯定是以灵筠师姐为原型的！”淮桉兴奋地指着话本，“‘一剑霜寒十四州’，除了她还有谁配得上这样的描述？”
屿竹怯生生地问：“灵筠师姐真的那么厉害吗？”
“那可不！”淮桉压低声音，“听说她闭关十年，出关时一剑就斩断了三千直丝...”
卿晏悄无声息地走到两人身后，一把抽走话本。“好看吗？”她冷声问道。
两个小弟子浑身一僵，机械般地转过头。“师...师姐...”屿竹的小脸唰地白了。
淮桉干笑着解释：“我们就是随便看看...”
卿晏翻着话本，上面拙劣的画工把“白衣剑客”画得面目全非。她合上书册，在掌心拍了拍。
“不巧，我今日刚见过你们口中的‘原型’。”想起灵筠那副目中无人的样子。
出乎意料的是，卿晏只是挥了挥手：“淮桉，回去。屿竹，进屋。”
淮桉瞪大眼睛，保持着半蹲的姿势僵在原地。她眨了眨眼，又掏了掏耳朵，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师...师姐？”她试探性地问道，“你...你就这么让我走？”
卿晏挑了挑眉：“怎么？想留下来抄宗规？”
“不不不！”淮桉一个激灵跳起来，动作太猛差点撞到桂花树。她手忙脚乱地稳住身形，又狐疑地看了卿晏好几眼，这才一步三回头地往院门口挪。
走到门口时，淮桉实在忍不住，转身问道：“师姐，你今日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话音未落，她就后悔了，因为卿晏的眼神瞬间冷了下来。
“看来你是真的很想抄宗规。”卿晏冷笑道。
淮桉吓得一个激灵，连忙摆手：“我这就走！这就走！”说完一溜烟跑没了影，连自己的佩剑都忘了拿。跑出老远后，她才敢停下来，拍着胸口嘀咕：“今日师姐怎么这么好说话...莫不是下山时撞到头了？”
月光下，卿晏看着手中的话本，又想起那个斩断瀑布的身影。她轻叹一声，揉了揉屿竹的发顶：“以后少看这些乱七八糟的。”
“嗯...”屿竹乖乖点头，却还是忍不住小声问，“师姐，灵筠师姐真的那么厉害吗？”
她抿了抿唇，终究还是点了点头。
卿晏带着屿竹回到屋内，烛火将两人的影子投在窗纸上。她随手捡起桌上一本摊开的书籍，指尖拂过书页上稚嫩的笔记。“最近都学了些什么？”
屿竹眼睛一亮，立即凑上前来。“跟着夫子认识了许多药草！”她掰着手指数道，“三师姐还教了我符道，画了避尘符呢。”说到这里，她突然压低声音，“还有四师姐...她教我易华峰哪个灵果最好吃...”
卿晏原本欣慰的笑容僵在嘴角。“少和你四师姐学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她屈指轻弹屿竹的额头。
“知道了师姐...”屿竹轻扯卿晏的衣角，声音软糯。
卿晏神色一肃，指尖凝聚出一缕霜白色的灵力。“闭眼。”
那缕灵力甫一接触屿竹的额头，小姑娘就打了个寒颤。“好冰...”她小声嘟囔着，睫毛不住地颤动。
“抱歉，忍一忍。”卿晏放柔了声音，控制着灵力缓缓探入屿竹的灵台。
霜寒之气在经脉中游走，仔细探查着每一处可能潜伏的毒素。片刻后，她收回灵力，看着屿竹冻得发红的小脸，轻轻揉了揉她的发顶。“去睡吧。”
待屿竹睡下后，卿晏独坐在床沿。烛火摇曳间，她的眉头越皱越紧。“屿竹体内的毒没有发作的迹象...”她喃喃自语，“师尊说等到筑基期还未解毒，便会发作...”
突然，一阵灼热感从胸口传来。卿晏猛地扯开衣襟，只见一块不规则的碎片正嵌在胸口肌肤之下，散发着耀眼的金光。
那光芒时明时暗，如同呼吸般有节奏地律动着。
“这是...”她指尖轻触碎片，立刻被烫得缩回手。这块碎片是此次下山时意外所得，不知何时竟融入了她的体内。此刻它散发着惊人的热量，将周围的皮肤都灼得发红。
卿晏尝试用灵力包裹碎片，却发现自己的霜寒之气甫一接触就被蒸发殆尽。“麻烦了...”她咬着下唇，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碎片的温度还在升高，烫得她胸口一阵阵刺痛。
窗外，月光静静地洒落。卿晏盯着那块发光的碎片，眸中映着跳动的金光。“这东西...到底是什么来头...”
“靠！”卿晏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胸口那块金色碎片灼烧得愈发剧烈，烫得她眼前发黑。她原以为忍忍就能过去，却不想这灼热之气竟顺着经脉蔓延开来，五脏六腑都像被架在火上炙烤。
情急之下，她掌心一翻，寒苍枪应召而出。“好寒苍，快，去后山的寒露池！”她咬牙跃上枪身，话音未落，寒苍枪便化作一道流光破窗而出。
夜风呼啸着掠过耳畔，卿晏死死攥着枪杆，胸口的灼烧感让她几乎睁不开眼。寒苍枪感应到主人的痛苦，枪身嗡鸣震颤，速度又快了几分。
刚到寒露池上空，卿晏便一个猛子扎进池中。刺骨的寒水瞬间将她吞没，千年冻川凝聚的寒意如万根银针般刺入肌肤。
卿晏倒吸一口冷气，连指尖都冻得发麻——即便是她这样的冰灵根修士，此刻也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但效果立竿见影。胸口的金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暗淡下去，灼热感渐渐消退。卿晏长舒一口气，吐出的气泡在幽蓝的池水中缓缓上升。
寒苍枪在池面上焦急地转着圈，见主人迟迟不上来，突然一个俯冲扎进水中。冰晶般的枪身在水中划出一道白痕，却在半途被卿晏伸手截住。
“别闹。”卿晏握着枪杆轻轻一拽，寒苍枪顺势贴到她身旁，枪穗上的冰晶簌簌颤动，像是在探查她的状况。卿晏屈指弹了弹枪尖：“你看，无碍了。”
既来之则安之。卿晏索性在池底盘膝而坐，寒苍枪竖立在她身侧，枪尖朝上，散发出淡淡的冰蓝色光晕护住主人。她双手结印，周身经脉中的灵力开始缓缓流转。
池水随着她的呼吸泛起微波，无数细小的冰晶在周围凝聚。幽蓝的灵光从卿晏心口晕染开来，与寒苍枪的光晕交织在一起。
池底的鹅卵石上渐渐覆上一层薄霜，水草也被冻成晶莹的冰雕。
卿晏的睫毛上结满冰珠，吐纳间带出的白雾在水中凝成冰丝。寒苍枪微微倾斜，枪穗轻抚过她的肩头，体贴地提醒她莫要过度消耗。
但卿晏已进入深层入定，周身灵力循环往复，将残余的灼热之气一点点逼出体外。
待到体内紊乱的气息终于平稳，卿晏猛地从寒露池中跃出，带起一片晶莹的水花。寒苍枪紧随其后，枪尖在空中划出一道冰蓝色的弧线。
卿晏刚要松口气，眼角余光却瞥见池面倒影——金色的纹路如同活物般在她脖颈间蔓延，勾勒出繁复晦涩的符文。她心头一跳，下意识抚上脖颈：“寒苍，怎么办？”
寒苍枪在空中转了个圈，枪穗蔫蔫地垂下来，委屈巴巴地晃了晃枪尖，它也不知道。
“师尊闭关了，宗主可能不在宗门...”卿晏在池边来回踱步，湿透的衣袍下摆在地上拖出水痕，“去找逸尘师叔吗？”她眉头紧锁，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那些金色纹路。
正苦恼间，脖颈处的金纹突然开始蠕动，如同退潮般沿着经脉缓缓收缩。卿晏屏住呼吸，看着这些诡异的纹路最终全部缩回胸口，重新凝聚成那块碎片的模样。
卿晏见状松了一口气“逸尘师叔比较靠谱，今日找她去问问。”
寒苍枪的枪穗扫过她的手背，对她的决定表示认同。
东方已泛起鱼肚白，卿晏这才惊觉天快亮了。虽然修士无需睡眠，但连日的奔波加上整晚的折腾，此刻疲惫如潮水般涌来。她召回寒苍枪，有气无力地说了句：“回去吧。”
回到枝华峰的小院，卿晏施了一个诀将衣服弄干，径直扑倒在床榻上，她是真的很累了。
寒苍枪自觉地悬在床头，枪穗轻轻拂过她的发梢。卿晏迷迷糊糊地抓住枪穗往怀里一带，含糊道：“别闹...”
晨光透过窗棂洒落时，卿晏已然睡熟。寒苍枪静静悬在一旁，枪身上的冰晶映着朝阳，在墙上投下细碎的光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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