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沈姑娘是怀疑你师尊失踪与我有关吗？”
江楼月面色不改，从容不迫地反驳道：“沈姑娘修为不俗，想必令师也不是泛泛之辈，我一个修为低下，甚至不如刚筑基的稚子的人如何害得了她？”
师尊的本事她是知晓的，断无人能轻易加害于她。沈清瑜急忙解释道：“不是的，我想知道她那日同你说了什么。”
江楼月对季观棠颇有印象，那时她心血来潮在城内支了个摊，专帮人瞧病，那个冷冰冰的姑娘一来还吓走了好几个病人。
这本是举手之劳，江楼月话到嘴边却忽然停住，就这么**裸的说出来，好像有些太便宜她了。
她半眯起眼，“沈姑娘，我从不白帮人忙。”
沈清瑜先前就听闻，这位江神医无论是行医还是做事一直有自己的一套准则，想让她出手就得拿出让她觉得相对等的东西来换。
有人曾出千金，她不屑一顾，有人不过路边随便摘朵小花，她却欣然前往。
主打一个随心所欲。
沈清瑜一时也拿捏不准，委婉说道：“江神医想要什么尽可开口，我定会尽力奉上。”
江楼月既不缺钱，也不缺珍宝，不过眼下有一事，倒是缺个人。
她上下一打量，心里顿时有了个主意，弯着唇角道：“随我来吧，沈姑娘。”
城主府的西南侧有间种着银杏树的别院，风一吹就散下满地金黄。
沈清瑜捡起地上一片银杏叶拿在手上把玩，走在前面的江楼月突然停住了脚步。
她没有留神就这么直接撞了上去，江楼月突然侧开身子，露出身前紧闭的房门，她这一撞径直撞在了门上。
只听一声响，房门被她彻底撞了开来，沈清瑜捂着脑袋疼得龇牙咧嘴。
江楼月扑哧一笑，“沈姑娘想帮我开门，倒也不必用脑袋。”
言罢，她提起裙摆，步履款款的走入屋内。
房间内并不昏暗，四周干净典雅，暗香浮动。
一位红衣女子端坐在珠帘后，对着镜子一下一下梳理着自己长发。
一旁的香炉时不时飘出一缕青烟，显得女人的身影朦朦胧胧的。
“周夫人。”
珠帘被掀起，复又垂下。
周玉停下手上的动作，扭过头茫然的看着身后的人。
江楼月倒了杯茶顺手泼灭了香炉，“夫人可是忘了先前同我约定过，不到万不得以，不可燃香，若实在要点，也不可放得太近，最好放在窗户旁，以免损伤身体。”
没了那缕青烟，周玉顿时变得有些急躁，忙道：“对不起，江神医，我都记得的，只是我，我夫君回来了，若是不燃着香，我怕我会……”
沈清瑜刚踏入屋内，一道身影就猝不及防的撞了过来，她还来不及揉揉再次受伤的脑袋，脖颈间就多了一抹冰凉的触感。
周玉握着匕首，双目通红的瞪着她，“叶轻舟，你总算回来了，今日就是你的死期！”
沈清瑜一头雾水地说：“…周夫人，你认错人了。”
“叶轻舟，你休想骗我！就算化成灰，我也认得你！”
那匕首又贴近了几分，沈清瑜此刻既不敢乱动，也不敢出手，于是将目光投向一旁悠闲品茶的某位神医，在心里传音道，“现在怎么办？”
江楼月一副笑眯眯的模样，“别担心，你运气很好，有我在这里，就算被扎上几刀，我也能将你从鬼门关里拉回来。”
“你是客人，伤了主人家多不好。”
沈清瑜：“……”
沈清瑜心想她这一趟走得实在像是在渡劫，还是一劫接一劫。
而且她不明白，周夫人分明是因为叶轻舟的离世才患上失心疯的，又怎么会要杀他？
她这般想着，也问了出来，“夫人为何要杀我？”
“为何？”周玉神色疯狂，“叶轻舟，你害我家破人亡，我不该杀你报仇么！”
她浑身颤抖着，像是想起一些痛苦的回忆，眼泪止不住的从眼角滑落了下来，“你娶我不过是为了我周家秘术。我父亲不肯相赠，你竟杀人强夺！又为了灭口，将我周家众人活活血祭…”
她话还未说完，身子突然一软，向后倒去，江楼月勉力扶着她，“医者体弱，劳烦沈姑娘帮我将周夫人扶到床上去。”
沈清瑜回过神来，连忙道好。
待将周玉安顿好，沈清瑜这才问道：“周夫人方才所说的都是真的吗？”
江楼月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医者只对自己的病人负责，其他的事与我无关。何况叶轻舟已经死了，是真是假还有那么重要吗？”
这话虽然冷漠，不过也并非毫无道理可言。叶轻舟已死，以往的爱恨情仇恩怨纠葛也早就一笔勾销了，只是有一点沈清瑜不解，“若是如此，周夫人又为何会疯呢？”
江楼月走到一旁香炉边，手指捻起点炉里的香灰，“这香里掺了摄魂草，这种草会麻痹人的五感，若是剂量轻些，可用来入药，可若是放得重些就会让人神智不清，周夫人的失心疯正是长期吸入这种草的粉末导致的。”
沈清瑜心中一惊，“有人想害她？既是这香的缘故，为何不将其全部毁去？”
江楼月好整以暇地说道，“自是销毁过，但每隔一阶段这香又会凭空出现，循环往复，甚是奇怪。我问过院里的下人，也让叶城主亲自查过均是一无所获。”
“总不会是叶轻舟的鬼魂在作祟吧。”
说道这里，她顿了顿，方才还有一事令她颇为在意，“说起来周夫人以往从未将人认成叶轻舟过，沈姑娘你是不是做过什么？”
那双墨色的眸子不带任何温度，半眯着看她，沈清瑜只觉得周遭温度凉了不少，她思来想去，琢磨了半天说：“方才撞到头算不算？”
“罢了，到底不是什么大事。”江楼月轻笑一声，挪开了眼，“说了这么多，沈姑娘可明白我要你做什么了么？”
沈清瑜不假思索地说：“江神医是想让我查清楚暗害周夫人之人吧？”
江楼月轻点下颔，“不错，作为交换我会告诉你你想知道的事。”
沈清瑜双眸一眨，毫不犹豫地说，“我答应你。”
“这么爽快？不再考虑考虑？”江楼月歪着脑袋，竟是帮她认真分析起来，“毕竟是连叶城主都抓不到的东西，说不定是什么难缠的妖魔鬼怪，很有可能会丢掉性命的。”
“万一你师尊只是恰好路过同我闲聊问我吃没吃饭之类的，为了这种毫无价值的东西浪费自己宝贵的生命值得吗？”
沈清瑜摇摇头，认真说道：“这世上的许多事从来不是用值得二字就能衡量的。”
“扶危救困本就是修士之责，若我成功了，既救了周夫人也能知晓我师尊的消息，这笔买卖并不亏。”
她的双眸不自觉弯了弯，像是捡到天大的便宜一般。
“那就静候佳音了。”
江楼月意味不明的笑了笑，心想这些刚下山的小弟子就是一根筋，有点本事就想着救苦救难了。
她可是好言相劝过了，要是丢了性命可算不到她头上来了。
沈清瑜认真想了想觉得这事也不算全无头绪。
她仔细查过，从周府出事到叶轻舟离世再到周玉患上失心疯前后不过一个月的时间。
从时间上来看太过凑巧，这三件事定然有所联系。
她决定先去周府调查一番。
据江楼月所说，周家历代行医，也是本地有名的医修世家，掌握的秘术或与生死有关。
调查的事不能让旁人知晓，叶千帆对此事讳莫如深，周家出事的当晚，他恰好在山上闭关巩固结界，这才让叶轻舟铸成大错，让叶家蒙上这层丑闻。
若是知晓有人私底下查这事，估计会将人赶出去。
于是她对外称病，白日就呆在屋里休息，等到半夜三更再翻墙出去。
江楼月也非常配合她，同外人说她毒已入脑，病得不轻，还得再治。
烟儿一听吓得不行，跑到她房间接连呆了几日，也不说话就这么眼泪汪汪的看着她，生怕下一秒她就魂归西天去了。
最后还是江楼月再三保证绝不会让沈清瑜一命呜呼才肯离开的。
“你给这丫头下**汤了不成？不过与你相处了几日就对你如此掏心掏肺，还一口一个沈姐姐，她可从未这么叫过我，嗯？”江楼月靠在椅背上，双腿交叠，看着烟儿离去的背影又好气又好笑的说。
“……或许是我生得平易近人吧。”沈清瑜揉了揉自己的脸，目光有些游离，其实她并不是第一次见到烟儿，那日在茶馆里同陈荣争辩的少女正是她。
烟儿大抵也知晓后来的事是她干，才对她多有关照。
“查得如何了？”江楼月手指轻敲着桌面，示意她回神。
“周宅荒废多年，我只找到了一些阵法残印。”沈清瑜边说边从储物器中取出几张纸，她不懂阵法，独自琢磨了半天也没琢磨个所以然来，便将那些残印都拓印了一份带了回来。
“我看看。”江楼月伸手接过，思索了一阵，随后取来纸笔，开始在纸上作画。
沈清瑜好奇凑近，那张空白的纸上很快就被添上数笔，她讶异道：“你还懂阵法？”
江楼月轻描淡写的说：“残印上有阵法的大致脉络，根据脉络走向补充细节并不难。”
片刻后，她放下笔，仔细研究画完的阵法图，“这的确是逆转之阵，不过……”
“不过什么？”沈清瑜接着道。
江楼月收起图纸，一副神秘莫测的样子，“晚上带我去趟周府吧，等我确认好了再告诉你。”
沈清瑜点头道了声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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