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去了？一带三？”
“那倒没有，带两个去，留了个在工作室帮我看一批烧瓷样品。”
“我还以为那个死鬼怎么一下子那么勤奋了，在学校的时候他可不是这样的。”江禾仰着头，感叹道：“好久没有见到他了。”
温以言打趣道：“不见还想念了？实在想念的话，过几天就跟我去海城见见，他这两天就会海城了。”
“到时再说吧。”
他们三个人可以说从本科到研究生都是同门，只不过江禾研究生毕业就回云城工作了，温以言和叶木文继续读博，出来后就一起创业。
当初他俩初创的时候有叫过江禾过过来一起合伙的，但是江禾考虑了各种因素就没有回，还是选择留在云城。
温以言六点下班回到客栈的时候，看见他妈妈跟小顾在门口的空地上种花。打招呼道：“妈，在种花啊。”
小顾叫道：“小老板”
季姨面朝地面的脸，起身回应道：“嗯，种点花，之前种的都没有养活，重新种点。”
温以言也蹲下拿起花种埋在土里。
小顾见温以言蹲在自己旁边，思索片刻，在旁边小声问道：“小老板，你知道西泽哥什么时候走的吗？”
温以言有些摸不着头脑，疑问道：“嗯？什么意思？”
小顾见自家小老板这反应，大概率也不知道事情的经过了，但还是忍不住疑问道：“他回海城了啊？你也不知道？”
听到这话，温以言种花的手顿了一下，但很快就恢复平静了，问道：“不知道，什么时候走的？”
“早上的时候，我们也是刚知道不久。”小顾继续说道：“是他朋友打电话过来说才知道的，说他有事情要海城处理，剩下的住房时间就退了，让我们帮忙给他办理退房手续，剩下的押金什么的就直接打他卡上就可以了。”
“剩下的押金已经打过去了？”
“还没有呢，明天再打。”
“我微信转他就可以了，退多少？”
“这个你问季姨，我没有算。”
温以言抬起头看向季姨，问道：“妈，西泽要退多少房费啊，我微信转他。”
季姨回想道：“共4850，房费是3850，押金是1000。”
“嗯，我晚点转给他。”
季姨惊叹道：“你说这孩子早上六点多就走了，什么事情那么急啊。”
“六点多？”
“嗯，我看了监控，六点多看见他提着行李走了，还挺急的样子。”
“有急事可能。”
晚上温以言在处理完工作上事情之后，便拿起卓边的手机。打开了跟西泽聊天页面，聊天页面最新一条消息是中午提示的转账过期，他昨天转的钱自己没有收。
他打开打开微信的转账页面，输入了需要退还回去的金额数字，在输入框打上退款明细发送过去。发送过去之后他盯着屏幕看了很久，总在期待点什么，但对面一点动静都没有。
放下手机，看着桌面上那堆小物件，是昨天西泽在园林买的，让自己帮忙揣兜里。昨晚忘记还给他，本想着今晚再拿给他，结果还来不及给，人就已经离开了。
温以言拿起其中的木制叶子，用指腹来回摩擦。望着窗外的枣树有，眼神游离。树叶在晚风中轻轻地摇曳。
脑海中浮现出在自己的目光中总是很鲜活的人，望自己的眼睛亮晶晶。
从他第一次出现，无意识下车帮扶住行李箱，自己都没有反应过来就已经站他的旁边，胸口忍不住升起的爱意一点点的砰砰作响，活了二十九年还是第一次出现这种无法控制的感觉。
他像一棵突然出现在门口一片爬墙月季之下的一颗单株的花，奇妙的感觉使自己情不自禁靠近，想着赶忙回家，拿着浇花的工具想细心照顾给予养分时，再回来时花已经不见了。
夜空上月亮的光很近，但脑海之人现在却很远。
黎明与暗夜，终归是暗夜更先到来。
西泽莫斯科的时候已经凌晨四点多了，其实从云城到莫斯科一路辗转，脑子都是空白的，只想快点能到地点，然后能快点见到巴迪。
出了站口，直接打车了巴迪所在的医院。看着车窗的建筑还是那么熟悉，只是没有想到回会在那么短时间内再次踏上这片土地，怀着跟以往不同的心情，这次更多的是祈祷。
到医院门口，付过钱，提着行李往医院里走。
走进医院时，一股风吹向自己的脸颊，不似莫斯科十月冷冽的风，像春风那般柔和轻轻抚摸了一下自己的脸颊。
此时西泽的心情沉到了谷底，那种直觉预感太强烈了。
凌晨的医院很安静，一根针掉到地上都听到。西泽按下电梯来到了巴迪所在的病房楼层，冷冷的灯光照在走廊的地面上。刚出电梯看见Soros坐在走廊的长椅上，低着头，双手捂住脸，西泽迈着步子走到了他的面前，轻轻喊道：“Soros？”
听到声音的Soros抬起来，声音略有点沙哑道：“Xiaoxi.”
Soros看向西泽这双眼充满红血丝，他已经一天一夜都没有休息了，就显得整个人很憔悴，从昨晚出事到现在一直在守着。
西泽点了点头回应道：“Teacher, how are you doing?（老师，怎么样？）”
Soros看着西泽的眼眸突然垂下，沉默了几秒，手掌搓了搓脸，闷声道：“be without.（没了）”
西泽听到这句话心咯噔了一下，手情不自禁地紧紧着攥住了下来的拉杆，试图开口安慰，但喉咙却是如同被遏制住一样，发不出声音，脑子白茫茫一片。
过一分钟左右，还是机械般吐出了几个字：“when?（什么时候）”
“half past three.（三点半）”
差一点，还是差了一点，去年奶奶走的时候也是差一点，现在老师也是一样，为什么自己的运气总是差了那么一点。
两人都没有说话，还是跟刚上来时那般安静，西泽倚在冬天格外的冰冷的白墙上，Soros就一直低着头看着地面，悲伤渲染着深夜的走廊。
西泽走过去把手放在Soros的肩上，轻轻地说道：“Apologies.”
Soros 瞬间站了起来，抱住了西泽，埋在他颈肩小声地抽气着。像是在迷茫中抓住了救生圈，西泽抬起手在他后背亲亲地安抚道。
两个大男人也不懂怎么去安慰对方，就这么相互借着肩膀靠着。一个失去了自己的爸爸，一个失去了自己的良师益友。
Soros比西泽小两岁，巴迪坐西泽老师的时候，两人还经常在一起玩了，相处得很不错。后面Soros出国留学了，他回来西泽又回国工作了，就没有再碰上了。两人也没有想过再次相见会是这种情况下。
清晨的太阳依旧冉冉升起，却有人没有像清晨的太阳一样起。
最后西泽跟Soros殡仪馆向遗体做最后告别。
下葬这天，乌云弥漫，天空阴沉沉，仿佛也渲染上了一层冷冽的悲伤，像是在谱写一首完的迷茫。
两人身穿一身黑色的大衣上残留着晨间的水雾，站在墓碑前，草坪上浅留着一串串的脚印。看着陆陆续续前来哀悼的好友有的小声啜泣，有的掩面遮住脸上的悲伤。每个人手持着花，亲亲地放在墓前。
花就是这边一朵一朵的叠着，快要遮住了冷冰墓碑的笑脸。生前那么高的人，现在却能被轻易的挡住。
西泽看着自己面前来来往往的人，脸上淡淡地。没有流露出太多的悲伤情绪，向着每一位前来哀悼的人鞠躬。
在仪式结束的时候，他盯着墓碑的照片，沉浸了许久。
或许在很多的瞬间里，可能就已经和他们不经意间已经完成最后一面了。
就像爷爷最后一次握住自己的手矫正画上的勾线；出门前奶奶最后做的一顿超丰盛的晚餐；是回国前跟巴迪笑着调侃着巷口的点烟…… 最后的最后，都还没有准备好的情况下，突然就转过头来说结束了。在这偌大的世界上，自己再也找不着他们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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