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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雨中花3

埋了一回尸体,信玄从此日日夜晚都找机会偷溜出道观,到这片海棠花林中,埋葬师兄信玉的树下,先是例行公事嘤嘤哭泣一阵,接着就坐着发呆。

本来按照来风观主习惯,他是没有可能晚上跑出来的,因为他们的“好”师父,最喜欢在深夜勒令群弟子,到刑房去参观他的杀人表演。好在最近,可能是由于观内弟子死的死伤的伤,少了大半,一时间怕杀完了没人可杀,来风观主就稍稍收敛了。也正是这个原因,上次深夜抛尸掩埋的活才会落在信玄身上。要知道他个性温吞,胆小如鼠,行事又畏畏缩缩,说话结结巴巴,在众多弟子中最不显眼,平时只能煮饭洒扫整理等粗活,像抬尸体这种大事,怎会轮到他。但是因为原先固定的两个人其中之一恰好惨遭毒手,于是退而求其次再其次,才终于到了他。信玄宁愿这辈子永远做个扫地的边缘人,也不要看到同门惨死的血腥场面,还要亲手埋葬,这对他来说,是比死更恐怖的事情。

他真的,再也支撑不住了。

中元节,民间七月半,俗称鬼节。如以往一样,信玄用仅剩的几个铜板买了一堆最劣质的纸钱,偷偷摸摸拿到信玉坟前,一边烧着一边落泪。

“信玉师兄,你在世的时候,是众多师兄弟里面唯一肯跟我说话的,还经常帮我,我很感谢你,我……真的太无能,救不了你……不仅救不了你,连我自己也……呕呕……”

话还没说完,一口脓血涌到喉咙,歪头就开始狂呕起来。早晨有香客来祈祷上香,师父亲自到门口迎接。看到他心不在焉的样子一肚子气,等接待完香客,就把他叫进内堂,当胸就是狠狠一脚,直接踹成严重内伤。那来风观主生得牛高马大,又是武夫转行做的道士,手脚功夫厉害,这一脚没将他踹死,也是他命大。

但信玄觉得自己恐怕时日无多,师父已经盯上他,明天,后天,说不准哪一天,信玉师兄的下场,就是他的结局。就好比一把刀,终日悬在头顶,也不知它何时落下,提心吊胆,每天都过得胆战心惊。折磨得人精神都快崩溃。信玄有时甚至出现了幻觉。他感觉,可能熬不到师父下手,自己就提前吓死了。

呕完血,全身虚脱,他扶着一株海棠树,脸上没有一丝血色,把最后一张纸钱投入火中,左手颤颤巍巍伸进胸口,掏出一把刀子。准备自我了断。他在这世上,实在没有盼头,本就是孤儿,也没有牵挂。既然如此,活着又有什么意思?

然而,还没等他刀子拿稳,就听到了细碎的脚步声。信玄吓了一大跳,没想到大半夜还有人到这里来。心口狂跳,他瑟缩着循着声音方向转头,将息未息的微弱火光照耀,映出一角浅绿衣裙,往上,是一张低垂着的扁平的脸。是一位少女,身姿婀娜娉婷,可脸却着实难看得有些歹毒,眼睛不像眼睛,嘴巴不像嘴巴,鼻子歪到一边,脸上斑斑点点,真是不忍直视。

信玄还以为是师父,或者同门师兄。见是一位陌生少女,提着的心放下。他没有美丑之分,虽然很少与人打交道,但见少女一个人,仍是大着胆子,结结巴巴道:“姑……姑娘,你怎么会在这儿?”

今天可是鬼节啊,人们都是很忌讳的,一般放完河灯烧完纸钱就赶紧回家关门睡觉了,谁敢在外面多逗留?要是不小心把脏东西带回去可就不妙了。

那少女迷着眼更丑了,现出疑惑的样子,目光在那火堆上看看,又转到他手里,顾左右而言他,说道:“我叫未眠。”

根本没人问她名字,她就自己回答了。也不知是不通世事,还是纯粹的脑子有问题听不懂人话。信玄心善,是个柔软的少年,没有往不好的方面想,说话还是不流畅,却把刀子藏好了,少女自报家门,他也礼尚往来,讷讷道:“哦,我……我叫信玄。”

少女指着他:“我知道你名字,你是那边那座海棠观里的小道士对不对,我观察你很久了。”

信玄不知道观察很久是什么意思,看少女面生,又不像是经常去观里烧香的香客。没敢多问。

少女也不怕他,蹦蹦跳跳走到他身边,跟他一样坐着,手里拽着自己的两根辫子,滔滔不绝道:“可憋坏我了,很早以前我就想找个人说说话了,可是没人看见我也听不见我说话。”

信玄脑子很懵,转不过来,还沉浸在自杀未遂的失落中,闻言,勾动伤心事,感同身受道:“你也是么,没人跟你说话,就像看不见一样。真巧,我也是,我在观里也就像个隐没的人,很少有人跟我说话,只有信玉师兄,他经常照顾我,可是他……他死了……”

说着,眼泪汹涌流出。

少女见状,有些手足无措,她不太懂人间的事,更不理解少年的悲伤从何而来,但他说的跟自己遭遇相同,向来也是没人陪伴说话,很是寂寞,于是拍了拍他肩膀,安慰道:“不要伤心了,以后我陪你说话好了。”

她鬓边戴着一朵碧绿的海棠花瓣,看上去娇俏活泼,只可惜模样不是很得体。但她对此仿佛并不在意,毫无所觉。

听了她的话,信玄心里稍微好受一些,少女是除信玉师兄以外,第二个跟他说这么多话的人,心里感激,哭着道:“谢谢你,姑……姑娘,”

少女眨眼道:“我叫未眠。”

信玄道:“未眠姑娘。”

少女盯着他,说道:“我刚刚好像看到你手里拿着一把刀,你是要做什么呢?”

信玄一阵紧张,结巴道:“我……我……”

少女一派天真烂漫,拍着他肩膀:“那不是好东西,你快丢了吧。”

信玄:“我……”

犹豫片刻,点点头,擦干净眼泪,喃喃道:“我本来是想做什么的,但现在又不想了,姑娘放心,我不会想不开的。”

明明上一刻是真的差一点就抹脖子了。

少女似懂非懂,抬起头,望着满树花枝,笑道:“你看这个世界多好,有蓝天白云,有鸟语花香,现在又有人陪着说话,再美好不过了。虽然我不知道你要做什么,但你以后要是伤心,可以来找我说说话,我就在这片树林,哪儿也不去。”

信玄听着,问道:“你家是住在这附近么?”

少女道:“算是吧。”

两人说了一会儿话。信玄不敢耽搁太久,匆匆告了别,返回道观。

翌日,一如往常,一大早,信玄就起来到观门前扫地。往年中元节的第二天,香客就异常多,今年也不例外。他才扫不久,就有不少男男女女相携进入道观。每路过一位,信玄就拱手行礼,接待他们。

不多时,一抹翠绿身影映入眼帘。少女躲在一棵海棠花树后,探出大半个脑袋,扬手道:“信玄小道士,接着。”

听到她叫自己名字,信玄吃了一惊,下意识去接,两颗野果不偏不倚落在他手心。少女自己也拿着一个,正咬得津津有味,笑嘻嘻道:“你很勤快嘛,每天都在扫地。”

信玄脸一红,将果子放好,不敢懈怠,继续持帚打扫。

少女吃完野果,信步迈出,来到他跟前,歪着头,盯着他看。

信玄几乎不曾这样近距离与一位姑娘对视,很快招架不住,不敢与她对视,低着头,专心扫地。少女格格笑了笑,正要说话,忽然一道尖细的嗓音,刻薄道:“哪里来的丑丫头,光天化日就不要出来吓人了,长那般模样,是出门没照镜子么?”

两人转身,见不知从哪儿冒出两三个十五六岁的少年,三人都身穿锦服,态度高傲,显然家境十分好,是附近城镇的富家公子。许是随大人一同来上香,在里面无聊,就结伴出来走动,正好撞见了少女,见她容貌丑陋,是以出言不逊。

少女未眠不谙世事,听不懂话中伤人于无形的不友好,有些疑惑道:“你们是谁?我没见过。”

问信玄道:“是你的朋友么?”

信玄摇头:“不是。”

心里很不舒服,却没敢帮她说话,头低着,紧紧抓住扫柄。

三人走近,仔细打量,更是肆无忌惮,一人道:“我原以为是我看错了,没想到走近看了更丑。喂,丑八怪,你是真不害臊么?”

“对呀,我要是长你这么丑,根本没脸见人。”

“快回家去吧,再多看你一眼,我三天饭都吃不下。”

虽然少女长得其貌不扬是事实,但是被人如此不客气甚至满是恶意攻击,就真的很不像话。但她因为不懂人间的审美,还是听不出三人噼里啪啦在表达什么,只是见他们笑得很开心,自己心情也不错,笑道:“你们是想跟我交朋友吗?”

“谁要跟你交朋友?呸!也不撒泡尿照照,就你那丑样,配么?”“就是啊,丑死了,快滚快滚,别让本公子再见到你。”“真恶心,我都快吐了,怎么会有这种女的?别是傻子吧!”

说完,三人捧腹大笑。

信玄听不下去了,紧握双拳,鼓起勇气,说道:“你们……别这样说,她……她一位女孩子,你们怎么可以……”

三人都是跋扈惯了的,在家里都无法无天,更何况在外面。一人推搡他道:“小道士,要你多嘴?又没说你,你着什么急?”

“对啊,人家本人都听得乐呵呵的,你反倒为她打抱不平是吧!”

信玄被推得连连后退,急忙道歉道:“我……我不是……”

少女终于察觉不对劲,看出他们是在欺负人,一把推开那为首的少年,挡在信玄面前,昂首挺胸道:“喂,你们怎么可以这样。”

那少年在家从未受过这种侮辱,而且对方还是一名丑女,竟敢对自己如此无礼,简直放肆,他低头往少女触碰的衣服看一眼,一阵恶心,猛拍两下,恶狠狠道:“你他妈的找死!”

抡起拳头就往少女身上招呼。其余两人站边上耀武扬威一会儿,也加入进入,三人对着少女就是一顿拳打脚踢。

信玄呆了呆,咬着牙,大声道:“你们……住手!”

三人打疯了,哪儿听得见他说话,就算听见了也不会住手。信玄听到少女尖叫,再也克制不住,急怒道:“你们……”

抄起手上扫帚往三人身上就是一顿乱打。

正闹得不可开交。这时,来风观主送客出来,见到扭打在一起的几个人,怔了怔。跟随他出来的香客恰好是三名少年父母,见状,大吃一惊,纷纷上前,拖的拖拉的拉。

来风观主看见信玄身影,脸一沉,喝道:“玄儿!”

听到师父声音,宛如一道霹雳落在头顶,信玄整个人僵住。被他扫把打中的三个少年同时踹了他一脚,没好气道:“你是不是有毛病!”

香客们赶紧拉住自家儿子,对来风观主道:“不好意思观主,小孩子不懂事。”

在外人面前,来风观主要维持体面,微微一笑,面容和善,笑道:“是贫道管教不严,让诸位施主见笑了,多有得罪,真是抱歉。”

“哪里哪里,观主说笑了,是我家孩子淘气,给观主添麻烦了。”

互相客套完,几人带着自家孩子离开了。那少女脸上青一块紫一块,捂着肚子缓缓起身,委屈巴巴道:“小道士,我是不是连累你了?”

来风观主阴森森的目光扫她一眼,似笑非笑,对信玄道:“玄儿,你胆子越来越大了。”

说完,狠狠甩袖,转身进观。

信玄心口如同被冷水灌过,身体软了大半,脸色惨白,看着未眠:“未眠姑娘……”

未眠身上都是皮肉伤,想不明白为何那些少年要殴打自己,红了眼眶,道:“我是不是做错事了?”

信玄已经吓得魂飞天外,自知生死难料,多半活不成,双眼发直,喃喃道:“你没错,你一点错都没有,是他们的错。未眠姑娘,你……快走吧,以后不要来这里了。”

说完,抱着扫帚,一步一步往观里走去。

未眠叫道:“信玄?”

他脚步顿了顿,却没停下。

刚进观,信繁就急匆匆跑来,脸上带着惊恐至极的表情,一把抓住他手:“信玄师弟,你闯了大祸了!”

信玄知道自己闯祸了,但是听到他用这种天崩地裂的害怕语气说出,一颗心陡然沉落,全身冷汗。特别是想到接下来自己将要面对什么,牙关忍不住格格作响。

被信繁拉着,脚底仿佛踩着棉花,彻底六神无主。

来到刑房,四面墙壁都挂着各种冷冰冰的刑具,两边的空地还摆着架子,上面刀枪剑戟样样都有。房间窗户紧闭,不透光,只有角落点着几根蜡烛,甚是阴暗,冷风一阵阵穿堂而过,但凡踏进房内之人都知道,必定有一人会惨死,不是别人就是自己,都栗栗自危。

他们的师父就坐在正中的椅子上,慢条斯理喝着茶。两边架子前,站在十多名弟子。那是海棠观仅剩的懂事的弟子,新进来的一批大都都才五六岁,没有被叫过来观摩。

信繁走上前,跪倒在地,哆嗦着道:“启禀师父,信玄师弟带到。”

被他破风般拔凉的声音拉回思绪,信玄吓得赶紧跟他一样跪倒,磕头道:“师父,弟子罪该万死!”

来风观主看也不看两人,慢悠悠喝了一口茶。摩挲着嘴角的两撇胡子,阴阳怪气道:“玄儿,为师看你近来是长本事了。”

信玄听着他语气不善的声音,心脏砰砰乱跳,后背衣服已经被冷汗打湿,头皮一紧,想到信玉师兄的惨状,脑袋一片混沌,咚咚磕头道:“师父,弟子知错了……”

“哦?”

来风观主凉飕飕道:“错在何处?”

信玄恐惧道:“我……弟子不该在观门口打架斗殴。弟子有错,弟子真的错了……”

不敢求饶,因为知道徒劳无功,有可能适得其反。只是不断认错。当然,以他对师父的了解,只怕早就于事无补。

那站着的十多名弟子都缩着肩膀,低着头,大气都不敢出。众人心里只有一个想法:“信玄死定了!”

果然,来风观主咧着嘴,阴恻恻笑道:“你很有觉悟嘛,早知如此,动手之前又在干嘛?人呢,一旦没有规矩,就跟畜牲没两样。是不是为师这几日对你们太放纵,所以你们才敢如此胆大妄为?”

闻言,所有弟子齐刷刷跪下,惊恐万状道:“没有,师父息怒。”

来风观主本性凶残,没事尚且要找事,揪住弟子错处强行指鹿为马杀人放血,就别说真的犯错。观里的弟子,能平平安安长到成年,都算得是祖上保佑。跟信玄同样年纪的一批大概有五六十人,如今却只有这十几个了,不是被这种理由杀害,就是被那种借口打死。仿佛他们就真的只是一群用来给来风观主泄愤的牲畜。

来风观主指着信繁:“繁儿,你去拿鞭子来。这次,为师给你们立个规矩,引以为戒,以后谁还敢犯,”

话说一半,众弟子身体抖如筛糠,齐声道:“弟子们不敢。”

信繁很快取来鞭子,双手捧着呈上。

来风观主却不接,眼睛直勾勾盯着他,眼里闪过一抹不加掩饰的阴毒,冷冷道:“繁儿,你来说,坏我观规矩者,该当如何处置?”

信繁咽了咽口水,颤抖道:“坏……坏规矩者,杀……杀无赦。”

来风观主点头:“很好,今日就由你来执行吧。”

信繁吓呆了,不可置信道:“我?”

来风观主耐心有限,冷冷道:“难道还要为师再讲一遍?”

信繁全身冰冷,结巴道:“不……不用了。”

转过身,抓住鞭子一端。信玄呆呆抬头,与他对视。信繁咬着牙,神色变化莫测,低低道:“信玄师弟……你不该坏了师门规矩的,对不住了……”

说着,长鞭一挥,带着一股劲风,啪的一下,落在信玄肩膀。

来风观主脸色倏地变得铁青,喝道:“你没吃饭是不是?”

信繁:“我……”

右手用力,狠狠甩鞭。很快,信玄背上,脸上,都被抽中,拉出火辣辣的血痕。他痛得脸色苍白。然而来风观主还是不满意,起身对着信繁就是一脚,把人踹到墙壁上,撞得满壁兵器叮叮当当坠落。信繁吐了口血,半天爬不起来。

来风观主冷冷道:“怎么?还顾念同门情谊,下不去手?”

信繁满嘴都是血,疯狂摇头:“我……弟子不敢,弟子不敢!”

来风观主没有看他,皱着眉,厉声道:“给你最后一次机会,打不死他,你就代他去死吧!”

信繁忙不迭道:“是是是是……”

连血都顾不得擦,拽紧鞭子,双目充血,朝着信玄劈头盖脸就是一通狂抽。

不久,信玄痛得趴在地上,全身血肉模糊,信繁满脸都是他身上飞溅的血沫。但是师父没有出声,他不敢停下,圆瞪着眼,泪水在眼眶打转,他强忍着,在心里道:“对不起师弟,对不起……”

心里说着对不起,下手一次比一次重。

信玄已经彻底失去意识,身上就没有一处完整的,鲜血淋漓。

信繁脑子也快炸了,他没杀过人,双手抖得不成样子,心里紧绷的弦跟着断了,狠狠挥了两下,突然大叫一声,跌坐在地上,掩面哭泣。那十多名弟子也都跪着,头紧紧抵着地面,一动不动,仿佛早就死去一般。

来风观主冷笑一声:“废物!”

一掌拍出。信繁骤然睁大眼。

众人听到头骨碎裂的声音,肝胆俱裂。

一道鲜艳脓血自信繁头顶流下。

“为师说过,打不死他,那你就替他去死好了。”

算是后面的伏笔,马上就会放糖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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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雨中花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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