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已深,山谷中一片寂静。
芸姝裹着破旧的藤衣,蜷缩在篝火旁,怀里紧紧抱着那株小灵芝,细细的呼吸声在夜风中若有若无。
玄凛背对着她,站在断崖之上,银甲披身,静默如山。
风吹动他的发丝,拂过他冷峻的眉目,也拂动了他心底那道多年封存的暗流。
扶桑木异动,天庭灵脉崩坏,芸姝异血觉醒。
这一切,都不是偶然。
玄凛静静望着远处苍茫夜空,思绪缓缓沉入往昔。
很久以前,天庭第一次出现灵脉衰竭的征兆。
三十三重天之上,星辰暗淡,扶桑木枝叶枯黄。那时,天帝尚在新政初立之际,天后与诸神共议,得出一个结论——
灵脉之所以衰竭,不是因为天数将尽,而是因为旧有的仙族血脉,已不足以支撑天界运转。
仙脉,衰弱了。
为了延续天庭统治,天帝秘密下令,设立了育幼院。
表面上,育幼院是为了收养战乱中失散的仙童,抚育他们成长,教以道义仙法。
实际上,它是一个巨大的筛选场。
从凡间、妖界、人间各地,秘密挑选血脉纯净、灵根特殊的幼童,集中培养,通过残酷的考核与淘汰,筛选出最适合继承天庭的新一代。
不是继承神位,而是——
继承整个天庭的灵脉枢纽。
在玄凛刚入天庭时,曾有幸见过那份绝密的初代育幼院计划书。
书中冷冰冰地写着:
【择优而育,劣者弃之。育幼之道,非为慈悲,乃为存续。】
存续。
天庭以仙为尊,可他们的仙气,也只是脆弱的灵脉流转。若灵脉绝断,仙界便会崩塌,无一幸免。
为了活下去,哪怕血腥,哪怕残酷,哪怕将无辜幼童当作祭品,也无所谓。
那一年,玄凛还很年轻,他第一次知道,原来仙界所谓的辉煌秩序,是用无数鲜血堆砌而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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篝火劈啪作响,把芸姝瘦小的影子拉得老长。
她半睡半醒间,迷迷糊糊听到玄凛沉稳低哑的声音,似是自言自语,又似在对遥远的某人倾诉。
“芸姝……”
他低声唤了一句,却又顿住。
芸姝呢喃着翻了个身,抱紧小灵芝,鼻尖蹭着嫩叶,露出一丝浅浅的笑容。
玄凛垂眸望着她,眸光微动。
也许她还不知道——
从她体内觉醒的那滴血,不只是治愈灵根那么简单。
忘忧草,本是天地初生时唯一能与扶桑木抗衡的灵物。
若扶桑木象征着永续生机与天庭权力的顶点,那么忘忧草,则是另一个极端——消弭怨气,洗涤灵脉,令天道归于自然。
一旦成长完全,忘忧草可以轻易左右天庭灵脉,打破旧有秩序。
而芸姝……只是个还懵懵懂懂的小草妖,根本不知道自己肩负的,是多么可怕的命运。
玄凛缓缓闭上眼。
也许天后早就察觉了芸姝的存在,所以才会急不可耐地派人追杀。
如果芸姝继续活着,未来某一天,她的存在,必将动摇整个天庭。
而现在,只有他知道这个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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芸姝蜷在火堆旁,睡得并不安稳。
她梦见自己又变回了一根细细小小的草,被无数巨大的脚步踩过,被风雨吹折,被烈日烤焦,却仍然倔强地生长着,哪怕破碎,哪怕卑微。
梦到后来,她迷迷糊糊地哭了。
一滴眼泪顺着她的睫毛滚落,滴在那株灵芝新生的叶片上,悄然融入灵气。
灵芝微微颤动,似乎在回应她的悲伤。
玄凛见状,心底一痛,眼神微微黯了。
他想伸手抚平她的眉心,告诉她:“别怕,有我在。”
可最终,他只是默默地加厚了篝火,拂去她肩上的落叶,让她能睡得更暖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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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方微亮。
芸姝在一片淡金色晨光中醒来,睁开眼睛的瞬间,怔怔地望着头顶的蓝天,半晌回不过神来。
昨夜的惊恐,逃亡,绝望……似乎都被这温暖的晨光冲淡了一些。
“早。”玄凛低声道。
芸姝缩了缩肩膀,小心翼翼地应了一声:“早……谢谢仙君救我。”
玄凛淡淡道:“我不是救你,只是不想有人违逆天规罢了。”
芸姝咬了咬唇,低头不语。
小小的身体抱着灵芝,像极了某种脆弱却顽强的小兽,让人忍不住想保护。
玄凛望着她瘦弱的背影,心中某个早已麻木的地方,仿佛被细细的藤蔓轻轻缠绕了一下。
他微微叹息,开口道:“芸姝,你可知,天庭育幼院为何而建?”
芸姝怔怔摇头。
玄凛眸色微暗,声音低沉:“为了选拔天帝继承者。”
芸姝呆住了。
她原以为育幼院是仙童们读书习法的地方,是云端上的学堂,没想到竟隐藏着这样冷酷的真相。
“可为什么……要选继承者?”
芸姝忍不住问,声音软软的,却带着发自心底的疑惑。
玄凛沉默片刻,低声道:“因为天庭的未来,需要新的支撑者。无论是谁,都要成为扶桑木的新根。”
芸姝听不懂,可她本能地觉得,那一定是非常、非常痛苦的事情。
“那……也会有人像我一样,被抓去吗?”芸姝小声问。
玄凛没有直接回答,只是微微勾起唇角,露出一丝极淡的笑。
那笑容里,藏着太多太多她不懂的悲哀。
芸姝心里一紧,捧着灵芝,紧紧抱在怀里。
她害怕了。
但她又忍不住问自己:
——如果真的有一天,自己也要被迫去承担什么,自己,还能坚持到最后吗?
风拂过山谷,带着遥远的花香。
玄凛站在芸姝身后,抬头望向遥远的天界,眼底深处藏着晦暗不明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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