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冯乐还是没有因为两个亿就妥协。
等他走出医院的时候，呼吸着晚风中夹杂着的汽车尾气，觉得自己老了之后出个人传记时，一定要加上这样一句话：
在全球经济萧条的大环境下毅然拒绝了两个亿。
此时此刻，看着面前的覃满，冯乐觉得他和两个亿也没什么差别。
出于对两个亿的尊敬，他关心道：“昨晚休息得怎么样？没有影响到你吧？”
诶？
覃满哑然，这不应该是他的台词吗？
冯乐继续道：“今天的戏份有点难度，你需要时间调整吗？用不用给你放个假？”
覃满：“？”
覃满：“冯导，昨天晚上是不是发生什么了？”
冯乐呵呵一笑，怎么会？
就是你爸想直接把两个亿砸我脸上而已。
眼看着冯乐一副误会很深的样子，覃满连忙道：“导演，昨天那两个人真的是疯子，你不用理会他们，该怎么样就怎么样。”
直到正式开拍，冯乐的脸上还挂着十分具有迷惑性的微笑。
远在B组的赵升一听说冯乐疑似失心疯到无法控制表情的消息时，还特地跑过来看了一眼。
那架势，活像只要冯乐一归西，他就能立刻篡权上位、彻底拜托副导演的名号，踩着昔日领导的光辉成绩走向自己的人生巅峰。
不过遗憾的是，赵升那谋权篡位的意图过于明显，收获了冯乐的两个巴掌之后就重新回了B组。
今天的戏份是覃满和秦则的。
经过昨天晚上的事情，两人之间的气氛有些诡异。
旁边帮他们补妆的化妆师都觉得有些怪怪的。
最后，还是秦则主动破冰：“现在最重要的事情是演戏，其他的都可以先放一放。”
现场的各项准备已就位，冯乐一声令下，拍摄正式开始：
这是阿度第一次走进这个十分普通的家。
在他眼里，这个房子里的一切都是普通的。
只有站在里面的人是唯一鲜活且特别的色彩。
“你随便坐就好，我去帮你泡杯茶，喜欢红茶还是绿茶？”荆苇从鞋柜里拿出一双全新的拖鞋放在阿度旁边后就往厨房走去。
阿度：“白水就好。”
虽然阿度是这样回答的，但是荆苇从厨房走出来的时候，手里拿了两个水壶，一个里面是白水，一个里面是红茶。
注意到墙上贴着的一家三口的合照，阿度好奇道：“你是和父母住在一起的吗？”
“嗯，不过他们都出差了，家里只有我一个人。”
阿度端起水杯喝了一口白水，站起身在客厅中慢慢踱步。
最后，他的目光落在了那满满一橱柜的奖杯上。
“这些都是你的？”
荆苇嘴角扯出一个笑容：“差不多一半吧，其余的是我父母的。”
阿度由衷地点评道：“很厉害。”
荆苇脸上的笑容却变成了苦笑：“可是没有一个一等奖。”
阿度放下水杯，站在了荆苇面前，捧起他因为自卑而低垂下去的脑袋：“那也很厉害。”
荆苇有些动容。
阿度继续道：“你知道吗？第一次看你跳舞的时候，我就被你惊艳到了。你就是最好的，不需要用这些东西来证明。”
阿度所说的，和他的父母所告诉他的完全不一样。
小时候，荆苇是喜欢过跳舞的，但是因为父母过多的干涉，他慢慢就没那么喜欢了。
他享受的是肢体随着心意舒展，仿佛世界上只剩下他一个人的忘我感觉。
他可以在破旧的储物间内起舞，也可以在教室的小片空地上跳舞，甚至一张床也可以是他的舞台。
但是父母却不这样认为。
他们认为舞者是只属于舞台的，只有在真正的聚光灯下，舞者才能起舞。
因此他们不允许荆苇自降身份、无法容忍荆苇的放下属于舞者的高傲。
阿度温柔地看着他，眼中是无限缱绻：“你要跟着你的心走，只有你喜欢的，才是最重要的。”
对于这样的温言抚慰，荆苇情不自禁地吻上了阿度的唇。
......
“咔！”
看着两人有些肿的嘴唇，冯乐的声音已经濒临崩溃了。
“你们数数，就这一个简简单单的吻戏，你们拍了几次了？还能不能行了？”
“实在不行的话直接借位，或者找替身，我不管你们想用什么方法，这个镜头必须给我拍好了。”
冯乐难得的对两位主演同时发火，现场的工作人员都噤了声。
冯乐继续道：“身为演员，连个最基本的吻戏都拍不好，你们还想干什么？啊？”
“亲了这么多次，就算再没有情感也该稍微哦培养一点出来了吧？我看我是不是应该把你俩关进一个屋子里好好培养培养感情？”
“吻戏都拍不好，之后的床戏怎么办？我去拍吗？”
“该说的不该说的我都说了，你们自己好好想想，实在不行躲房车上偷偷练练！”
“化妆师！给他们一人找个冰袋拍到嘴上。看看你们嘴都肿成什么样了！”
“全场休息二十分钟。”
虽然休息时间到了，但是片场内还是一片寂静，现场的工作人员走路的时候都恨不得垫着脚，生怕自己脚步声大了会触导演的霉头。
冯乐将手里的剧本卷成筒状，来到两人面前，看着他们一人拿着一个冰块敷嘴巴的样子，只觉得又气又好笑。
“我先不说小满，秦则！你怎么回事？你很少像这样出戏的。”
“你还记得你是在演谁吗？”冯乐用卷成筒状的剧本敲了敲秦则的头。
“你在演阿度，演那个病态的画家。而不是在演你自己。等一下你过去看看，但凡长了眼睛的都能看出来。”
“和荆苇上演爱恨情仇的是阿度，不是你秦则。”
“说起来也是奇怪，你不是体验派的吗？正常情况下不应该出戏呀！”
大大小小的影帝头衔拿了个遍，到头来，竟然还会被导演训斥没演技。
秦则觉得自己这次丢脸真的是丢大发了。
不过他这次确实失误很多，尤其是饰演荆苇的覃满凑上来的时候，他都会情不自禁的想起昨天晚上的事情。
想起那两个含义完全不同的吻。
还有一些模糊的片段趁机闯入他的脑海，他看不清。
嘴巴上的冰块已经在慢慢融化了，秦则换了只手扶着，耐心听着冯乐的训斥。
“我知道，对于两个大老爷们拍这种暧昧的戏可能会有点难为情，但是咱得清楚，你们现在在拍的是艺术作品。”
“开拍前也都沟通过，你们可都是不介意和同性艺人拍亲密戏的。”冯乐端出了签合同时提前声明过的条例。
“你们只是将身体暂时献给了这个角色，你们的灵魂和精神都是自由的。没道理说你们拍了一段同性恋的感情就会成为同性恋。”
“也不会有人要求你们在影片中演了一个同性恋就一定要在现实生活中也成为同性恋。”
“这些都是角色的塑造，你们要分清楚。”
说道这里的时候，冯乐已经有些苦口婆心了：“要记住，你们和角色是完全分开的，你们只用揣摩人物内心，将他完美诠释出来，不需要承担角色的性取向。”
“我就说这么多了，今天这么一出，收工时间肯定会晚，你们自己商量着请客吧。”
临走前，冯乐将目光转向了覃满：“小满，之前你说你是谈过恋爱的，我现在看着怎么一点都不像啊。吻技什么的还得练练，难怪当初人家小姑娘要跟你分手。”
覃满：“......”
这种时候就非得多这一句嘴吗？
“你之前谈过恋爱？”秦则的声音从旁边传来。
覃满无所畏惧：“是啊。”
“那你现在还喜欢他吗？”秦则顿了顿，继续道，“我的意思是，既然你昨天晚上承认了喜欢我，应该就不喜欢他了吧。”
“不过我还是想说。一个人对待感情要真诚，脚踏两只船是大忌。”
“当然，我也无权干涉你的感情，毕竟我对你而言，只是一个你喜欢的人而已。”看似是大度的表态，实际上全都是自己暗戳戳的小心思。
覃满静静地看着他，在双手已经完全被冰袋浸湿以后撂下了一句话：“今天你请客，明天我请。”
幸运的是，这段吻戏终于磕磕绊绊地通过了，不过冯乐的表情却依旧凝重。
“下一个是床戏，你们行吗？”
秦则和覃满互相对视一眼，给出了一个肯定的答案。
“可以的。”
“没问题。”
两人终究还是高估了自己。
两天后，冯乐已经彻底没话了，即使两人一直在请客，他还是忍不住的生气。
一个演员演不好戏，就算请客的次数再多又有什么用？
在这期间，冯乐还打电话和陈书源进行了一番沟通，希望陈大编剧进行一些修改，让这两个快把他气死的人能尽快过了这场戏。
甚至还向陈书源询问了能不能直接删掉床戏。
不过陈书源给出的答案一次比一次坚定。
“我的作品已经很完美了，不需要再进行任何修改。”
看着渐渐暗沉的天色。冯乐深呼吸了一口气，说道：“最后一次，如果这次还不过的话，这场戏就留到最后再拍。”
“Action！”
随着冯乐的话语，秦则按照剧本上的描述贴近覃满。
当他注视着覃满时，似乎在对方的眼睛中看到了另一个人。
那是一个年轻的自己。
秦则有些分不清真实与虚幻了。
之后的一系列动作都是下意识的本能反应。
突然间，覃满一把将秦则推开，也顾不上周围人的目光，钻进卫生间就开始疯狂呕吐。
秦则终于回过神。
看着覃满仓皇逃跑的背影，又看了看自己空荡荡的手心，终于后知后觉，原来病的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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