迦摩檀罗为报父仇不惜调动所有精锐,结果被上官雪峰打得落花流水。
哈奴顺势攻入骠国王宫。
其实有一个事实,大家都不愿接受,即便是陈敬之没有离开卑谬城,最后雪峰大军压境,还是抵挡不住的。
不过若是那般,骠国王确实不一定会死。
现在回想来,一切的一切,都是一个局,雪峰的
陈敬之有几分无话可说的意思,骠国国王确实将骠国的一切都压在他身上,阿诺舒陀甚至亲自找过他谈话,将公主嫁给他,希望他永远留在骠国。
可他到底是中原人,怎么可能永远留在骠国呢?
到了正午,太阳越来越大,阿莎曼哭着哭着,不知是睡着,还是哭晕过去,陈敬之将她抱回骠国营帐。
敬之守在阿莎曼营帐外,迦摩檀罗让他去阿莎曼帐篷内守着,他还是坐在帐篷外的阴凉处,狂扇着扇子。
小雨过来给阿莎曼检查了一下,是累到了,并无大碍。她给阿莎曼开了些药方,嘱咐婢子,便推下去了。
营帐外的陈敬之沉沉舒了一口气,他内心并不轻松。胸口好像哽着一口气,吐不出来,也咽不下去,委实叫人难受得紧。
对阿莎曼的感情,若要说喜欢,好像也不是。但讨厌,似乎也说不上。
她的刁蛮任性,他似乎总能站在她的角度理解她。她的性格,是完全有别于明月的温婉端庄,和他所有见过的女子都不一样。
她有自己的骄傲,也有自己的高贵。
她习惯于居高临下的看人,可每当她看他时,他仿佛能看见她内心的渴望和失落。
在卑谬城的日子,他远没有看上去那般潇洒。
他为何急着离开,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在逃避。
他一向是潇洒不羁的,此生关于情爱的幻想,除了明月,再无其他。
可明月嫁给文暄,他并不觉得多难过,反而觉得十分登对。那是明月最好的结局。
后来他细想为何那样喜欢明月呢?因为明月就代表着完美,无可匹敌的完美。而追求完美,是每个男人的天性。
他自诩天资超逸,当然也只能追求最完美的人物。
迦摩檀罗闷闷不乐过来,身上还带着酒气。自打父王去世后,他搬兵救援几乎神思,若不是遇到陈敬之,他确实已经死了。
他将腰间的酒囊摘下来递向陈敬之道:“天使要不来一口?”
陈敬之挥动扇子,示意不必。
“你们中原不是有个词叫借酒浇愁么?”
“借酒浇愁后面还有三个字,愁更愁。”陈敬之有一答没一答的打着扇子,面色上倒看不出多大愁绪。
但迦摩檀罗知道,他之所以没去中原营帐那边,是放心不下自己的妹妹。
很多时候迦摩檀罗在内心觉得,陈敬之比他更适合做骠国国王。
若是他愿意娶自己的妹妹,他情愿禅让王位。
他原先还想,自己的妹妹是天上地下难得一见的美人,陈敬之怎么就看不上呢?可他见过明月公主之后,才知道世上有这样绝美的人物。
妹妹确实也是美的,可明月公主真叫人觉得此人是天上才有的,不是凡间的人物。
原来陈天使曾经仰慕的女子是那样如天神般的人物,这么一对比,自己的妹妹确实黯然失色了。
他不好劝,总不能说,明月公主已经和柳天使成婚了,他当另择良配,那岂不是叫他退而求其次,而自己的妹妹就是那个被选择的其次?
迦摩檀罗从随从那里得知,阿莎曼之所以顺利逃出皇宫,是因明月公主假扮成陈敬之稳住了局势,她边组织力量抵挡,边撤退。他自己带着数万兵马尚且被打得落花流水,明月公主手中就那么点人,还能保全阿莎曼没事,他心中是无比感激的。
他也隐隐打听到,阿莎曼一路上甩了不少脸色给明月公主,明月公主都是引而不发,没与阿莎曼为难。
他想到这里,自己打开酒囊,咕噜咕噜地喝了好大几口。
到底是中原王朝,有广阔的胸襟和容纳一切的气度。
迦摩檀罗本来已喝了好些酒,这样连喝几大口,便有些醉意,他道:“其实我最开始偷偷去中原的时候,我路上见到不少人流离失所,到处都是乞丐,我心中还是挺鄙视你们的,所谓天朝上国,都是吹出来的。后来你带两千人随我回到骠国,我也是不屑一顾的,不相信你能力挽狂澜。陈天使,我为我当初小看你道歉。”
“没事。”陈敬之根本不在意他小看不小看。
迦摩檀罗红着眼睛,道:“我也知道你根本不屑于我的诚意。”
“倒不是,你不要多想。”陈敬之正色看着他,“眼下局势,即便是中原兵力,也有点左支右绌,但凡中原局势稳定,明月公主和灵珠公主便不至于流落南境。此时需要稳定军心,殿下也不易妄自菲薄。”
陈敬之不愿看到迦摩檀罗颓废。
迦摩檀罗醉醺醺的,道:“天使,而今骠国气数将尽,你不取,雪峰便会取,你们守着仁义之师的美名,最后不是苦了南境百姓?”
“一地有地的风土人情,中原确实可以强有力地收付天下,可最后不是靠武力征服,而是靠风化。以王风化天下。”陈敬之轻轻摇着他的扇子。
“我的能力已不能服众,即便收复故土,陈天使,你是知道的,我也无法……”他说着,就哽咽起来,最后竟呜呜咽咽哭得像个孩子。
陈敬之揉了揉脑仁,这可不是哭的时候。
他屏退左右,只道:“只要殿下有重振山河的勇气,一切都可以慢慢来。”
“父皇临终前说了,让我归顺中原。”他从衣衫中取出阿诺舒陀的血书和王印,哽咽道:“但是要你娶阿莎曼……”
“你们这是何必呢,阿莎曼若是知道这安排,她该多难过。”陈敬之摇头,“即便我娶她,也该是我们两情相悦,而不该将家国重担压在她身上,你知道吗?”
“我懂您的意思,天使,你心中也是希望阿莎曼选择自己的路,可她对天使的心迹,天使难道没有任何感受?”迦摩檀罗摇头,“我妹妹虽不及明月公主那样完美,可除开明月公主之外,也没人再比她更美丽了,灵珠公主不能,乔姑娘也不能……你除了选阿莎曼,你还能选谁?”
陈敬之嘴角拉得好长,那是无奈。他道:“世上的好姑娘没必要给我选,殿下,只有在对的时候遇到了,两人奔向彼此,那样的爱意,才有意义,殿下可明白我说的?”
迦摩檀罗愣了愣,有些不明白,但却点头:“我虽不懂选择不选择的,可是天使难道不喜欢我妹妹。”
陈敬之脸色沉沉,没做声。
“难道就真的一点也不喜欢……”迦摩檀罗嗓子开始沙哑。
正好沙陀那过来,他向迦摩檀罗和陈敬之行礼。
陈敬之道:“快扶你们殿下去休息吧,我意这两日为他加冕登基。”
不料沙陀那却跪下:“大人,我们陛下的意思,是归顺中原,还望中原勿弃。”
“中原有句话叫做不乘人之危,我们定然也不能在骠国危急之时取骠国领土。”陈敬之忙扶起他,抓耳挠腮,“何况两国并为一国,需要国书为证,并不是三言两语的事。”
“先王将公主托付给大人,是相信大人有能力保护公主,并非要以国家安危为条件。还望天使明鉴。”沙陀那发自肺腑道。
陈敬之道:“沙将军,我出使骠国,代表的是中原,婚姻大事,尤其是与贵国公主,这般大事本也不是在下能做主的。如我先前所言,娶一国公主这样的大事,涉及一方安稳,即便朝廷允我自主决策,我也不能辜负朝廷的信任。还望沙将军理解。”
迦摩檀罗已经醉得不省人事。他醉醺醺道:“陈天使两年和阿莎曼朝夕相处,没有一点感情,我是不信的。他又是守礼制的人,定然不敢僭越。我……我们应该去找柳大将军和明月公主,在这里,他两个地位最高……”
“赶紧扶你们殿下回去休息吧,这大热天的醉酒可不好。”陈敬之连连摇手。
沙陀那还真扶迦摩檀罗回去了。陈敬之终于落得耳根子清净。
婢子们送来许多新鲜蔬果,在陈敬之跟前架了小桌椅,就退下了。
陈敬之吃着瓜果,甜倒是甜,就心里躁躁的,连带着口里嚼着也没滋味。这世上就没个体己的人跟他说说心里话么?
说曹操曹操到。
承瑾过来了,他手中拿着个浑身带刺的家伙,陈敬之满意笑道:“小九。”
“敬之哥,来吃水果。”
明月和柳文暄那边也有许多新鲜瓜果,还有一个极其臭的大东西,浑身长满刺,众人都捂着嘴。
明月一边捂鼻,一边巴拉那家伙,形状有些像南瓜,身上的刺却坚硬无比。
她小声问文暄:“这个是什么?你可吃过?”
“这个叫榴莲。”文暄说着,便取匕首从一头的尖角处,将榴莲剖开。
周围的人又退得更远了些。
明月将鼻子捂得更严实。
文暄道:“第一次吃肯定觉得奇臭无比,但多吃几次,就会习惯,甚至喜欢。”
明月倒也没嫌弃,却没吃想意思。
天朗和灵珠牵手提着几个硕大的果子,黄溜溜的,长安没见过。
天朗晃了晃手中的果子,笑道:“姐姐吃不了那个,可以试试这个,这玩意儿叫芒果,好吃。”
小雨和乔婉妍都不吃榴莲。卓然便给她们切芒果。
大家最爱的还是荔枝,硕大的榴莲竟然无人问津。
明月笑道:“能传到中原去的食物,都是经过老祖宗严格挑选的,这玩意儿没去,还是有道理的。”
文暄又问明月:“这个吃了对身体有好处,确定不吃?”
明月看那黄墩墩的果肉,伸手戳了戳文暄剖出来的果肉,是软的,她觉得有些好奇。
她突然问:“天素吃这么?”
文暄望望天朗,天朗会意,道:“姐姐吃这个,可爱吃了。”
天朗不好意思,他和姐姐来南境没多久,便分开了,按说,姐姐爱不爱吃这个臭果子,他也不知道,反正她不爱。
不想,灵珠拿了一块,一口咬下去,她皱着眉头,生生吞下,又吃了第二口,连连点头,道:“其实还可以。”
明月依旧不动,她吃芒果。
只有文暄拿了块吃,道:“真的挺好吃,天素若是在这里,定然劝你尝一尝。”
“真的吗?”
文暄认真点头。
他捡了块最小的,递到明月嘴边,明月咬一口,她嚼得很慢,像是在品味,小块吃完,她又捡了块中等的。她一笑,点点头:“确实不错。”
文暄满意地笑着看她吃,“外头的树上还有,吃完了我再去摘。”
正当几人议论那些水果,沙陀那来了,他向明月和柳文暄下跪,被文暄扶起。
“明月公主,柳大将军,我王驾崩时写下血书,表示归顺中原,这是陛下手书和王印,请大将军和明月公主过目。”
众人被他这举动惊道,按说他们还有迦摩檀罗,手中还有几万兵马,加之有陈敬之助力,定然能恢复国祚。
沙陀那上回递回骠国王殒命的消息,后续就带着部分兵出去找迦摩檀罗的下落,这一路并不和明月他们一起。
明月取来血书,道:“这样重大的事,得王子亲子出面商议,两方交换国书才成。”
沙陀那有些为难,“我们殿下也是这个意思,殿下说他只适合当个征战沙场的将军,他并不适合当国王,骠国若是没有中原鼎力相助,其实两年前就已经被吞并了。陈天使说了原委,他不好接下这国书,小人希望公主和大将军出面主持公道,还南境一片安宁。”
连迦摩檀罗都知道,但凡早点归顺,骠国不至于生灵涂炭。他们也是不愿放弃那一点尊荣,其实,一直都在苟延残喘。
迦摩檀罗将自己灌醉,他其实并没有醉,只不过吗,心里总有些不甘心。
但又说不出到底是哪里不甘。
是不如上官雪峰,还是不如赵雪晴?
赵雪晴是中原人,上官雪峰是中原人的后裔,他们都很聪明。其实骠国在很早以前,也是从中原迁徙过来的,大概和中原分开太久,他们好像都不怎么聪明了。
同样是五万兵马,怎么在陈敬之手中能化腐朽为神奇,在他手中就不行了呢?
陈敬之让迦摩檀罗看了很多兵书,给他举了很多例子,可实战起来,他怎么就输得那样惨呢。
沙陀那深知自家殿下的性子,好胜心强,性格却很武断。
他在这样的激烈角逐之下,只会被淘汰。
暹罗即便有上官雪峰那样年轻有为的君主,还是要受东瀛流亡势力掌控,饶是如此,他们也没能攻下中原一寸土地。
中原确实风雨飘摇,就他们之前潜入中原到达长安一路所见,中原人也没有说过得多么好。
可是,他们总能靠着手中几万兵力和几个天才,让战局起死回生。
柳将军运筹帷幄,陈敬之决胜千里,天朗骁勇善战,乔卓然沉着冷静,九殿下深思熟虑,哪怕就是作为女子的明月公主,她盈盈弱质,却也临危不乱,调兵遣将。
沙陀那环顾四下,他昨天救公主时,就连没听过名字的乔婉言都挥剑保护阿莎曼。还有那个医术精湛的雨姑娘,昨天一夜没休息,给伤员处理伤口……
沙陀那眼眶猩红,很想哭,怎么骠国就没有这样厉害的人物呢?
对了,他们中原还有个被称为天之骄子的秦王殿下,以及无所不能的秦王妃。
他虽至今未见过秦王妃,但从战场上打听来的消息,藤原和上官雪峰攻打骠国到半路撤兵,便是因为秦王妃出现,控制了暹罗城的局势,他们不得不回撤。
沙陀那声音沙哑道:“老朽也无能为力了,还望殿下和大人救救骠国百姓吧。”
老将军声泪俱下。
他还要跪,被文暄拦住。
文暄道:“将军奉国书来请命,我等当无推脱之理。”
文暄取了国书和王印,道:“我即刻着人将国书递回长安,不过兹事体大,还需迦摩檀罗王子亲子参与,签订协议,方可起行。”
沙陀那见柳文暄松口,终于松了口气。
“在下还有个不情之请。”沙陀那道。
“但说无妨。”文暄道。
“大将军和陈天使亲如兄弟,明月公主又是和陈天使从小玩到大的玩伴,可否请公主和大将军劝说陈天使,娶我们公主为妻?”
“敬之和阿莎曼公主的事,旁人委实插不上手。”柳文暄道。
明月沉声道:“骠国并入中原,于中原而言有拓土开疆的丰功伟绩,但于骠国王子而言,却意味着放弃王位,成为臣子,这在他心理上,未必能坦然接受。”
她话不落音,却见迦摩檀罗走入营帐,他手中提着一方盒子。
文暄示意左右布置桌椅。
不多时,陈敬之和小九也一起过来。
几个桌子并在一起,两国主要人物分列而坐。
实际上明月和小九在最中间,明月左边是柳文暄,文暄左边是灵珠,小九右边是陈敬之,天朗、乔卓然、小雨、乔婉言,虞信六人站在他们身后。
迦摩檀罗和沙陀那这边就坐着两个,后边站着几个随从,那还是陈敬之亲自训练的部将。
还未开口,却听营帐外一个声音:“等等。”
是阿莎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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