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真窘迫又恼火，全程对赵杨不假辞色，冀希望于他有点眼色知难而退。
然而赵杨这人旁的优点不好说，越挫越勇这一条却一向践行地彻彻底底。
他既对胡真有了兴趣，到手之前绝不会轻易放弃。他开始频繁地出现在剧组里，倒没有逾越，更没有动手动脚言语不逊，只是同样也不曾有半点遮掩。
“赵总可真阔气，这么值钱的珠宝说送就送……”
“咱们不也是陪太子读书？”另一人笑着:“要谢也得谢谢那位。”
胡真听见他小声说了自己的名字，伴着一声嗤笑。
“……矫情什么呀！”
“这你就不懂了，这么年轻大方的金主，不得好生吊吊胃口？”
“人家手段确实是高呀，咱可比不了。”
“羡慕了？”
“羡慕我也得有个好皮相才——”
隔间的门被推开了，洗手台前的两人骤然噤声。
胡真冷淡瞥过，见是两个还算眼熟的配角，统共只搭过一场戏，平日也无需什么往来，便懒得搭理。
他慢条斯理地洗手，视两人若无物。
那两人对视一眼，神色尴尬地匆匆离开了，竟是连打个招呼都不敢。
胡真生出浓浓的乏味来。
他端详着镜中的面孔，心道刚刚那人没说完的话是什么意思？
他在羡慕我有个好皮相。
我确实……有个好皮相吗？
过去二十余年，胡真一直是最平庸的那一个，说不上好，也说不上差。除了郑东霖，他从没爱上过什么人，也从没什么人向他说过一句喜欢。
只除了最近，这个莫名其妙窜出来的投资方赵总……
胡真心烦意乱之余，耳边传来断断续续的嘶啦声。
很轻微的声响，像是断断续续的电流音，却让他的心脏重重的跳动起来，血液正在血管里突突跳动……
“胡哥你去哪儿了，刘导刚找你呢——”
助理小曲的声音戛然而止。
皎皎鸾凤姿，飘飘神仙气。
我家艺人不穿铠甲，这宽袍缓带的古装扮相也超赞好吗！
她呆呆地看着从洗手间走出来的那人，为美色目眩神迷之余，甚至无意识地结巴起来。
“刘、刘导找找您。”
胡真猝然惊醒一般，眼底的茫意也迅速褪去，重新凝聚起一种陌生的神采。
他重复了一句:“……找我？”
小曲:“是啊。”
奇了怪了，胡哥明明还是那副打扮嘛，，心道我都锻炼出审美抗性了，今天怎么又把持不住……
小曲于是顺从心意，拉了个小板凳坐在一旁光明正大地看胡大帅哥拍戏，隐约咂摸出点味道来。她捂住砰砰直跳的胸口
气场变了。
可能是天气太热，再加上拍戏不顺——小曲在这里不得不再次实名diss拖后腿的男主角，就因为男状态不对，导致整个团队都受难，刘导的唾沫星子都快飞到他那张青白交加的厚面皮上了！
更别提要和他演对手戏的胡哥，一遍遍全身投入再被否决……
胡真为避免被刘导激情开麦的火力波及，不动声色地站远了些，偏过头去默默地盯着地面发呆。
他的表情要比素日里更冷淡。嘴唇微微抿着，漆黑的眼珠沉静如湖水，被俊秀青山的眉弓和细密雨帘的睫毛半遮住，泄出一两点动人的粼粼波光；紧致的下颌线条之下，戏服深绿的领子不知何时被汗水打的半湿，欲遮还羞地覆在光洁修长的脖颈锁骨处，犹如层叠枝叶拥簇着一支新摘带露的玉兰，既让人想要捧在手心赏玩，又想要将它强制地剥开、撑平、展露——
小曲口干舌燥，慌慌张张地灌了一大口水，险些被呛个半死。
“曲姐。”有人小声说:“给你纸巾。”
小曲连忙说谢谢，擦完嘴觉出不对来，往左右睨去，撞上好几道刚收回来的，闪闪躲躲的心虚眼神。
如果眼神也有实体，恐怕她家艺人都要被扒光了。
小曲:“……”有点骄傲，还有点酸唧唧是怎么回事？
还是快过了这一条吧！
她来回念叨。老天爷可能听到了小曲心底的祈愿，也可能没有，总之，刘宏安到底大发慈悲，松了松手。
片场几十号人立时发出压抑不住的欢呼声。
实在是天太热了。
男主角想必也知道自己今日招人恨，刚喊了收工，就忙不迭让助理买了饮料甜品挨个送去，顶着热情的一张笑脸，总不好再叫人生气。
小曲也笑眯眯地接了东西，却没被收买。
前有截胡角色之仇，后有连累NG之恨，她可一直记着呢。
“图什么啊！”她小声嘟囔:“明知道自己水平不够，演不好，还使手段抢了角色，不就是欺负……”欺负他们胡哥没后台？
小曲自知失言，吞回了后面的话，悄悄打量胡真的表情。
胡真平静道:“正常。”
在这个圈子，不是常见的很？
小曲仍在絮絮叨叨，她有一点口音，话一说快便含混不清，偏偏那一声一声的“路远舟”清楚的很，仿佛要钻进他耳朵深处的血肉里。
胡真自认已经打磨成了铜墙铁壁刀枪不入，可要他如今坦然承认自己的爱人是别人坚不可摧的后台，也未免太过为难。
我已经装作若无其事了。
他心想。还能怎么样？
在这张脸上，哪怕一丝一毫的情绪外露都是对自我的凌迟与否定——太难看了。
小曲窸窸窣窣地翻着袋子，找出来一杯西瓜汁，润了润嘴巴，半晌她咬着吸管，若有所思地凑过来了。
“胡哥啊！”声调拉的很长。
胡真郁郁回头。他假发套已解了一半，几缕半长不短的黑发**地探出来，缠上光洁的额头，眉毛眼睛也水淋淋的，眨一眨简直就要溺死了一颗心。
小曲凝神欣赏片刻，问:“说起来，路远舟是不是老看你？”
看我？胡真莫名其妙。“我有什么好看的？”
当然没什么好看的。他不禁紧张起来，总不至于是知道了他和郑东霖的关系？
小曲啧啧有声:“那眼神，好像下一秒就要把你吃了——”
胡真莫名打了个寒颤，忍不住看她一眼，心道这是什么**方。路远舟若真是得知了他的身份，恐怕鄙夷轻视他都来不及。
他心不在焉地将发套拆掉，搁在一旁。桌上手机一直在嗡嗡震动。
胡真瞥一眼屏幕，摸过手机解锁了指纹，却在看清消息内容的下一秒遽然坐直了身体。
一个备注A开头的陌生人，措辞颇为客气。
“下午好呀先生，幸不辱命，你的单我们完成了。”
“照片已经发去了邮箱，还请给个好评啰。”
照片这两个字，令胡真骤然想起了他是谁。
他寻了个借口躲到了角落里，手指不自觉地颤抖起来，迅速打开了邮箱的加密文件，里面是拍摄的极为清晰的十数张照片，都是在公开场合，八张出现了路远舟的身影，剩下的几张亦是俊男美女们各具风姿争奇斗艳，主角却只有一个。
郑东霖。
圈里朋友介绍的人很靠谱，效率也果然很高。
只是，他近乎茫然地想，我这是要做什么？
找证据？离婚？
其实根本没必要。如果他要离婚，大概只能得到郑东霖轻描淡写的一声“好”。
这些照片，大抵只够叫他死心。
胡真其实知道的，郑东霖从来都是这样的人。他精力旺盛、意志坚定，且无比矜傲，是自顾自散发浓烈光芒的恒星，旁人于他不过一粒微尘。可以环绕，但必不可沾身。
向郑东霖扑去的莺莺燕燕数不胜数，但也只有胡真这粒微尘过分幸运又太过自不量力，用绳子将自己栓到了这颗燃烧的太阳上。
而因为这条绳子本就一厢情愿荏弱不堪，如今也快要烧断了。
胡真只是觉得奇怪，他曾经这么处心积虑地去给自己找一个下定决心的理由，如今刀子俨然已逼到眼前了，为什么他感受到的却只有恶心？
这个男人……好不干净啊。
在越发尖锐的电流音的嘶鸣中，他头痛欲裂，不得不从照片上移开目光，喉间也隐隐作呕——
【狐……】
电流音终于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汹涌而入的记忆。
一道十一二岁的张扬稚嫩的少年音响起，语气尖锐，气急败坏。
【狐真真！！你可算醒了啊！】
【怎么不睡死你算了！！！】
捉虫完毕。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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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现代娱乐圈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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