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八点。
办公室内灯火通明。
老陈面色凝重，坐在宽大沉重的红木长方桌后，面对手机屏幕上由一连串外文单词组成的消息，如丧考妣。
翻译如下：
【老陈：哈哈，朋友，上回的话是我喝醉了吹牛，你们没当真吧？】
【Razorvis：朋友，感谢你给的折扣。放心，瑞择维斯家族很注重誓约和朋友，说到做到。既然朋友都提出了诚恳请求，我们一定给你解决苦恼。】
【Razorvis：派去的人应该快到了，你做好接应准备。合法入境，背景干净，不会给你添麻烦。】
【Razorvis：说实话，我们老板也在考虑教育问题。这次派人来历练，协助你进行家族教育，也想学习学习异国经验。朋友之间就该互帮互助，做生意才长久，你能理解吧？哈哈。】
【老陈：哈哈……理解，理解。】
老陈熄灭手机。
他默默在手机自带的AI翻译器里输入：“家庭教育”
小弱智的AI老师跳出单词，再翻译回来：【家族教育】。
“想找个厉害的家庭教师管管孩子”，对应【想找个强悍的家族杀手管教孩子们】。
“哎哟我的老天！”老陈双目无神，嘴里不停喃喃，“一定是我在做梦，眼花。”
“不喝酒了，再也不喝酒了……”
翌日。
楚浪揣着十个肉包子离开了阿婆家。
昨天他帮阿婆一口气捡了两百来个塑料瓶，十斤纸壳子，卖给回收站挣了40元。
这条街上的平价包子店，大肉包2元一个。
阿婆一大早守在店前，用楚浪给她的“过夜费”买了十二个肉包当早餐。
“娃娃，别噎着。”阿婆坐在门口清理纸壳子，喊道，“慢点吃——”
楚浪回头，拼命招手：“嗯嗯！阿婆再见。”
转过头，他一口咬掉半个包子，脸颊鼓起：“在异世界赚钱吃饭，好难啊。”
没过几分钟，楚浪就把一袋大肉包消灭了个干干净净。
也就过了下嘴瘾。
他放出去的唯一一条触手闪现回来，躲在影子里，和蹲在这条街巷口的楚浪同步垂头丧气。
饿啊。
饿得不想动。
昨天触手游走在阴影里，把这条街连同附近的两三个小区都卖力扫荡空了。今早塑料瓶和纸壳子还没刷新，垃圾桶空空荡荡。
不行！
捡瓶子挣钱太慢了，根本填不饱肚子！他必须想能更快挣到很多钱的办法！
“首先，我要拥有一个身份，能够融入人类社会。”
“其次，我要有一个住的窝。舒舒服服屯我喜欢的东西。”
“再次，我要找一个能挣大钱的工作！”
和楚浪一起蹲在巷子口的小眼镜冷笑一声：“现在这个社会，你得先赚到钱，才能有一个属于自己的窝。”
“在寸土寸金的Y市，这个钱的数量可不是一笔小数目。”
“哦。”楚浪纳谏，从善如流，“没问题，我把第二步和第三步交换一下。”
“你没听清……我第一步说的是什么吧？”
“什么第一步？”
“没事，没什么。”楚浪笑嘻嘻的。
顶端变成勾镰状的触手，滑下小眼镜的肩膀，缓缓缩回墙角的影子里。
乖巧，可怜又可爱.jpg
年轻的小眼镜，推了下只剩一个镜片的眼镜，眼眶周围还带着淤青红肿：“我怎么感觉后背凉嗖嗖的……有阴风！”
“错觉啦。”
小眼镜一想：“也是。估计因为我熬夜了，一宿没睡……唉。”
他深深地叹气。
“唉——”楚浪也深深地长叹一口气。
“你这么青春这么帅，叹什么气？被女朋友甩了？考试挂科了？”
“你这么落魄这么惨，叹的又是什么气？被人打了？破产流落街头了？”
小眼镜嘴角一抽：“难怪你长这么帅还会被甩，一点眼力见都没有，扎心。”
“什么叫眼力见？”
“眼……”小眼镜摘下眼睛，抬手揉了揉没有淤青的一边，“不是什么好本事，知道怎么伺候人而已。你不懂这个，说明你过去生活里不需要，挺好。”
楚浪眨了眨眼，一挥手，变魔术一样，从背后掏出个用塑料袋包着的肉包。
“其实我还藏了点储备粮。”楚浪问，“吃肉包吗？”
“吃。”
小眼镜没客气，接过还带着余温的肉包，一口咬下去肉汁在反酸的嘴里迸溅，香味覆盖了酸苦胃气。
“香的嘞！”他一边大口咀嚼，一边竖起大拇指。
“储备粮是什么意思？”小眼镜问，“你离家出走？”
“差不多。被迫离家出走。”楚浪把昨天应付阿婆的说辞又照葫芦画瓢说了一遍。
小眼镜很是同情：“掉进水里，还失忆了。你这也太惨了，比电视剧还惨。”
他摸了摸裤兜：“我手机和钱包昨天都落酒吧了，待会还得回去找，不然给你点打车钱去警局。老子草他大爷的，大半夜火急火燎加班给人送卡泡妞，还因为卡被他老豆停了被酒鬼打了一顿……嘶，我的眼睛。”
“不过比起你，起码我还能回老家。”
“我拿赔偿金走人，从今天开始，老子再也不伺候那傻x二世祖了！”
一阵铃声响起。
小眼镜立马从裤兜里掏出手机，怒吼声变得和风细雨：“哎，王少，是我，对。昨晚没事，就碰了一点点，我自己回家处理就好了。……双倍奖金还有额外休假，那多不好意思，行，谢谢王少，我后天保证准时上班！”
“你的手机……？”
“刚找到。”
“拿赔偿金走人……？”
“钱难挣屎难吃，骂骂得了。我房贷一个月就一万多。不当豪门阔少的老奴，我去哪挣这么多，光是银行就能因为断供追杀我。”
小眼镜摘下眼睛，吹了吹镜片上的灰尘：“不和你闲扯淡了，我得去配副新眼镜，起码也得是大几千的，配定制的，嘿。”
小眼镜起身要走。
走了一步，他又转回来：“哥们你这诈骗话术也太烂了，这年头还闹失忆，能骗到谁？”
“不过，谢谢你的肉包。好吃。”他点开扫一扫，“就算我两百一个买你的，你付款码点出来，我扫你。”
楚浪也站起身：“不用。我没手机。”
小眼镜呆住了：“这年头还有人没手机？那……那你刚才说的，都是真的？”
楚浪点点头：“那是我最后一口储备粮。我要去找吃的了，再见。”
“等会！你站住。”
小眼镜从另一个兜里摸出钱包，捻出一叠钞票。
他露出肉疼的表情：“……别见怪，我也不是人傻钱多，都是辛苦钱。算我刚才对不住你，这两千块，你拿着。”
“拿好。今天我奖金连带赔偿金拿了小两万，这笔偏财分你一点，沾沾喜气，祝你转运。”
楚浪低头，深沉地凝视着手中被强塞的两千块。
好好看，好香甜。
二十块钱，两百个塑料瓶，十个肉包。
两千块，是多少个塑料瓶，多少斤纸壳子，多少只田园走地鸡，多少个大肉包子？
两万，又是……
“我有个问题。”
“你说。”
“人类，你方才说，你是做什么工作的？”
楚浪堕落了！
几天后。
Y市，陈家小楼，天赐集团总裁特助和总裁助理的公开招聘会。
第十六楼，面试室。
“说是小楼，这栋楼一点也不小嘛。”
“别说话了，天赐集团可是Y市龙头，低中高端家具产品远销海内外。你怎么都不紧张？难道，关于面试，你有什么内幕消息？”
楚浪换了一身修身西装，愈发显得腰细腿长，清俊端方。他也弄了副平光眼镜带上，学着小眼镜前辈的悉心教导，看起来专业性更强。
他冲身边八卦打听的候选人抿唇一笑：“好奇而已。”
小眼镜说，工作时，要保持冷静理性，把自己当做工具人，不能过多暴露个人情绪，也不能显得幼稚不庄重。
楚浪记住了！
“下一位，面试总裁（生活）助理，111号候选人，请进。”
楚浪起身，和方才面试总裁特助的110号候选人擦肩而过。
楚浪由工作人员引进去后，面容深邃宛如混血儿男模的110号顿住脚步，往缓缓闭紧的面试室大门瞥了一眼。
“奇怪……”
面试室大门关闭。
楚浪在一红木长方圆桌前落座，与五位面试官面对面。
“18岁——你大一？！”
最左边的面试官边喝水，边拿起楚浪的简历，他才看清简历表格第一行的年龄，就差点一口水喷出来。
“咳咳咳……人事部怎么做事的！一看就不合格的简历也能过初筛和二轮笔试？”
“我们不招兼职，也不招暑期实习生！同学，你就算找实习，未免也太早了点。”
“不是。”楚浪说，“我毕业了，也成年了，可以正式参加工作。”
虽然成年礼还没完成。但确实成年了。
“那你是……？”
面试官说着，视线往下滑，眼珠子更是要掉出来：“高、高、高中毕业？！！！”
“不对……是高专。”
“虚空高等职业专科学校。”
五个面试官面面相觑。
很显然，他们只有一个共同的想法——噫，根本没听过，哪来的野鸡院校。
“别开玩笑了！这里不是给你捣乱的地方！”
最右边的面试官怒气冲冲把简介往桌上一摔：“你以为这是什么弱智短剧的拍摄现场？我们招聘告示写得很清楚，大专及本科以上学历，你不符合要求。”
“楚同学，现在，立刻，请你马上离开。”
“我来之前查过，高专也算大专。我的学历符合要求。”面对暴怒，楚浪不慌不忙。
他的自信与稳定，让面试官们的激情发挥犹如一拳打在棉花上。
他们不自觉声音低了下去，以免在小年轻面前显得太不体面。
“更何况，请看。我是以笔试第一的成绩，占据压倒性优势，破格进入三轮面试环节。如果有疑问，我可以现场加考，证明我的能力。”
楚浪拍案而起，拳头砸在主面试官桌面。
他眼神坚定，热情洋溢，充满年轻人才有的活力与干劲：“我真的非常需要这份工作，请录取我！我有绝对自信和实力，能够胜任总裁助理这份工作！”
“我爱天赐集团！”
“我愿意吃在公司，住在公司，以后，公司就是我的家！我爱我家！”
被迎面扑来的强风吹起额发，最中间的主面试官忍不住抽出纸巾擦了擦汗：“倒、倒也不必这么卷……别太卷了，同学。”
“压力测试通过。111号，请坐下吧。”
“压力测试？”
“当然。你在笔试环节的优秀表现，我们早就知晓。只是担心出现作弊或替考行为，故而多增设了一个环节，临场考验你的心理素质。”
“原来如此。”楚浪坐下。
小眼镜的牛马心得果然没错。
肉麻拍马屁get√
“有什么问题，随意问。”楚浪正襟危坐。
“呃……你还有什么特长？”主面试官看着简历道，“除去简历上写的，特·别·能·干·？”
“我学习能力超强，一学就会，一点就通。”
指什么都不懂，临场查资料抱佛脚。
“我工作效率还特别高，是常人的数倍到数十倍。”
指有触手协助，还能分身一心多用。
“最最重要的是，我特别会哄人开心！从小到大，和我待在一起的玩伴，就没有不开心的，每天都笑得合不拢嘴。”
敢说不开心的捏捏玩具，都被抽成流星陀螺，魂飞天外了。
“我还特别能吃……对了，我应聘上总裁助理的话，公司可以包吃包住吧？”
楚浪露出期待的眼神，从左到右扫视一圈，睫羽扑闪：“哥，姐，咱们公司食堂好吃吗？”
“好吃吧？肯定好吃的吧？”
111号面试结束后，楚浪离开。
主面试官叫来门口的工作人员：“面试到此结束，让后面的候选人回家吧。”
“就他了？”
“就他了。”
“可他都拿不出能在学历网验证的毕业证书，要么那院校太野鸡，要么，他是个学历造假的骗子。‘虚空高等职业’，什么玩意儿不着四六的，听起来就不靠谱。”
“他是高中毕业，还是高专毕业，都无所谓。”
“反正伺候的也是陈家的太子爷，你懂的。他要是真有本事，能靠这张脸把太子爷哄开心，这就是他最大的本事。”
“没听说太子爷喜欢男的啊，他换口味了？”
“最好是换了，不然……被盯上，以后工作有他好受的。”
主面试官瞟了眼口袋里的手机。
手机顶端是备注为“陈少”的最新消息：【就他，让其他人滚蛋】。
他们整理手中的文件，陆续起身——
哎哟！
“谁往地上泼的茶水？！”
“我的腰，快快，扶我一把！”
眼见面试室内摔得四仰八叉的惨状，厕所内的楚浪眼睛弯成月牙儿。
他从马桶上起身，和人通话，施施然离开。
“面试过了。前辈，我很快能还你钱了。”
“西装，手机，还有这几天的酒店费……加倍奉还，谢啦！”
注：Razorvis是我生造的词。Razor含义是剃刀。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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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助理招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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