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下得这样大，班上却安静异常。
过了许久，才有人抽泣着问：“我想回家……”
刚讲完课的刘老师，因为课间解答同学问题，还没回到办公楼。
他心里一阵后怕，方才他就看到，有人被迅疾的洪涝和雨水冲走。
还好自己没有下楼。
学校用的是统一市政电路，随着全城的陷落，不出二十分钟，竟然就停电了。
从开春以来就常开不关的抽湿机，停止了运作，大家原本都已经习惯了那轰鸣的低噪音。
现下没了电力系统，忽然沉寂下来，天地之间唯有哗啦啦的水声。
伴随着时不时的尖叫求救。
手机还有信号，老师同学忙着打电话报警，然而此时此刻，他们并不知道，整个城几乎都要瘫痪。
教学楼底层的人开始上涌，好在，大家都是朝夕相处的同学，还都是孩子，在老师的组织下，尚且有纪律，没有发生太大的变故。
除了那些被水冲走的，其余师生都已疏散上楼，很有秩序地合并到不同班级里。
许糸缩在一角，并不多话，尽量减少存在感。
她本来就有随时准备go-bag，里面现在放有足够吃三天的食水、卫生纸、替换衣服和雨衣。
除此之外，许糸还准备了药品。
一般伴随着洪涝而来的还有细菌病菌，可能会因为食物紧缺而吃到被污染的东西，造成腹泻甚至肠胃炎，所以许糸特别针对性地采购了一批药。
这东西体积小，即便用不上，也可以拿来兑换物资。
许糸不说话，其余学生却还带有天真的思维。在他们看来，这可能就是个短暂的意外，专心等消防救援等人来把他们救出去就行了。
“哎呀，我好饿，今天早上我起晚了，没吃饭！谁有面包啊？”
“我有，给你。”
“这个不好吃，有没有咸口面包啊？我喜欢吃肉松海苔的。”
“切，爱吃不吃。”
“好好好，我吃我吃！”
……
这样的对话此起彼伏，有人要饮料，有人借牛奶，互相嘻嘻哈哈。
许糸观察了一下，他们很多人甚至都没整理随身物品。
“我说，这雨水洪涝这么严重，你们转移到五楼，什么都不带吗？我建议，你们最好带一些随身物品，起码带个书包，把有用的东西都整理好。”许糸实在忍不住了，出声劝道。
然而，并没有多少人听从她的建议。
反而还有几个人不当一回事，反驳道：“有必要吗？等会儿水位不就下去了嘛，那些东西我都不想要了，刚好让我爸给我买个新包包，嘿嘿。”
“你还买啊，你的包都多少个了！”
许糸无奈摇摇头，决定去找几个老师提建议。
老师的命令他们总要听的吧！提意见并不是因为她圣母，原因很简单：如果大家都没有应急物资，到时候有食水的人就会成为众矢之的，道德绑架甚至被迫分出自己的物品。
许糸不愿意到时候坐蜡。
她跟老师讲了讲自己的想法，又拿自己举例。
“我上周被洪涝困在了未来大厦商场，当时很多人都饿了一晚上。我觉得为了以防万一，最好还是准备一下，反正也不费事。”
刘老师懒得搭理她，他正一门心思给老婆、岳母打电话呢，他的孩子今年刚小学，现在应该在学校，他忙着找人救自己孩子。
倒是其他班的一名女老师，可能是因为刚毕业的缘故，对学生没有官僚意识，反而十分地尊重学生。她认真地想了一会儿，就组织人开始行动了。
她的动员能力挺强的，很快就说动了几个老师，分别去组织自己班级的学生了。
不过这种时候也全凭自愿，有的学生是打心底里认可的，行动起来就很积极，整理东西的时候宁多不少。
有的学生则是看在老师的面子上，做做样子，随便背个书包，装了几包零食，就说：“老师，我弄好了。”
还有少部分学生，则是刺儿头，大喇喇往凳子上一坐，嗤笑道：“老师，我就不用了吧！”
对于这种人，无论是同学还是老师，都没再劝说。
任何时候，对于不听劝的人都是没必要浪费时间的。
反正大部分人都背上了自己的书包。
有一些比较倒霉的，一楼二楼教室已经被淹了，再下去太危险了，就没有再准备。
这就是一步错步步错，后续很难补救。许糸想，如果换做是她，现在也会去努力找一些无主的背包。
许糸不再多言。
等到中午的时候，水还是没有下降的迹象，几乎所有人都开始饿了，不知道谁先起头的，总之大家都开始进食。
颜子桉也有点饿了，他的私人柜子里恰好有一箱刚到的饼干，拆开以后，他四散给几个没有食物的同学。
许糸自认无法做到，她的东西是不会分给旁人的。
大家有东西就吃东西，没食物的就躺平等救援，下午过得很平静，很多人饿着，就没精力再聊天了。
等到下午，天色渐晚，终于有人问出来：“真的会有人来救我们吗……”
电没有再恢复，整个教室已经随着黄昏的来临变得昏暗。
雨也没有停，仍然哗啦啦地下着，雨势没有减小的迹象。
随着雨水和夜晚一同到来的，是下降的温度。
许糸拿出自己准备的大外套，把自己裹好，她可不想冻感冒，不然末世里看个病都费劲。
“各位同学，请大家保持体力吧，不要在走廊追逐打闹或者聊天了，最好有意识地分配一下自己手里的食水，不要浪费。”
老师自己也很饿，他们的办公室在另一栋行政楼，来上课只带了课本和教案，比学生还惨。
现下，他们就勉强嘱咐了一下学生，就躺下节省体力了。
许糸看那个女老师瘦弱，脸色发白，心想，她刚才组织学生下楼整理背包的时候，肯定没有给自己准备。这个老师的道德感比较高，没有好意思拿学生的东西。
许糸悄悄塞给她一条饼干和一瓶水，悄声道：“晚上您还是去拿点东西吧。”
女老师很感激地回握许糸的手。
乔韵手里没什么吃的，她直接去找了颜子桉。
“我跟你做个交易，你手里的饼干高价全部卖给我。”
颜子桉无所谓，大方道：“送你吧，别说什么钱了。”
乔韵干脆利索，她摇摇头：“我是认真的。”
说着解下自己手腕上那根细细的金手链。
交易完毕，乔韵把东西收好，数下来也就十几条。这种饼干其实体积挺大的，不是很好带，但是她全部塞进自己的大包里。
她心中不知道为何，有一种隐隐的不安。
乔韵父亲是个研究院的领导，曾经在家中聚会的时候提及过自己的担忧：“现在的天气太过怪异，不知道是不是末世降临啊。”
他们家早就开始囤货了，父母还弄来了一只冲锋舟。父亲说，下周开始就让乔韵休病假在家，不许她再上学了。没想到，就是这最后一周，她独自在学校碰到洪水。
乔韵相信自己的第六感，也相信父亲不会莫名其妙地感慨。
今天的洪涝让她很不安，可是偏偏自己身边没有食物。她一贯不吃零食，也就是低血糖准备了一些巧克力和糖。
本着有备无患的想法，乔韵买下了饼干，作为自己的干粮。
夜深了，雨还在不停地下。
乔韵检查着手机，信号也断了。她和父母联系不上。
也许事情比自己想的更糟糕。
其他人都沉沉睡去了，乔韵睡不着。
她听着淅淅沥沥的雨声，心中更觉得不安，索性起身，小心翼翼地走下楼。
她需要搜集更多的食物。
和她一样想法的人，也并不少。
大家虽然都是中学生，但是脑子也不傻。
都一天过去了，电力全断、基站信号也无，一点搜救的迹象都没有，这时候只能先靠自己。
所以，入夜以后，偷偷下楼搜查东西的人，不在少数。
大家都不想引起争端，互相都很有分寸，不会抢领地，乔韵和一个男生碰巧都搜索了一个柜子，两个人都后退一步，不想争抢。
毕竟，能下来搜东西的人，都是聪明人，他们知道，这里还有很多空间可以搜索，真吵起来把人引过来，反而得不偿失。
许糸没有下去搜寻，她自己已经有充足的食水，再去当貔貅，未免有点丧良心。
末世来临，她当然希望活下去的人越多越好。
不过，她也没睡，而是在规划逃生的路线和方法，顺便还留意了一下出去搜寻东西的人。
这些人起码是会判断时机的聪明人。
比如乔韵，原身记忆中，乔韵是个天之骄女，她出身极好，母亲是有名的钢琴家，父亲是搞科研的，早年有研发公司，后来从政，做了研究院的领导。
这样高知家庭出身的独生女，长相清冷漂亮，学习成绩也很好，林远钦等人将她视为女神。
原身很羡慕她，觉得乔韵是个完美的女生，虽然性情冷淡一些，但是朋友不少。
不过，在许糸看来，乔韵最难得的一点，是她放得下架子，在意识到情况不对之后，马上就能行动起来，四处搜寻食水，完全没有躺赢等着照顾的意识。
如果要拉团队，乔韵绝对是个好成员。
许糸这么想着，就慢慢睡着了。
第二天早上，她是被争执声吵醒的，醒来一看手表，才四点多！
许糸循着声响走过去，原来是一男一女正在掰扯一块面包的归属。
“这是我的钱买的！”男生振振有词。
女生抓着面包也不松手，反唇相讥：“送了人的还能要回去啊？”
原来两个人是男女朋友，昨天女生没吃饭，男生特意买了面包牛奶，送来爱心早餐。
不想一天一夜过去，没等到救援，两个人都没吃东西，现在饿极了，就争吵起来。
吵到最后，开始撕扯感情问题。
“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早就移情别恋了！”
“你放屁！我没有，你才是有二心了呢！”
果然八卦惹人注意，学生们饿得要命，一夜没睡好，现在基本都被吵醒了，全围过来看情侣反目。
许糸都无奈了，自己的肚子都饿得饥肠辘辘，还有空看八卦。她本来以为是有什么意外情况，才出来围观的，没想到只是情侣吵架而已。
趁着人都在围观吵架，许糸退回教室，缩在角落，大口大口地解决早餐。
人太多了，许糸不想惹人注意，尽管空间里还有不少的美食，她却都没拿，只从书包里取出来一个三明治，快速地吃完以后，又拿出一瓶矿泉水，小口小口地抿着。
吃完以后，许糸闭上眼睛补眠。
这次睡到了九点多，她站起来，伸个懒腰，感觉自己脊柱噼里啪啦响成一片——晚上她是睡在地上，蜷缩着，用大外套裹住自己，枕着书包，睡得不太舒服。
她起身看窗外，发现水位已经快到三楼了。水位没有再按那恐怖的速度上升，但是也没有下降。
要考虑转移的事情了。
许糸早就考虑好了，她的冲锋舟现在不能拿出来。
她要做的，是手工船。
“咔嚓——”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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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冰河世纪（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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