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攀援的植物上扯下一片叶子。
这枚叶子不过是普通叶子，并无什么特别之处，只不过莫阙身为幽灵，为了实现“扯”叶子这一简单的动作已经了耗费无数时间。
这里是墓地，或者说得直白点，是战争坟场。
死在这里的“人”不计其数，因为时间过于久远，露天的尸体骨骼多半都已经腐坏朽烂，其上长满荒草植被，无法辨认出什么有效痕迹。
而莫阙被困在这里当了不知道多长时间的的守墓幽灵。
可能是出于幽灵的某种天赋亦或者是直觉——如果他渐渐遗忘作为人的一切记忆的话，他就会死去，所以在这个战争坟场徘徊的莫阙像个疯子一样一遍遍剖析自我所有的记忆，汲取遍地骸骨中任何一点能够稳定自身的信息。
最终他还是幸运的。
莫阙在疯掉之前捡到了一枚锈迹斑斑的戒指，幽灵不知怎么激发了它。
他由此得知这里是个剑与魔法的西幻世界，戒指本身是个稀有的定位戒指。
略过其中轮番尝试和试验不提，莫阙居然成功定位到了家乡，是穿越前的家乡蓝星。
死时穿越不过二十五岁的莫阙对全息网游的概念并不陌生，他立刻就燃起了念头，如果我不能离开这片坟场……那其他人呢？
对伪造全息网游如此感兴趣倒不是他没考虑通过定位回去，而是莫阙在那边的尸体都火化干净了，就剩下骨灰，并且蓝星锚点上传来的抗拒比不让他出坟场的抗拒更加强烈。
总之，在一些小小的加持之下，莫阙开始思考利用这枚快要损坏的定位戒指伪造全息网游的可能性了。
*
王子寒是个刚刚起步的游戏小主播，他倒不是把这个当事业做，只是单纯感兴趣播一播剪一剪。
今日直播准备打打moba类游戏时，忽然有个老粉发了个弹幕。
「主播，你看那个赛博幽灵传说没！要不要去看看！」
什么赛博幽灵传说？现在怎么什么东西都赛博，王子寒本来不以为意，没想到弹幕忽然热烈讨论起来。
说得多了反而真让他好奇起来了，在那个老粉丝的弹幕发送下倒也大致搞清楚了怎么回事。
最开始火起来是因为某个加密论坛里有不明身份的人发乱码链接，中二配文“吾即幽灵。”
里面的人一开始以为是恶作剧，结果对照一通后发现居然真不是论坛里的人，连后台记录都没有，点进去乱码链接设备会黑屏，等两秒屏幕上会出现看起来像是拉丁文文的文字，要求你签下自己的名字和地址。
到这里大家还觉得是什么中二黑客挑衅，做了个病毒套信息的，没想到有不怕事儿的随手填了后居然收到一个手环，疑似是骨头制作的，吓得差点报警，结果那个神秘人单独给他发了一条信息。
“亲亲，恭喜您被选为我们幽灵内测玩家，希望亲亲能为我们提出各种宝贵的改进意见。PS:手环是我们终端的一部分，请妥善保存哦^_^。”说完这个神秘人就不见了，连各个平台上都查不出来账号。
这种奇葩吓人的恶作剧式的营销就莫名其妙出圈了。
大家纷纷好奇，究竟是哪家游戏公司买的营销“天才”。
“现在游戏都喜欢搞这么花里胡哨的，”王子寒吐槽道，“你们不会是想让我去看看吧？”
「快去快去，主播先替我们验证下是病毒还是真的游戏！」
“要是主播设备被你们搞坏了你们可得背大锅，”王子寒笑嘻嘻点开已经在网上传了不少的链接，随后被加载的网页给震得一懵。
这页面并不是传闻中的开幕黑屏随后简单粗暴地要求你填信息，反而开屏就是一张极其逼真且高清的双日天空动图。
两个太阳如同双子星一样缓缓围绕对方行动，淡蓝紫色的天空下是连绵看不到尽头的山脉与森林。
王子寒下意识滚了下鼠标滚轮，画面由白天变为夜晚，红月之下，骸骨荒草丛生，一个模糊不清的人影提着盏灯“飘”在画面正中央。
旁边多了一段简短的谜语人式的背景介绍:
这里是无名坟场，是我们的来源，却不应当是我们的归处。
唤醒的按钮缓缓浮现，下面要求是填写姓名以及住址。
“……”王子寒，“这是哪家公司想搞游戏大作？怎么想不通搞这种宣发？老老实实正常来我觉得也有点不少人被这两张图给骗了好吧。”
他鼠标点了下右上角的唤醒，下面就如论坛所说要求填写真实姓名和真实地址。
“你们说AI合成图？不至于吧，这两张图没有AI合成的那种扭曲感……很微妙，但我觉得不像。”王子寒一边回答弹幕一边盖住屏幕，随手填了个假名和地址，“凑个热闹看看它会不会给我寄个手环。”
另一边的莫阙手中的定位指环已经彻底损坏了，好在他已经想出了解决办法——幽灵这种“能量体”也可以充当服务器。
骨头手环也是他就地取材费劲巴拉打磨出来的，割下一小片幽灵体附在上面充作定位和玩家面板，允许玩家的精神投影来到另一个世界。
不过以莫阙现在的服务器体量，最多只容许他带入五个人。
不过就这种三无小游戏以及精准投放的骨头手环，能有三个人出于好奇登录就不错了，莫阙十分宽容，在编写故弄玄虚的前置文本后，继续当蓝星的网络幽灵给填了真实地址的十几位“人才”投放了骨头手环。
平平无奇的一天。
战争坟场上多了三位新的幽灵。
不知道隔了多久又一次看见其他活人的莫阙兴奋得几乎颤抖，玩家投影的到来也验证了他的猜想，不过他仍然保持着B格，缓缓走上前去，“欢迎醒来，同胞们。”
顶着我是半桶水、老陈醋本醋和十八岁少女心的三位玩家呆滞转头看向莫阙，显然他们还沉浸在惊讶当中，未曾想到带上手环按那个神秘客的要求激活后，真的宛如穿越一样来到了和宣传图片上别无二致的骸骨坟场当中。
即便幽灵没有嗅觉触觉，但环境中窸窸窣窣的生物活动的声音和天空中环绕运行的双日真实得让人恐慌。
莫阙微笑着念出既定的台词，“还没有完全清醒吗？不必恐慌，同胞们，你们很快就会找到自己的锚点的。”他顿了顿，“你们可以称呼我为守墓人。”
“卧槽……”原名王子寒，ID我是半桶水终于回过神了发出了第一声感叹，接着看到身旁两团半透明黑乎乎的东西，怪叫一声。
“别叫了兄弟，”老陈醋本醋道，“我们都长这样，都是一坨勉强分出四肢的黑糊糊，就NPC还眼睛是眼睛的鼻子是鼻子的。”
十八岁少女心反应比他俩还快一点，摸了摸勉强可以称之为手的地方套着的手环，弹出来一个系统面板，目前他们全是零级，除了登出键什么也没有。
“可以登出，”少女心确认了一句，“这不会真是哪家黑科技全息游戏吧？”
“管他呢。”我是半桶水兴致勃勃，“快看看有什么内容能玩！”
“刚刚NPC不是说什么回忆，什么回忆锚点？”老陈醋抓耳挠腮。
“对话试试呗，看样子NPC应该是高智能的？都没给对话选项。”少女心嘟囔了几句，“引导NPC颜值还挺高的，要是个白毛美女多好……”
莫阙重温了玩家的风格和尿性，久违地觉得怀念。
“守墓人你好，”十八岁少女心居然还记得刚刚的称呼，“我们这是在哪？”
“坟场。”守墓人言简意赅，把三个玩家一噎。
虽然玩家看不出表情，但这种噎人的感觉让莫阙发自内心的快乐起来，“看来你们想起来你们是幽灵了，找回你们原本的样貌吧。”
三位幽灵玩家眼前一黑，被弹进了一个镜面空间，黑糊糊的一团加上分出的四肢，套着上下两块布的初始套装，镜子里看去像个黑色土豆。
限时半小时的捏脸界面属于是无性别差异选项，捏成什么样全凭玩家手艺，为了和谐友好，莫阙也不打算在某些**地方让玩家自由度过高。
其实这个环节莫阙考虑过是否能选用其他载体，最后碍于自己不会更多魔法，坟场取材也取不了什么有用的东西，遂作罢，老老实实用玩家灵魂投影和自己的灵体碎片作载体让玩家实现游戏捏脸。
当然，如果他的碎片载体导致玩家出不了坟场的话，莫阙会重新考虑坟场的尸体骨骼的……
三个人陆陆续续捏完脸重新回到莫阙面前。
半桶水基于他自己的长相调整成那种阳光开朗型帅哥，老陈醋则中规中矩，十八岁少女心就厉害了，捏了个身材火辣高贵冷艳的红发御姐，和他略为低沉的男性嗓音形成了鲜明对比。
“不错。”莫阙按自己编写的剧本夸奖了一句，分心想着以后会不会出现那种龟仙人捏脸，“看来你们已经多多少少回忆起过去了，不过，作为幽灵，过去只是我们存在的起点。”
“向前探索吧，我们需要为更多同胞的复苏作准备。”
“听起来我们怎么像是反派剧本……”三位玩家嘀咕两下。
“幽灵复生不会要搞什么不和谐的东西吧？”少女心的思维一路跑偏。
莫阙并不理会玩家的随口点评，“作为起点，你们需要学会作为幽灵的第一个天赋——虚实。”
他们作为幽灵并不惧怕太阳，但在太阳底下那种作为幽灵的灰暗的透明质感尤为显著。
三位玩家只见悬浮在地面上的提着盏灯的莫阙忽然凝实，连带着身上的长袍衣物一并凝实，踩倒了地面上的荒草。
“这是幽灵触碰一切真实的基础。”守墓人抬起手中的那盏灯，指向南面幽深的森林，“穿过那片森林你们会碰到其他种族的，开始你们自己的命途。”
“我们能飘过去？”老陈醋下意识接话道。
“不能。”莫阙语气温柔，“幽灵虽然并无实体，但并不能无限制的穿过任何东西或者上下飘荡，你们需要学会伪装。”
“这就是反派主线吧……意外有点新颖。”少女心小声吐槽。
“那啥虚实天赋怎么学？能不能快点？”半桶水倒是想验证下周围环境是不是建模贴图啥的，是什么新型VR还是实打实的黑科技全息。
“耐心。”莫阙语气带着种诡异的温柔，“集中你们的精神……”
原本近地悬浮的三个玩家在莫阙触发自己的灵魂碎片后齐齐实体化，然后噗通一声摔在地上。
“呸……呸呸，我草，这NPC是能听懂？太小心眼了吧……”啃了一口满含不明物质混合土的半桶水爬起来人都麻了。
“我去！这触感！”穿着简单新手套装的少女心在地上摸来摸去，活像出栏的哈士奇，也没管这里是坟场。
土地、植物、骸骨、朽烂的部分……全都无比真实，他还不太和谐试图摸一摸自己捏的美女身体，发现摸上去毫无人类皮肤的肉感弹性，体温冰凉，还没有呼吸心跳。
“这装扮还是死绑在模型上的，”少女心确认了下遗憾的说。
“哥们你有点猥琐了哈，”半桶水拍了拍身上的尘土，看见自己被擦伤的部位缓缓复原实化，“幽灵实体化，貌似我们受伤是直接变成灵体的。”
“欸？等等？看系统！咱们一级了，显示天赋和其他数据了！”
其实是三个玩家上线了一会儿信息锚点稳定下来，莫阙终于腾得出手优化面板了。
因为玩家的载体都是莫阙的灵魂碎片，在玩家投影获得成长前，他们的数据是一致的。
「攻击:3
魔法:5
生命:10/0
体力:5
敏捷:5/10
防御:10
法抗:2
幸运:？
天赋:虚实「实化（倒计时）:02:28:45
显然，您是个弱小无害甚至可以被物理净化的新生幽灵。」
“制作组好嘲讽的语气……”半桶水确认了这家从宣发、文案到NPC可能都有那么点小心眼。
玩家只有两个半小时的实体化时间，可主动选择解除与否，还开放了交友系统和队内频道。
莫阙并不打算当面等待这三只有了实体的哈士奇玩家确认完系统面板和全息触感程度，直接发布了任务。
［离开坟场（其一）:这里是你们诞生的地方……不过，新的旅行已经开始了，记得随时隐藏好你们不同寻常的种族来源。］
“如果碰到无法解决的事情，可以回来找我。”说完莫阙便隐去身形消失了。
半桶水好歹也是个做游戏的up主，很快就有了主见，“要不我们先解除天赋四处飘下看看？这坟场也太荒无人烟了，虽然我们可以被物理净化，但作为灵体的话怎么都有一定程度上的豁免的。”
少女心和老陈醋倒也爽快，“行，先解除，我们拉个组队吧。”
变成幽灵的三人搜索了一番周围的地形，很快就发现了这里疑似是个战争坟场。
“这全息好高的自由度，细节未免也太详实了吧……要不是这些骨头遗物幻想色彩太浓我还以为谁给我绑走了……”老陈醋嘀咕道。
“嗨，待会儿下线看看就知道是哪家公司搞的了，这么高的技术我不信它一直干开发不赚钱，”少女心的接受度倒是很高，“你们听到林子里有野兽叫声吗？打了说不定能升级的。”
“打不打的过还是个问题，我觉得这游戏能不能加个地图和标注什么的，这指引也做的太烂了吧。”半桶水又看了一遍UI，“都全息了这点技术不至于没有吧？”
正在偷偷观察的莫阙:^_^，好的，希望玩家以后多多探索，地图就交给你们了。
抛开这些问题不谈，三位玩家很快就飘到了坟场边缘，尽管他们由莫阙牵引而来，载体也是莫阙自身碎片，但他们并未受到坟场的任何阻止，轻轻松松就越过了一直阻挡莫阙的无形规则。
莫阙:） :虽然符合他简陋计划的预期，但一点儿也不让人高兴呢。
没关系的，每一个出去的玩家都将会成为他的眼睛，总有一天……
莫阙一边监视着三位玩家，一边分心去把他的跨世界服务器做的更稳定一点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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