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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是不是人

三人出了医馆,唐诛租了辆马车想尽快回村,马车很小,三人就膝盖挨着膝盖坐着。

“我们这是去哪里啊?”三人中最茫然的宋修然看向车厢内的二人。

“一个离这很近的村子,有个人患了离魂症,需要天师招魂。”唐诛正努力端坐着尽量避免与他们膝盖相碰。

“但我只是一个刚入门的天师,可能不是很熟练。”

“没事,实在不行还有她呢。”明羲和懒洋洋地靠在车壁上,用眼神朝唐诛的方向示意了下。

明羲和恍然大悟,“敢问这位女侠大名?”

唐诛瞟了眼笑吟吟的明羲和,冷冷启唇,“唐诛。”

“你唐女侠可厉害了,上能打白虎下能打黑熊,啃得了麻雀斗得了鸡,锤……”明羲和的声音戛然而止只因为五趾连心,脚趾的趾。

唐诛的白靴狠狠踩在了明羲和的黑靴上。

而宋修然完全没注意到脚下的动作,“我们唐女侠竟这么厉害……”但他注意到了唐诛的眼神。

车厢内终于安静了。

唐诛满意地阖眼,收回了脚,明羲和委屈地瞅着鞋面上的灰印,撅着嘴偷偷拽着宋修然的衣角将鞋面擦干净了。

宋修然:?

他没好意思说什么,犹豫了半天后还是决定继续装傻。

马车就这么颠簸着到了村口,三人下了车,已时至黄昏,村里的房子都升起了炊烟。

明羲和似乎还在生气,气鼓鼓地直接往村里走,宋修然挠了挠脸,跟上了他的步伐。

唐诛给车夫结好了钱,待马车离去后,她往村口走时还看见了一只雪白的兔子,兔子正往村里跳,唐诛没太在意,移开了视线。

小兔子蹦呀蹦,被一双小手抱了起来,是村里人家的孩子,小男孩开心地揉着软白的毛,抱着兔子进了村。

兔子舒服地蹭了蹭小孩的手,刚想闭上血红的兔眼休息一会,抱着它的小孩就趔趄了一下,它则又慌张地睁开眼。

“臭哑巴!”对面不知什么时候围了几个孩子,为首的一个手里抛着几块石头,正往抱兔子的小孩身上砸。

小男孩一声不吭,只是蹲下身,尽可能用身子护着怀里的兔子。

扔石头的孩子也注意到了兔子,那白绒绒的毛让他眼前一亮,“臭哑巴,把兔子给我玩玩。”

见小哑巴不动弹,他直接上前伸手便要抢,谁曾想还没碰上兔子的毛,就被那看似乖顺的兔子狠狠咬了一口。

“啊!”那孩子痛呼出声,手上瞬间出现了一个血淋淋的牙印,他气急,“你给我等着!”之后就带着一帮孩子跑了。

小哑巴也慢慢站起身,低头抱着兔子走回了家。

唐诛三人此时正在王家的瓦片房内给王刘氏准备招魂。

每个天师都有天眼,所以宋修然一见到躺在床上的王刘氏就看出来她少了一魂。

他们正在为招魂准备时,一旁的王燕妮也没闲着,“唐诛我告诉你,要是你把我娘治死了,你可就欠我们家两条人命了!”

嘴没闲着。

但也没人理她。

布置好后,唐诛看向宋修然,“可以开始了。”

宋修然当然很紧张,他之前就是一个病得快死了的富家公子哥,生来就没有天眼,也不受长辈喜爱,最后被家族遗弃在偏远城镇等死。

其实在两个月前,他是已经死了的。

少年挨不过病痛和孤独,早就在破败的茅草屋里咽气了。

然后现在的宋修然就穿了过来。

但他就是个来自地球二十一世纪的普通大学生,早八偷吃早饭被逮住,一口气没顺过来被噎死了。

刚醒来的时候确实很兴奋,看见身边都是古代的建筑设施更兴奋,不由念叨老天有眼自己命不该绝,正准备用现代知识大展身手才发现自己穿的是修仙。

他当时觉得天都塌了。

唯一的好消息就是他穿过来后获得了原主本没有的天眼。

他就只能自己摸索着修炼,加上原主的底子现在就刚刚筑基中期,天师更是练的……

宋修然自己都觉得心惊胆战。

他把招魂的关键步骤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又一遍,深吸一口气,闭上眼后终于准备开始。

唐诛看他生疏的动作也觉得吓人的紧,但看见明羲和悠哉的模样,倒也稍稍放下心来。

村子的另一边,被咬了一口的小孩捂着流血的伤口回了家,他没有告诉家里人,半大的小男孩自尊心很强,觉得被兔子咬了一口很丢人。

但没过多久就不太对劲,一开始他只是没力气,后来慢慢就感觉很饿,是那种难以忍受的饿,似胃里有东西在叫嚣,呼喊,并催促他。

他把家里翻了个底朝天,能吃的全给吃了,肚皮都撑的溜圆,却感觉更饿了。

院子里的鸡扑腾了两下翅膀,小男孩缓慢地扭过头,使劲咽了咽口水。

鸡似乎感觉到了危险,张开翅膀飞奔向院门口,而另一双手更快,直接拎起了它的后脖颈。

院子里一阵鸡飞狗跳之后,他抹了把嘴角溢出的血,手指上的伤口不知什么时候愈合了,眼里红光闪烁……

“二蛋!吃饭啦!”一个粗布妇人端着盘子路过院子时,冲小男孩喊了一嗓子。

他耳朵微动,循着声音进了屋,留下了院子里一地黏着血的鸡毛。

这边,招魂终于勉强顺利结束了,床上的王刘氏缓缓睁开了眼,宋修然长长松了口气,唐诛也跟着松了口气。

一旁的王燕妮扑到了床前哭:“娘……你终于醒了呜呜呜……”

王刘氏撑着坐了起来,轻轻拍了拍王燕妮的肩膀,“没事了,妮儿。”

她又看向了屋里的人,愣了一会便了然,最后冲唐诛笑,“唐丫头,这次多谢你了,我老婆子破命一条,还累的你忙前忙后的。”

“没事的,王大娘,都是我应该的……”

“当然是你应该的,你永远都欠我们家的!”王燕妮擦了把眼泪,恶狠狠瞪向唐诛。

“王燕妮!”王刘氏低喝了她一声,她冲唐诛招了招手,“唐丫头,你来。”

唐诛上前,坐在床沿。

王刘氏拉过她的手,“田田的事,一直不是你的错,你们家在这里这么多年,帮了我们村多少事先不说,就我们家,要是没有唐家,早在几年前就都饿死了……”

“我们知道你们家一直不普通,让田田一直去找你玩也有我的私心在,那天晚上也是我硬要她去你家,想让你们多教教她修炼……”

不知何时,唐诛已然满面冰凉。

“王大娘,这里面有一些钱,还有镇上的一间铺子,应该够你和燕妮生活一辈子了。”唐诛从储物袋掏出一个木盒,她吸了吸鼻子,“我之后可能就不会回来了……”

王刘氏愣住了,把木盒往外推,“唐丫头你这是干什么,你要去哪啊?”

“我要去帝都,去问天学院。”唐诛鼻音有些重,“王大娘,你就拿着吧。”

王刘氏盯住唐诛的眼睛,过了一会才缓缓点头,“好,好孩子,他们是你朋友吗,晚上留下来吃饭吧。”

唐诛刚要推拒,王刘氏就掀开被子下了地,“妮儿,你快去厨房准备着,哎呦,两个小伙子真俊啊,爱吃什么啊,可有婚配了?我们唐丫头人漂亮性格还好,还会修炼……”

王刘氏看起来一点都不像在床上躺了好几天的人,一手一个胳膊,拽着他俩就出了屋。

他俩倒也适应的快,明羲和听见吃的就双眼发亮,“我什么都喜欢吃,不挑的。”

宋修然也没有刚才那紧张的怂样了,甚至一口一个姐姐把王刘氏逗得合不拢嘴。

搞的唐诛那点伤感也没了,她从怀里掏出了一根金簪,叫住了刚要出去的王燕妮。

“给你的,自己戴着玩。”

王燕妮有些不自然的绞着衣角,接过后就低着头跑了。

唐诛当然没错过她微弱的一声“谢谢”,她微微弯唇,明羲和不知什么时候又回来了,正坐在窗沿,杵着头,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那个簪子,能挡元婴巅峰的三次攻击吧。”

帝都世家才有的宝物,她就这么给了个乡下的普通丫头还让她就戴着玩?

唐诛没答他的话,“我准备去帝都的问天学院,你?”

“要去上学?可以体验一下,那我也去。”

“我这两天就要破筑基,吃完饭回去,洗髓经?”

明羲和点点头。

“那个,问天学院有入学测试,你应该没问题的吧?”

他不点头了,狭长的凤眼都瞪圆了,一副你瞧不起谁的模样上下扫视了一遍唐诛,愤然甩袖离去。

“宋兄啊,我来帮你吧。”

“……不用了明兄,你等着吃就好了。”

“那怎么好意思呢,我很能干的宋兄。”

“真不用了明兄,哎,鸡蛋要把壳磕开才能炒的,我求你了,您歇着吧……”

小院里一时间很是热闹,烟火气浓郁,唐诛被扑了个满怀,惹得她也难得溢出些笑意。

暖房,热灶,家亲。

美好而简单,却是她再也无法拥有的过往。

“唐丫头,愣着干啥呢?快来吃饭。”

王刘氏又端上一道菜,“你们先吃着,我再去找大牛家借点葱,拌个凉菜就好了。”说完她就笑眯眯地出了门。

明羲和早早就端坐在饭桌前,不知道偷吃了什么腮帮子鼓鼓的,宋修然和王燕妮正在摆碗筷,唐诛看着觉得眼尾又有点泛热,缓缓也坐在桌前。

明羲和又向一块排骨伸出了爪子,被唐诛一筷子拍掉。

他乖乖坐了一会才反应过来。

他堂堂仙界……!

算了,不跟小丫头计较。

他老实了一会儿后,眼珠子动了动,伸手指向远方,“小糖珠你看那边!”

唐诛下意识顺着他指的方向扭头看去,发现什么都没有之后转过头,发现某人嘴角可疑的食物残渣和鼓动的腮帮子,她无语道:“……你几岁了?”

“唔记不清惹。”

唐诛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你好好说话……”

“我真记不清了,嗯……可以说这个世界多大我多大。”

剩下三人沉默了好一会。

“哦。”

“知道了,玩去吧。”

明羲和无辜地耸肩,他可没说假话啊。

唐诛总觉得心里隐隐不安,在她眼皮跳了三下拍掉了明羲和两下筷子宋修然肚子叫了一大声后,王燕妮终于忍不住站起身,“我去看看娘怎么还没回来。”

她走后,宋修然倒是看起来挺信明羲和的,犹豫好久问出口:“那冒昧问明兄这个年纪还属于人类吗?”

“嗯……应该不算了吧,但修炼者应该都不能算人了。”

天道世界,修炼者灵气入体其实都是与天道抗争,逆天而行。

宋修然恍然,“所以我们都不是人了啊!”

唐诛突然盯了宋修然的脸好一会,直到盯得他全身发毛,她笑了声,举起杯抿了口茶,“你姓宋?”

“嗯,对啊……”

“你跟宋言心长得还很像,她是你什么人啊?”

宋修然被口水呛咳了好几下,“咳咳咳……啊?宋言心谁啊?”

“据我所知,她好像光有个纨绔的直亲弟弟,他俩的生母柳氏是宋丞相的继室,但宋家早年还送走一个病弱的嫡长子……”

宋修然猛地对上唐诛的笑眼,心间一跳。

“嗯,是我。”

“我去帝都首先就会去找宋言心报仇,所以不管你跟她关系好不好……”

“不好不好,我跟她都没说过话的,我就是宋家的弃子,他们做什么也跟我没关系。”

“很好。”唐诛慢悠悠打了个哈欠。

明羲和对他们说的话没什么兴趣,他现在很生气,比他在仙界打了上万年工还生气。

“我将成为第一个在饭面前饿死的人。”

“明兄,我们已经不是人了。”

“都不是人了还不能说说了。”

宋修然再次恍然大悟。

唐诛懒得理这俩货,她正准备起身去看看,院门突然被敲响了。

木门发出沉重的吱呀声,在夜色中格外突出。

宋修然抬高了声音,“谁呀。”

王燕妮有些沙哑的声音从门外传来,“是我啊,修然哥,我刚才不小心把门锁了,你来帮我开下门呗。”

宋修然刚要站起来,却被明羲和的手按住了,他浑身一僵,突然反应过来。

“我好像……没告诉过她我的名字。”

唐诛瞬间眼神一厉,猛地转向门口。

那敲门声还在继续,“怎么了修然哥,你快开门呀。”

那门外的,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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