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魏婪的阴暗面,多半就是贪婪。
人心不足蛇吞象,魏婪已经无数次因为贪心遭罪,却屡教不改。
以前,他在其他洲郡装道士骗人的时候,找他的老爷是个商户,不曾考过功名,听不懂术语,叫魏婪解释的清楚些,今年究竟能不能赚得盆满钵满。
魏婪故作为难,“天机不可泄露,方老爷,我只能说这么多。”
他作势要走,那富商立刻双手一张将他拦住,“不成,不成,大师,你收了我五十两银子,就说几句话,我的银子难道是大风刮来的吗?”
魏婪也不知道能不能赚钱,但他孤身一人,在富商的地盘,确实不能把人得罪的太死。
他只能坐回去,慢悠悠地捧起茶盏,望着水面上浮着的茶梗,灵机一动:“老爷何不卖些水产?我看这卦象,您说不定能在水上得利。”
方老爷一愣,整张脸都亮了起来,“哎呀,仙师算的真准,我以前在泞洲一带就是做水产买卖的!”
魏婪腹诽,方老爷改口真快。
“不过,”方老爷为难地说:“今年行情不好,鱼虾价格被压的太低了,利润都没成本高。”
这就是方老爷胡说了,再低也不会不回本,只是在他这种贪财如命的人眼里,少赚一两银子都是亏了。
魏婪不懂行商,喝了口茶掩饰表情,心里疯狂打鼓,虽然刚刚让他误打误撞碰对了,但后面怎么编呢?
“您要我说,我说了,可我说了您偏要反驳。”
“方老爷,您既然不愿意听我的,那我就不留了。”魏婪佯装愠怒,将茶盏往桌上一搁。
方老爷一愣,连忙弯下腰道歉,“仙师莫要恼怒,您说,您说,我都记在心里。”
魏婪无言,盯了他一会儿,看的方老爷背后发寒,脸上的皮肉忍不住抽搐了几下。
“罢了,”魏婪收回视线,“接下来我说的,您只管听就好,做不做您自己决定。”
“好好好,仙师请说。”
“赚钱嘛,不是你这么赚的。”魏婪勾勾手指,示意方老爷附耳。
他轻声说:“钱财过了千万人的手,乃是世间最肮脏之物,但钱财本身无辜,有人为财而死,有人为财行恶,方老爷,你既然得了那么多财,也该散一散财。”
方老爷迟疑:“散财?”
“赚一千两,便花一百两行善事,赚一万两,便花一千两行善事。”
魏婪眼尾挑起,漂亮的凤眸眨了眨,双目波光流转。
方老爷长长的“哦”了一声,又给魏婪塞了五十两白银,“仙师说得有道理,我明白的。”
理论上来说,见好就收总不会错,但魏婪想要的更多,道:“说起来,方老爷,您以往招惹过的麻烦似乎还没处理干净。”
方老爷脸色一变,“什么麻烦?”
魏婪笑了:“坎卦,三爻动,恐怕是车马之事。”
他沾了点茶水,在桌上写除了本卦和变卦,变卦是个水风井。
瞧着方老爷愈发难看的脸色,魏婪不急不慢继续道:“三爻发动临腾蛇,方老爷当时心神不宁,意外撞上了人…”
“不对,”魏婪嘴角噙着笑:“是撞死了人。”
算命哪有敲诈勒索来钱快,魏婪没有什么道德,只想用这个把柄换钱。
方老爷沉默了片刻,哈哈大笑,“仙师既然这么厉害,那您说,我撞死的人,是男是女?”
“女。”
魏婪仔细看了看卦象,笃定地说:“你喝了花酒,遇上宵禁,怕被巡逻的士兵抓了,急着回家,这才酿成惨剧。”
“若是我没猜错,午火发动,是夏天的事。”
他说得分毫不差,但方老爷不再为自己找到了真仙师而喜悦。
老男人眸色阴恻恻,“仙师说少了一件事,我不但撞死了一个,还将看到这一幕的打更人一并杀了投河。”
这个魏婪倒没看出来。
身体微微后仰,魏婪避开方老爷的口气,却被那人紧紧攥住了肩。
方老爷压低了嗓音:“仙师,您提起这事,难道要告发我吗?”
“放什么屁呢?”
魏婪拿起茶杯泼了他一脸,神色矜傲,“我要钱。”
“哎哟!”
方老爷退开半步,捂着脸擦水,听到这话不可置信地抬起头,“要钱?你不是道士吗?”
魏婪双手抱臂,下巴高高扬起:“道士怎么了,道士不用吃饭?道士靠喝露水活?”
“二百两,我可以替你保密。”
魏婪摊开手,漂亮的眉眼减去清冷,尽是市侩之气,但他生的不清白,哪怕这样趾高气昂,也别有风情。
他只需要报价,方老爷要考虑的就很多了,比如魏婪是不是一次性拿了钱就走,会不会再来要,比如魏婪是不是想空手套白狼,拿了钱转头就去官府。
最后,方老爷问:“只要二两百?以后不会再要了?”
魏婪笑而不语。
等他出了方府,方老爷望着青年的背影,手掌攥紧了。
当天夜里,魏婪住的客栈意外闹了火灾,呛人的气味在屋内蔓延,火舌舔舐房梁,木屑横飞。
魏婪掩着口鼻走了出去。
只见客栈里乱成了一锅粥,人们的尖叫声杂糅在一起,有老人,也有小孩,一张张惊慌失措的面容被火光照亮,很快淹没在浓浓黑烟之中,木梁从上方砸了下来,卷起一阵滚烫灼人的风,一根断木不知道从哪里飞了过来,直冲魏婪面门。
“砰——!”
魏婪惊险地躲过,捂着脸退后几步,指尖似乎有濡湿感,他低下头,在烈烈火光之中瞧见了被血染红的指尖。
现在的魏婪还没有遇到系统,他第一次面临火灾,站在火海之中,竟然不知道该做什么。
冷静。
冷静点魏婪。
他捏紧了楼梯扶手,四处张望着,穿着灰布麻衣的小厮提着水桶冲进来,然而这么一点儿水根本不够。
“囡囡,快跟娘出去!”有个中年妇人牵着孩子的手从魏婪身后的房间跑了出来。
那小姑娘似乎还没睡醒就被叫了起来,脸上满是无措,脚步不稳地跟着妇人跑下楼梯。
火焰在下方挥舞着利爪,想要把这对母女拖下去,木板嘎吱嘎吱作响,替两人发出刺耳的尖叫。
或许是吸入太多浓烟,魏婪眼前一阵眩晕,他扶着楼梯稳住身体,匆匆向下跑去。
众人嘈杂地声音中向门外涌,魏婪混在其中,终于出了客栈,他回头一看,火光冲天,将夜幕照成白昼。
方老爷要他的命。
魏婪倚在树下缓了一会儿,摊开掌心,里面是三张揉地皱巴巴的银票。
黑灰附着在上面,最下方印着方氏钱庄的字样。
当夜,魏婪没再找其他落脚处,而是敲响了另一位富商的门。
门口的侍从睡眼惺忪地推开门,眯成细缝的双眼蓦地瞪大了。
月光皎皎,青年站在光下,月辉在他的发丝上流动,容色出尘,眉心点朱砂,眼下一道浅浅的红色疤痕,不似真人。
“妖、妖怪?”小厮讷讷道。
魏婪轻笑,没解释,只说:“我找王老爷。”
小厮不敢拒绝他,立刻跑进去通报,王老爷已经睡下了,不耐烦的骂道:“什么妖怪不妖怪的,让他滚!”
小厮急的跺脚,“老爷,您还是出去看一眼吧,我听说咸福客栈走水了,那妖怪怕不是从客栈来的。”
王老爷打了个激灵,咸福客栈就是他的产业。
他连忙翻身下床,匆匆裹了衣服走出去,只见庭院中站着一道高挑纤细人影,远看似是天地间的一粒雪。
王老爷不由得放轻了脚步和呼吸,走近一看,小厮口中的妖怪原来是个漂亮青年,黑发白衣,周身拢着火烧过的气味,像化成人形的白蛇,也像索命的怨鬼。
“先生是……?”
魏婪抿唇轻笑,直入主题:“王老爷,您想不想要方家的田庄?”
大火最终在一场雨中熄灭,虽然有人受伤,但好在并没有死者,衙役们在断垣残壁中找到了王老爷准备的“蛛丝马迹”。
掌柜和小厮们统一口径,一口咬死昨夜看到了可疑之人,似乎是方老爷的家奴。
王老爷又买通了一个乞丐,小乞丐最开始什么也不肯说,等衙役们威逼几句,便支支吾吾地说:“昨晚、昨晚确实有人从客栈后门跑出来,他跑出来没多久,客栈就着火了。”
人证物证俱在,仅仅如此,却还不足以定方老爷的罪,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是王老爷塞进去的荷包。
次日,方老爷在家用饭时被闯进来的官差压走了。
依照殷夏律法,故意纵火,当判处三年劳役,醉酒纵马伤人,致人死亡,罪加一等,抄家流放遥州十五年。
“他害了两条人命,烧伤十多人,为何不是死刑?”魏婪接过王老爷递来的锦盒问。
“他舅舅在朝为官,”王老爷叹气:“虽然只是八品,但民不与官斗,流放已经判得够重了。”
民不与官斗,官不与皇权斗,皇权,不与神权斗。
魏婪闻言莞尔,“既如此,那便只能……”
王老爷疑惑:“只能什么?”
只能站到那求仙台上,站到天子之上。
锦盒中的银钱足够魏婪去京城了,他没有和任何人透露行踪,坐船北上,向着全天下最大的富贵而去。
然后,他又一次因为贪心将自己置于险境。
先帝信世上有仙人,却不信他们这些愿意来求仙台的是真仙,非要他们证明自己。
三十六名道长中,死了二十个,超过半数,剩下十六个虽然活下来了,但还是时不时要面临先帝的考验。
算国运、解灾祸、炼仙丹、与神灵对话,知道的他们是道士,不知道的以为他们是社畜。
社畜这个词也是魏婪和系统学的,不过现在想来,他觉得闻人晔更像社畜,每次见他都在处理公务。
不对,应该是国畜。
【系统:不算吧,国家是他自己家的。】
魏婪想了想,那就是家——这个不能说,不敬圣上,罪过罪过。
骗了先帝一年后,也是给先帝吃了一年仙丹后,先帝某日忧心忡忡的来找他,说他夜里依然乏力,难振龙风。
魏婪气定神闲:“吃的不够多。”
先帝听进去了,把仙丹当饭吃,光荣的吃死了。
第三次贪心作祟,魏婪明明有机会跑,但他舍不得金银细软,打包财物浪费了时间,被御林军扣下。
一扣就扣到了现在。
“我不觉得我有什么阴暗面,”魏婪将地上的草打乱,免得被懂行的人看出来,“天下人,谁不爱财?”
【系统:我不爱。】
【魏婪:你不是人,你也不懂爱。】
天色渐晚,魏婪抬起头,看到了天边的红霞,另一边的暗色一点点侵袭,红霞不敌,逐渐褪去。
殷夏以玄色为尊,西北异族则奉赤色为本色。
意思是殷夏会赢吗?
鞋底踩着水草,发出轻微的声响。
魏婪闻声望去,那背着弓站在不远处的人,赫然是夏侯泉。
“魏道长,我打扰您清修了?”
“无碍。”
魏婪淡声说:“觉得内疚就赔我点钱吧。”
夏侯泉:“?”
他眨了眨眼,似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什么?”
“没事,你听错了,刚刚有妖物扰乱你的心智,让你听到了错误的声音,我已经把它赶走了。”
魏婪面不改色的扯完谎:“夏侯公子若是没事,我先回去了。”
夏侯泉立刻叫住他,“有事,有天大的事。”
魏婪挑眉:“什么事?”
“昨夜季二傻和顾二浪大半夜不睡觉,两个人凑在一起嘀嘀咕咕,我觉得有问题,就偷听了几耳朵。”
夏侯泉眯眼,一只手捂住嘴,悄声道:“你知道,他们在说什么吗?”
知道啊。
魏婪配合地压低声音,装模作样的左右看看,问:“什么?”
“他们要诬陷你,”夏侯泉盯着魏婪的脸说:“先假称先帝之死有蹊跷,然后安排一个人发现你炼制的仙丹含有剧毒,再将二事联系在一起,置你于死地!”
并非诬陷。
确有蹊跷。
魏婪垂下眼,装作惶恐不安的模样,声音也发起了颤:“居然…居然如此恶毒?”
夏侯泉颔首:“魏师,你千万要小心。”
虽然夏侯泉的消息滞后性很强,但魏婪还是要装一下。
他做出感动不已的表情,摇摇头:“没事,我相信圣上明察秋毫,定然不会错信小人。”
【系统:闻人晔知道你对他评价这么高吗?】
当然不知道。
夏侯泉拧眉,“有些话我不该说,但魏道长还是不要太信任圣上,您常年待在求仙台,可能不知道,圣上登基时间不长,已抄家数十官员,现在百官私下都在说陛下不恤民生,虽有天家威仪,却是暴君之姿。”
魏婪不明白夏侯泉为什么要对他说这么多,他们很熟吗?
【系统:可能他就是热心肠。】
六十六的好感度,这可是好感度栏目里活人中对魏婪好感最高的。
回来吧,回来吧先帝。
【系统:真回来了你又不高兴。】
只有先帝不在的时候,魏婪才会对先帝产生一丝怀念之情。
“夏侯公子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魏婪歪头笑了声。
“您的父亲,兵部尚书对我可是颇有微词。”
夏侯泉摸了摸抹额,衣摆在风中鼓动,他不好意思地笑了声,双手作揖:“家父冒昧,我在这里替他赔罪,还望魏道长不要放在心上。”
魏婪受了他的礼,不紧不慢道:“夏侯公子不觉得我是妖道?”
“且不说世上是不是真的有妖,便是有,我殷夏人才济济,又有何惧?”夏侯泉得意地笑了声,举起自己的弓,侧身对准远处的柳树,动作如行云流水,只听空气中一声爆鸣,箭簇已经牢牢钉在了树枝上。
“咔擦”
树枝不堪重负,从中折断,带着箭一并落入流水之中,很快没了踪影。
夏侯泉抬起下巴,回头看魏婪,“魏道长,我这一箭如何?”
魏婪不懂,他只觉得自己好像有点危险。
他不动声色地向后侧移了一步,抚掌笑道:“夏侯公子少年英才,有你,是殷夏之幸。”
客套话而已,说几句也不痛不痒。
夏侯泉放下弓,嘿嘿笑了两声,“父亲说魏道长祸乱朝纲,依我看,您很有眼光啊!”
嘚瑟了一会儿,他压低声音说:“过几日,我就要启程去西北了,魏道长可否给我算上一卦?”
原来是为了这个。
魏婪心下明了,背着手慢悠悠地走了两步,走到河边,望着湿滑的泥泞问:“夏侯公子想算什么?”
风卷得树叶簌簌作响,夏侯泉低下头,郑重地行了一礼,“小子不才,只想问问,此去西北,能否驱逐鞑虏,定国安邦?”
“只问这个?”
魏婪反问:“您不想封侯?”
夏侯泉依然低着头,“出生于尚书府,我已经享过荣华富贵了。”
和夏侯泉想象中不同,魏婪没有掐指,也没有念什么密咒,直接道:“此去凶险,九死一生。”
夏侯泉一愣,紧接着笑起来:“那我要是活着回来,一定给您备个大礼!”
他没有怀疑魏婪话中的准确性,也没有多问如何才能躲过劫难。
与夏侯泉分别,魏婪回去就跟闻人晔告状了。
“暴君?”
闻人晔无所谓:“让他们骂去吧,刀落下去就骂不动了。”
魏婪摸了摸自己的脖子:“有朝一日,陛下也要砍我的头吗?”
“你?”
闻人晔一只手支着额头,微微侧过脸:“仙人也会死?”
自然不会。
魏婪敛眸,灯下美人清浅泪,“依陛下的意思,日后,是要杀我的。”
闻人晔怔住。
他不明白魏婪为什么刚刚还在笑,下一秒就要哭,也不明白自己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叫他这般解读。
不在意被人扎稻草人诅咒,也不在意百官私下骂他暴君的少年帝王只能无措的丢开朱笔,拿出压在奏折下方的树叶递过去。
魏婪不接,他便将树叶塞进魏婪手里,“你不是喜欢这个?要坐船,我们回京城坐,要金饰,我叫人给你打一匣子。”
“我在陛下眼里,便是贪图名利之人?”
灯火摇曳,魏婪的质问声很轻,重锤一样砸得闻人晔头昏脑胀。
仙人本不该入凡尘,闻人晔心中升起一丝恐慌,他不愿仙人回天上,更不愿仙人抛弃殷夏。
江山万载,他闻人晔一介凡人,早晚要死,但他要让魏婪留下,要仙人护殷夏国祚绵长。
魏婪不一定是真仙,闻人晔心里清楚,但他真的有常人没有的手段,能做到举国之力都做不到的事。
既如此,是仙是妖又有何分别?
魏婪想做仙,他命令全天下人称他为仙。
闻人晔攥紧了魏婪的手,他必须用什么东西捆住仙人,才能让魏婪在他死后依然愿意庇佑殷夏的帝王与子民。
金银财宝不行,魏婪看不上那些凡间俗物。
武力威逼更不行,且不说普通人如何与仙人对抗,便是困住他了,日后魏婪的报复,殷夏承担不起。
还有什么?
闻人晔问自己,他还有什么能够付出?
困惑之际,他听到了笑音,抬头一看,方才拿眼泪耍他的人又笑开了。
是了,闻人晔想,魏婪一直在耍他,日日、次次。
骗子就是骗子,一张嘴说尽巧言,一双眼藏满虚情。
魏婪将闻人晔的慌乱尽收眼底,但他错估了闻人晔的性子,不知道这个瞧着好骗实际确实很好骗的少年帝王在想什么。
拉开闻人晔的手,魏婪淡淡道:“我同陛下说过的,不会死,也会痛。”
他的手指点了点颈侧,一路下移,隔着衣物压在心口,“陛下疑心我没有心跳,却不知,无心之人亦会痛。”
斩下桃枝的剑挂在墙上,魏婪站起身,抽出长剑在空气中挥舞了几下,剑尖如积雪,透出寒芒。
在圣上面前拔剑,视为谋逆。
闻人晔眸色沉沉,他没有怪罪魏婪,而是问:“如若你做了错事,朕难道能视而不见吗?”
魏婪笑了:“仙人做事,何来对错?”
闻人晔话锋一转,“今日那颗丹药,真的有问题,对吗?”
魏婪笑而不语。
闻人晔凝望着执剑之人,他曾无数次想要砍下先帝的头颅,没想到,居然是魏婪替他动了手。
帐外下雨了,春日的雨细密连绵,像是上天在为先帝的死落泪。
闻人晔倒了杯酒,对他伸出手,“魏师,喝我一杯酒吧。”
魏婪不善饮酒,他儿时连饭都吃不饱,自然没有条件喝酒,有了系统之后,生怕自己醉酒后说出什么秘密,更是对酒退避三尺。
“一杯?”
“一杯。”
“好。”
魏婪拿着剑走到闻人晔面前,居高临下地用剑尖指着他,“陛下害怕吗?”
闻人晔抬眸:“朕只怕仙人离去。”
嗯?
魏婪敏锐地察觉到了闻人晔的变化,就在刚刚不到半刻钟的时间里,闻人晔似乎想明白了什么。
【系统:如果你抽到有读心功能的卡牌我们就知道他在想什么了。】
【魏婪:别说不可能的事。】
俯身,魏婪拿出随身携带的一小盒朱砂,剑尖轻点,然后在闻人晔的眉心划了一道浅浅的红色。
不知道是血,还是朱砂。
他轻声道:“天子,本就是神明眷顾之人。”
魏婪莞尔一笑,扔开剑,拿起酒杯浅尝辄止,再将剩下的大半递给闻人晔:“陛下,请。”
闻人晔低头,血顺着眉心下滑,滴进了杯中,透明的酒液变成了浅红色,荡漾的水纹中是两张神色相异的脸。
朱砂微毒,不可多服。
闻人晔漫不经心的想,以魏婪的本事,完全能够神不知鬼不觉的在酒中下上无色无味的毒,叫他穿肠烂肚。
魏婪会这么做吗?
灯火葳蕤,闻人晔眼中的魏婪,艳鬼似的。
艳鬼请他喝半杯酒。
却之不恭。
闻人晔没有接酒杯,握着魏婪的手腕,用指尖勾住那串翠色的珠串,低头抿了一口酒。
“如何?”魏婪问。
“尝不出味。”
闻人晔握着他的手抬高,让酒液自半空倾泻而下,魏婪的衣角湿了,闻人晔心口的衣襟也湿了。
营帐防得住漫天大雨,却挡不住半杯浅红的酒。
酒不醉人人自醉。
“很晚了,”魏婪收回手,声音近乎叹息:“您还不睡吗?”
闻人晔下意识想问仙人也要睡觉吗?
但他没能开口,坐在软垫上注视魏婪远去的背影,帘子撩起再落下,一阵裹挟着春寒的风窜了进来。
仙人来去,从不顾及凡人的心意。
闻人晔用袖子擦了擦眉心,伤口太浅,用上秘药,明日一早便能痊愈。
他不甚在意,起身捡起了不知何时掉在桌下的枯黄树叶,望着条条脉络,闻人晔终于问到了心中的答案。
非财、非名,他能给出的,只剩下感情。
闻人晔要用感情捆住神。
求仙入住求仙台。
求仙,求仙。
囚仙,囚仙。
计划7.13入v[垂耳兔头]
双方都没真的动心,暂时是互相有所图的关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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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请玩家不要欺君罔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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