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了!真是反了他们!女的不成娶,还要娶个男人!我的宝儿都被嚯嚯光了让我怎么办!这都是什么风气!”
正屋内,一个衣着光鲜亮丽的圆润妇人拍案而起,保养得当,好似府中好吃好喝地全给了她。外披彩丝织造的织金锦,浑色裙相互搭配,上满尽印金。
想是仿照京城妙龄女子流行,内层衣服紧窄衬得四肢纤长,钗钿花枝招展地插着,红红的嘴唇不知抿了多少口脂,脸上圆肉四处直撞。
身边的女仆被坐在木头轮椅上的宋勤悄悄推开,挥手让退下,同富贵妇人眉眼间几分相似的脸上挂着热情的笑意轻声安抚妇人:
“母亲何必为这些小事伤身,朝堂喜男风气过盛,已经是稀疏平常,现如今哪些官宦世家可不养上几个?旁的不说宠幸与否,也能彰显那些人地位尊贵。”
“也怪我,儿子不中用,才让二弟顶着如此大的风险在朝堂上争取功名。我这不争气的身子骨,也辜负母亲为我赐勤以作字。”说着,同宋绶几分相似的玉面粉颊褪色,声含悔恨一边低了下去,貌美容貌总是惹人怜惜的。
宋母哼哼唧了几声,大白玉盘脸上涂着胭脂,似自美自怜,“我哪能让他争取功名,明明是不争气的,这般好的机会啊!新君缺少左膀右臂,别人不攀你攀上去就是了,就这么个简单的事情愣是能给搅混,还让赵家那疯子捡了个便宜。”
“废物!真是废物!!”
“母亲您消消气。”宋勤坐在木制轮椅上拍拍母亲后背,妇人气急,轮手拿起个点心碟子砸过去,恰巧砸在刚进门的宋绶身上。
三人皆是一愣,宋母拉不下脸,只能继续撕扯冷着面子。
作为长兄的宋勤也只是撇开身子好让人拿得顺手些,并未第一时间阻绝。
碟子狠狠砸到宋绶墨绿官服上,哐当一声落地,掉在厚而华丽的金丝毯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外面雪化不少,此时艳阳高照,屋内却狭隘无比,阳光透不进来,让人呼吸不畅。
宋勤抽出绣衫里上好的纯白锦缎手帕,整整齐齐叠放在嘴边捂紧,压抑住喉咙深处的躁痒,闷闷的声音传出,“幸而是冬日,都穿得厚一些,只是吃食碟子,也不是什么热汤,母亲还是很心系弟弟的。”
算是给了双方一个台阶下。见母亲面试缓和,又继续嗔怪,“二弟你也是,昨日宫内长铗夜宴回来也不即刻拜见母亲,教母亲挑着灯火白白等了你半夜,天寒地冻的,日后多多挂心就好。”
讲这么多话,真情实感,牵动了情绪不禁微微喘息。
只是前脚不沾后句,宋绶冷眼。
“母亲天冷加些衣物便好,再冷就多加几床棉被,这些内务不都属于我那柔弱不堪的大哥打理?于府邸再如何寒颤想必也都不抵外面天冷马车地冻。”
“你这混账东西——”妇人扬手顺抄旁物又要砸他。
“母亲——”宋绶声音拔高,玉面泛红含威,“您本不应插手朝堂之事,昨日已经是拉走那小厮问了所以缘由,我也不愿追究。只是这是新君革新的官袍,上绣貂蝉。若是弄脏可以洗掉,但若是划破了,又要劳烦身子羸弱连剑都不能提起来的大哥为我亲手缝补。”
转身松青孤傲。
妇人额头步摇乱颤,修长的朱色指甲镶嵌宝珠捂着胸口欲想昏厥,又发现旁边女仆被差遣下,大儿子是个体弱不堪重任,只得消去倒下的念头,自己一手兰花指翘起捂着胸口另一手颤颤巍指向宋绶的背影,敞开嗓门:
“你要是不能给你老母亲把赵小旁的小厮给要回来,你就别再面见你老母了!这以后啊,你们剑来满都城的人都要嘲讽你为子不孝!!”
口脂乱飞,脾气暴躁,骂骂嚷嚷:“你个没半点风度的混球,再怎么做官,我是你老母亲,就是打也打得你,骂也骂得你!”
“即便他日让你跪下磕头也是情理中的!”
宋勤在旁边嘴上说着安抚的话,时不时再“无意”添火。
心中不上心,却为方才宋绶的话而遍体生寒,已经数不清多少次了,宋绶还是会拿他最不愿面对的事情激他,屡试不爽,宋勤眼底炎凉。
*
雪深三尺,大雪之日,九寒地冻,鴠鸟不鸣。院子里雪地上留下一深一浅的脚印。
“今儿天气没了太阳,昨日夜里又鹅毛漫天。来,进来烤烤火,正巧赶上我这吃晚饭了。”与赵小朝堂上的个性迥然不同,下朝倒是对宋绶颇有热情,看了他的脸色,不用猜也能琢磨出个七八分:
“你那外族老母在你昨日回府邸可是又强求给她办事你了?”
宋绶面带愧色,双手抱拳举过头顶深深鞠躬作长揖:“赵子消息果真灵通,我惭愧。”
“哼,什么个消息灵通,你当我是对你母亲的丹珠国那帮家伙上心?分明今晌午满都城都给传遍了,更别提那些个老家伙可是津津乐道。”抬眼斜着看他。
讲罢,还对着宋绶心窝子摇手一指:“你我虽在朝堂占位不尽相同,但私下都是一起进京来,我看来咱们还是有几分交情在的,只是现在看我呢不仅不欣赏你浅显没卵用的政见,还讨厌你这吞吞吐吐不干脆的性子。”
这话听了让宋绶啼笑皆非,默然垂头不语。
“整日端着架着你不难受我看了还难受。”说着,掀开棉袍,前去大大咧咧地蹲在烤火炉前,对着小厮道:“唉,你去拿来壶酒热一热。”
小厮听罢禀退。
“这次什么事啊?”酒香中赵小声音含糊不清。
宋绶放下手中酒杯:“我想那沂合终究是没什么好心思的,此次婚事不知会有多少事发生,新君是位志向高远的,这种小事于他而言过于费心思周旋,情爱长短总会影响心情,倒不如斩草除根。”
哟,打直球了。
虽说扯的有些牵强,倒比起朝堂政见好多了。
赵小幽幽叹了口气,眉头一皱,眼神带着不解看向宋绶,“我是不知他们那些都城人一日两日做什么想法,倒是宋大人您不声不响讲起话来一开口便知可真是狠角色。”
“都是为朝堂新君考虑。”宋绶无丝毫窘态,孤寒退去,身体被包裹在厚厚的新袍中,微向前倾,玉面粉腮染一点红,煞是可人怜爱。
赵小起身回到榻上伏案,提笔沾墨落于粗宣,不语。
宋绶理了衣袖,在一旁细心研墨,任谁人看了不说一句岁月静好,哪知这两人着实在此事上锋芒相争。
“你若是真为剑来好,就当把这等危险人物放在身边看得好好的,否则暗处不知会有多少双眼睛直勾勾盯着咱们新君,咱们剑来。”
“给你看个新奇玩意儿。”嘴角翘起,面颊带着探索求知的新奇,“这是我找到的一些民间方子,把这酒加上我那宝贝兑在一起,给你看——”
嘿!还真是稀罕!
那笔尖围绕层层火苗,连着写在宣纸上,纸也被烧了一个两个大窟窿连成一片。
“这火苗就是我赵小的满腔热情,终奉献给剑来!”
“行行行,你说什么都是对的。那我往后便事事都听你的,将你那小厮赠我这总行?”宋绶不在意那人举动,只是言语试探。
赵小头也不抬说道:“你那老母让你来索要的,原是你今日并非单独来拜访我,与我商讨沂合那帮子人的事,感情是为了给你老母养个男宠就特意狮子大开口让我在这退让呢。”
宋绶未反驳,脸上带着谦逊的笑意:“是在她那里遇上了些小麻烦。”
“行,那你带走吧,有你在府邸中关照打点也是这小厮的福气了。”赏个人情的事,他向来心大,不在意这些。
笔尖顿了顿,几次转圜还是将笔架在砚台:“不过,你那老母可真行啊,想通过掌控你插手朝政,还真不愧是丹珠来的,和先王宠妃有一拼。传闻那里女子个个都是能兵擅武最是独立强势,看来你这日子甘苦自知啊。”
“新君可知道你那老母?”
宋绶摇头:“新君下令不得提及那里的事,我又怎敢妄言,母亲虽与太后出自同一故处,怎可与昔时宠妃乃至国母相提并论。”
“也是。”赵小拍了粒花生米,那小东西稳稳当当跳进了他口中,细细品了品:“总是有着落的,这也算不得什么大事,日后总会再议。”
两人把酒畅谈,直到夜色茫茫,在赵小几番挽留之下宋绶才不得不推辞回府。
“去,加派些人手保护沂合那些。”宋绶刚踏出前院,赵小带着醉意便叫来管事的。
“大人,您莫不是吃酒吃醉了?方才宋大人不是放手此事全权交由您了,何必搞得这般紧张兮兮。”
“他?放手?”赵小哪里还有醉意,虽衣冠不整却十分醒神:“这个宋绶我算是了解了,看起来温和恭敬的,不知道心底下该衡量多少,我的话他又怎会真的放在心上,哪怕是听进去我也就谢天谢地谢剑来神君保佑了。我是生怕这一根筋的家伙直接派人来个釜底抽薪。”
“宋大人怎么能这般两面派!大人,您为何还要卖他个人情,把那小厮送给他,倒不如真像外面传的让他背负不孝罪名多好!”年轻小管事愤愤不平。
赵小倒不知在回味什么,笑道:“这么好玩的对手让他羽翼丰满才有意思啊,在这种小事上耗元气那才是大材小用了。”
“神君保佑,可别让那小家伙扰乱我家大人差事。”
“行了行了,知道你对你家大人的忠心了,退下罢。”赵小摇摇晃晃走向内榻。
“对了,你去对外面放个消息,就说本大人和宋绶一聚闹得不欢而散。”
小厮依计照办。
果不其然,当夜沂合队伍遇刺,幸而有赵小派重兵营救这才没被火药炸个焚尸灭迹的下场。
*
“新君,沂合队伍已经在宫内安顿得当,新君闲暇可得空召见那沂合太子一面。”赵小于新君内室照例汇报。
书房在场也只有几位大臣,听闻沂合太子昨夜遇刺之前宋大人与赵小在院子里对酒赏雪,怎么转头就赏雪赏出分歧来了,这两人果真如传言所述及为不合,赵小也是个能人,能把一向温文尔雅的宋绶逼进死胡同做出这种事来也是高手。
“昨日太子遇刺,公主远在沂合慰问几多,今日急信传来。”
“沂合根基未稳,皇姐远在他乡行动起来也多不便,下次不要再出这种事打搅她了。”新君看罢信递给宣告太监,淡然开口。
“是——”
“无事退下,可有知情者,同本君讲一讲那太子的事情。”新君一边批着奏折,头也不抬像是照例问寻常事一般询下面官员。
新君想探个底,几位大臣面面相觑,他们也想知道,府邸派过去那么多个探子居然探不出个所以然来。到底是谁的脚步也没动,口也未开。
赵小见几位大人也不离去,知道了几人的意思,挨个扫视了一圈。在几位大臣看来这赵小就是明摆着嫌弃他们不中用,为了打探到消息也只能咽下这口气,让这小人得意一回。
赵小见这几位还没有离去的意思,也不再计较,对新君恭敬道:“沂合太子确如传闻那般金尊玉贵。”
这我们都知道!扯这些有的没的做什么,快说一下带来了沂合那边那股势力,谁在背后支持!一些个大臣面露急色,个个都想拿到第一手资料。
事与愿违,赵小接下来的话让几个老头子是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新君可知我朝男风盛行,也都是先帝在世时喜男子纳入,只是到如今这些王孙贵族竞相倒流传为攀炎的风尚。”
“臣以为新君内宫目前只有沂合太子一人,但朝中其他臣子却在已有妻妾满堂外室成簇之时任在外争相豢养男宠,怕是对您新后的不敬。”话语抑扬顿挫,满面正气。
“胡说!我们怎么对新后的不敬了?再说,新君也未曾应允那太子为后。”是那位先前在官玉道为自己儿子大闹的老臣吴琥。
“这样做着实影响不好。”赵小面带必胜的笑意,语气轻快:“如今我朝新后贵为男儿,那当时尊贵,你要真喜欢就娶回去做妻便好,总这样不清不楚对咱们王朝名声不好,再说让那些在外贱卖的男儿日后如何自处啊?都靠公子哥们养着?”
帝王心性成熟,开口,“这件事不能着急,毕竟是盘综错节的关系,需要慢慢理清再动手。”僵持不下的争吵就这样被帝王三言两语就化解了,书房一时没了声音,后都一同禀退书房。
那位大人火气很大,是个脾气暴的,不知听了同行大臣在他耳边嘀嘀咕咕对他说了些什么,直愣愣怒气冲冲地朝向赵小走来质问:“你这宵小!非要打着那不知哪个旮旯角出身的太子旗号来恐吓我等,哼!小人得志,你以为你逃的掉吗!”
“大人莫要动气。”墨青朝服,官压一头,红衣赵小很会周旋,见远处另一位青衣大人刚触碰到自己眼神便急急离开,心底了然:“小臣的确是为了那些男子着想,新君也有意扩充军队,提升大军气力,不仅解救那些男子还能壮哉我剑来,岂不美哉?”
“大人您想想,您是最爱那些胭脂的,动了这块大饼可是不触动您的喜好,又不是什么好事,新君也都拟旨了,都是为了朝堂着想,您何必为那些个家伙出头找我麻烦呢。”
那火爆脾气大人听来这话确是有几分道理,一时间起飞的胡子也停了下来,脑袋瓜转了好一会,胡须动了动,还是不耐烦的语气:“你这话可别胡说,我和夫人要好,不喜外边那些胭脂俗粉的。”
“这就对了嘛。”赵小厚厚的黑眼圈上,眼里带着笑意。
“不过你这回可能触动那些朝臣了,日后怕是赵老出面也护不住你。”那老臣虽暴躁,但到底是经历千帆的将军也是个心细的,望了望远处的同僚,走之前还不忘提点赵小一句。
服装造型参考了古代装束书籍,略作修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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么么么~(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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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男色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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