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文宵回到家的时候，赵嘉宁已经离开了，只剩宋衢一个人坐在沙发上，低头盯着自己的手指，很安静。
听到柳文宵开门的声音，他抬起头看过来。出乎柳文宵意料，宋衢脸上竟然挂着浅淡的笑意。
“你回来了。”
柳文宵习惯性地说：“我回来了。”
宋衢起身迎接他：“有点晚，还够不够时间炖汤？我想喝你做的鸡汤了。”
今天冷空气抵达北城，天气不太好，阴沉沉的，连带着室内也光线暗淡，让柳文宵看不清宋衢的神色，无从揣测他的心思，因此没有办法回答。
宋衢诡异地体贴：“不够时间吗，那我们出去吃吧，我让助理准备一下。”
也是到了今天，柳文宵才发现，温言软语的宋衢比喜怒无常的宋衢更加气人。
柳文宵笑笑，说：“不用了，我得回去加班。”
“为什么？”宋衢天真地问。
柳文宵耐心解释：“如果你想当无事发生，就不要再问下去，让我回公司，好吗？”
“用不着，”宋衢语气笃定，“本来就什么都没有发生。”
柳文宵沉默下去。他对宋衢再清楚不过，宋衢从不以柳文宵的意志为转移。他早就习惯且顺从了这个事实，此时此刻却仍感到巨大的无力与荒谬。
“这份工作确实太累了，我早就说让你辞职，也好。”
宋衢说话的时候定定凝视着柳文宵，却不看他的眼睛，视线偏了两寸，落在他的眉峰。
向来搞不懂宋衢的柳文宵，此刻却福至心灵地感受到了他的祈求。宋衢在索要一个谎言，再荒谬的解释他都会接受。如若不然，他就必须面对那唯一的事实。
宋衢是北城宋家的独子，二十岁那年修完顶级学府的双学位毕业，接手家业。即使在崇尚精英教育的高门大户中，他也称得上天资卓越，才识过人，虽说脾气差了些，配“天之骄子”四个字还是绰绰有余。
二十多年的人生里，宋衢想要什么，就能得到什么，包括柳文宵。
偏偏今天，柳文宵不想让他如愿。
柳文宵说：“我不止想要辞掉公司的工作，还包括你情人的职位。”
“你不喜欢情人的身份，我也可以……”
“不、不需要。”柳文宵说得迅速而激烈，像笼罩在头顶上酝酿了整整三年的乌云，化作倾盆大雨瞬间落下，“和你有关的一切，我都不打算再继续了。”
他的语气突然轻柔起来：“我不干了。”
柳文宵幻想过许多次自己说出这句话的场景，但真正说出口了，却并不如幻想时快意。
他只觉得惊讶，原来这些东西讲出来，竟然如此轻易，只需要将字词组合起来，调动声带，张开嘴巴，和说“你好”、“再见”没有任何区别。
柳文宵一瞬间有些想笑。
大概是在宋衢身边待久了，近墨者黑，激发了柳文宵隐藏的恶劣因子，他情不自禁想要欣赏宋衢的反应。
遗憾的是，宋衢只是站在那里，一动不动。过了好一会，他低声说：“你以前不会这样对我的。”
“以前是工作需要。”
“只是工作是吗？”宋衢向前一步，抓住柳文宵的手臂，“全都是工作吗？”
柳文宵有点疼，但并未反抗，任他抓着：“是。”
“我不相信。”
“你相不相信，对我而言都没有区别。”柳文宵冷静地说，“因为我要走了。”
宋衢一字一句地说：“你休想。”
“宋衢，我没有跟你签卖身契，我只是想要辞职。”
即使是现在，柳文宵的态度依旧耐心、温和，甚至带了一丝包容。宋衢第一次痛恨他的包容。
宋衢磨了一下后槽牙，步步逼近柳文宵，眼神比天色更加阴沉。柳文宵慢慢退后，最终后背抵上墙面，退无可退。
宋衢低下头，用额头抵着柳文宵的额头。柳文宵连那一丝的包容也褪去了，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冷空气带来的气温骤降，让他们两人都阵阵发冷，只有交缠的呼吸是暖融的。宋衢突然吻过来，嘴唇滚烫得几乎要将柳文宵烫伤。
柳文宵觉得很累，没有心力再去顺从他。于是柳文宵重重咬了宋衢的下唇一口，嘴里很快弥漫起血腥味。
宋衢吃痛退开，片刻，他竟然笑了一下：“柳文宵，你欠我的，你不能走。”
宋衢复又吻他，柳文宵想故技重施，但宋衢捏住柳文宵的下巴，另一只手攥着柳文宵的手腕，把他整个人压在墙上。
柳文宵的火气也越烧越旺，抵着宋衢不断挣扎，最终找到机会把手挣脱出来，甩了宋衢一巴掌。
宋衢被打得脸偏向一边。他缓缓转回头，盯着柳文宵：“你说过，我救了你们的命，是不是？你不可以忘恩负义。”
“我没有忘记。”柳文宵直视他，“我会全部还给你的，你不是看到了吗？”
“你哪来的钱？”
“彩票中的，一千万。”柳文宵甚至笑了一下，“税后没有这么多，对你来说应该不算什么吧。”
趁宋衢呆愣着，柳文宵用力将他推开。远离宋衢后，柳文宵大口喘气，感到脱力，几乎要顺着墙面滑下。
“为什么？”
宋衢语气茫然，这句话不像是问柳文宵，更像是自言自语。他以为自己足够了解柳文宵，可柳文宵现在说要离开。
陌生的柳文宵，冷酷的柳文宵，恶言恶语伤害他的柳文宵。
屋内一时间完全静下，静得能听见窗外呼啸的风声。
这三年间，都是宋衢占据主导权，他对柳文宵发号施令，柳文宵只有顺从的份。今天柳文宵第一次对宋衢造成影响，让他因为自己的言语产生预料外的情绪与反应，心里生出邪恶的快意。
可是事到如今，看着向来扬起脑袋走路，比孔雀还要骄傲的宋衢失态地靠坐在地上，柳文宵竟然莫名有些难过。
柳文宵咬咬牙，尽力装出一副恶毒的样子：“我现在搬出去，欠你的钱会尽快算清还给你。”
实则柳文宵思绪混乱，走进卧室翻箱倒柜半天，也没想起究竟要收拾些什么。他草草把证件和几件衣服塞进行李箱，镇定地拖着箱子离开，没有看宋衢一眼。
关上门前，柳文宵突然听到宋衢的声音，低而幽茫，顷刻被大风吹散，像极了一个诅咒。
宋衢说：“你还不清，你休想还清。”
一周后，柳文宵如约请赵嘉宁吃了镜湖区的融合菜。
这家餐厅近来很火，菜式做得精致好看，色彩缤纷，赵嘉宁兴奋地拿出手机拍个不停。
柳文宵被她感染，忍不住调侃：“这么喜欢吗？那下次汇报还由你去好不好？”
“不行！”赵嘉宁吓得一激灵。
“请你吃饭也不行啊？”
“别了别了，我连回忆都不想回忆……”
“居然是这样吗，技术二部的同事还和我夸你呢。”柳文宵鼓励，“说你很冷静。”
赵嘉宁叹气：“我那会已经麻了，会上那些领导和宋总比起来，根本就是小巫见大巫——”
她突然捂住嘴巴，警惕地观察了一圈周围，方才长舒一口气，看得柳文宵好笑。
“组长放心，我会替你保密的，绝对守口如瓶！“赵嘉宁举手发誓。
柳文宵笑：“谢谢你。”
虽然感激她的好心，不过应该很快就无所谓保不保密了。
三个小时前，柳文宵正式递交了辞职申请。
辞职信写到一半被上司发现，小柳就是这样一位数值只有幸运E的主角……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5章 第 5 章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