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回去吗？”韩昭军问道。
苏海摇头：“我想到处逛逛。”
“现在这世道可不太平，你要去哪里，我陪你。”韩昭军说出这话的表情没什么担忧，反而平静的很。
苏海的半张脸被围在围巾里，他抬眼看着这人：“您有车不坐陪我大半夜走路？”
“我只是想知道你现在住哪里。”韩昭军说这话没有看苏海，看向一边有点不自然。
苏海笑了下，慢慢往街头走去：“我身边不是有人和您汇报行程吗。”
两人并肩走着，不远不近如同朋友一样。
“我不会什么事情都让他们说，给你保留空间也是很重要。”他淡淡地说。
这话不太像对情人说，苏海默默的想。
“您是留学过吗？”
韩昭军看了他一眼：“想问什么？”
苏海犹豫片刻，诚恳地说：“我只是想知道，那里和我们有什么不一样。”
他沉默了下，轻声说：“很多，和我们不一样的肤色，对我们异样的目光，作为被侵略国家的耻辱感，现在说起来对那个地方的景色甚至没有太多记忆。”
苏海意识到这番话里有太多的沉重感，垂下眼没有说话。
“如果有机会的话，你可以用自己的眼睛去看这个世界。”韩昭军说道。
苏海笑着说：“我连私塾都没有去过。”
雪下得不大，稀稀拉拉地落在肩膀和头上，一只手拂去他肩上的雪，苏海看向他。
“我记得你会看戏本，怎么认字？”韩昭军收手问道。
“自学的。”苏海不大自在地低头。
“这样........我那里大概还能找到法语英语的课本，我改下给你看看，如果有不懂的话，你问我。”韩昭军思索着课本放在那里。
“你......觉得我们是什么关系？”苏海没忍住问他。
韩昭军闻言，看着他失笑道：“我只是觉得你若是有心想学的话，我帮帮也无妨，这个和我们的关系无关，无论何时好学都是好事。”
“谢谢....”苏海轻声说。
“先不用谢，说不准我后面有事也得麻烦你。”韩昭军含笑说。
这个人的轻佻只是表面，演给别人看，但是他想要什么，苏海心不在焉地点头。
将苏海送到住处，不算很远，在临街的位置很多小商贩还在热闹地招呼生意。
“要.....进来坐坐吗。”苏海站在台阶上打开门，突然转身问。
看到韩昭军脸上惊讶的神色，他欣然笑道：“好。”
打开楼梯的灯，韩昭军跟着他走到四楼，是一个阁楼。
“刚刚搬来，东西不多。”苏海拿出钥匙准备开房门，说了一句。
房间小了点，布局很温馨，里边有单独的卧室，穿过中间的小客厅右手边就是小厨房，韩昭军打量着周围，发现都弄上了窗帘，苏海准备拿水壶去煮水，注意到他的视线便道：“外套可以脱下来挂在旁边架子上。”韩昭军点头。
站在窗边便可以听到楼下街道热闹的声音，隔光的窗帘布料挡住街灯的昏黄，韩昭军站在小厨房门口，看着苏海在盯着蒸腾的雾气发呆。
“水烧开了，在想什么那么入神。”韩昭军走过去把火关掉。
“没什么....”苏海看向他，韩昭军将大衣和西装外套脱下来，里面是黑色西装马甲，他闲适地靠在灶台边上，穿着一身和这里格格不入的衣服。
“你看我看了那么久，是不是该发表什么感想了？”他略带戏谑地说。
苏海回神，张嘴想说什么，韩昭军捧着他的脸颊。
是个很轻柔的吻，不含太多杂质，苏海睁着眼近距离的看到他闭上的双眼，慢慢闭上眼，选择迎合。
“太晚了，不留下来？”苏海将西装外套递给他，韩昭军接过笑着说：“下次。”
待他走后，苏海走进房间看到围巾想起忘记还给他了，刚刚两个人吻的如胶似漆，一路跌跌撞撞地走进卧室倒在床上。苏海打住脑子的画面，耳根子泛红。
“主任，去哪里？”司机问。
韩昭军淡淡地说：“去韩宅。”
韩昭军的父亲韩国高，一开始靠私贩鸦片起家，发国难财赚的金钵满盆，后来□□开始垄断鸦片，成立了银行，韩国高也打起这个银行主意，投靠了□□，投了钱成为股东之一。
现在韩昭军升到中央委员那边，给人办事，一半功劳是出自这个姓氏。
“主任，到了。”
韩昭军闭目养神，缓缓睁开眼看向车窗外的别墅，守门的下人注意到车在外面，忙开门跑过去。
车窗降下，下人低身说：“大少爷。”
韩昭军颔首，对下属说：“今晚回公馆。”
下车后走向别墅问下人：“兆辉今天出去了吗？”下人犹豫着，韩昭军看出来了。
“他是不是叫你别告诉我。”韩昭军挑眉问。
下人赔笑：“大少爷可别跟三少爷说是我说的，不然他下次偷溜出去就不跟我说了。”
守福是韩兆辉从街头捡回来的小孩，求了韩昭军很久让他在家里找个活能养活自己。被韩国高知道后骂了一顿，从前两人还想帮他找回原来的家人，但是守福是很小开始流浪，已经不记得家里人的样子，只能作罢。
“他今天去哪里了？”韩昭军站在大门旁等守福关上大门。
守福左右瞄了眼，轻声说：“去报社了。”
韩昭军皱眉，他不是不知道韩兆辉瞒着他做的事，私下擦屁股的活也没少干了。
“嗯，下次还去的话，你跟我说。”
进了别墅，女仆低头说：“大少爷，老爷在书房等您。”
“知道了，其他人呢。”
“张姨娘和二少呢。”韩昭军脱下大衣问道，女仆接过：“都回房休息了。”
他点头，便直接去书房找韩国高。
韩昭军进门前轻轻敲了下。
“进来。”声音不辨喜怒，进门便见那人坐在摇椅上闭目。
“您找我有什么事情吗。”韩昭军不急不慢地找了个位置坐下，这话一说完，韩国高看向他，目光冷刺；“难道你没有话要和我说？”
韩昭军抬眼，目光平静地和他对视：“难道我有什么事情需要和您汇报的吗。”
这对父子句句反问，不像父子更像关系破裂后的上下属，半点面子不给。
“你找个男人来做戏给我看，故意落我面子，别忘了自己姓什么。”
韩昭军轻笑着说：“父亲这话，我做什么戏呢，都是真情实意，就像您跟张姨娘一样。”
韩国高面上嫌恶：“你跟男人玩不影响正事，我就懒得管你。”
他漫不经心的神情，既不点头也没有其他表态。
“还有，你弟。”
“......当初我是答应你不管他，你看看他现在做的是什么事！要是让人知道，你晓得是什么后果吗？！”韩国高越说越怒。
“别说你现在这个官做不做得成，就算我也得没半条命！！！”
韩昭军面上仍是淡淡：“我会跟他说。”
见他油盐米醋皆不进的样子，摆手：“滚出去，你如果管不住，那就我来管。”
韩昭军没说话，走出去关上门。
“大哥.....”韩昭军看过去，韩兆辉站在楼梯上皱眉担心地看着他。
“你没被爸打吧？”韩昭军走上去闻言笑道：“又不是年轻小伙，哪里那么冲动了。”
进了韩兆辉的房间，韩昭军倚在房门：“今晚来，我只是问你些事情。”
韩兆辉忐忑地看着他：“你问吧。”
“如果你继续做的话，我把你送去国外。”他淡淡地说。
“不行！”韩兆辉猛地站起身。
韩昭军看着他，那种把人看透的眼神，看得人不免心虚。
“你知道你现在做的是什么事吗，如果被上面的人知道，我们全家都得人头落地。”
看着韩兆辉咬着嘴唇不说话，韩昭军平静地说：“你知道是什么后果，但是还在坚持，那就想好退路，不要连累别人。”
“哥...是不是早就知道了？”他低声问。
韩昭军点头：“你留学回来，我们这边就有人盯着了，那边对这些事情很敏感，我瞒了下来，但是瞒不了多久。”
“你和爸还有二哥都是走一条路.......但是我....”韩兆辉不甘心地低喃。
“子悦。”韩昭军叫了他的字。
韩兆辉抬头看他。
韩昭军很认真地看着他说：“这个世界上的道路，没有那条是错的，也没有绝对正确，只能凭自己的方法去辩别，对我来说，我仅仅只是希望自己的弟弟能够活下去，你想做的事情我会帮你，退路我也会为你准备好。”
他笑着说：“你这么勇敢，哥哥也很高兴，也希望你能像母亲给你字一样，快乐的活下去。”
听到这里，韩兆辉捂住脸没有说话。
韩昭军走过去揉揉他的头发：“现在时间不多了，你这两天想清楚，或者你有什么办法的话和我说，我尽力做到。”
说完，他看了眼手表时间已经很晚了：“我先走了，明天还有会，到时候我来找你，报社这几天先不要去，有人在盯着。”
韩兆辉深呼吸了口气，站起身笑着说：“哥我送你下去。”
两人走出房门，便看到韩越明打开房门，韩兆辉轻轻点头：“二哥。”
韩越明看到他们笑道：“小辉，大哥今天回来不住这里吗。”
“嗯有些事急着处理，今天不方便。”韩昭军淡淡地说。
“行，下次你回来提前打招呼，咱们喝一杯。”韩越明和韩昭军并肩走下去，说起最近发生的事。
三人走到门口，韩昭军仿佛突然想起问道：“你妈身体还好吗。”
“还好，不用担心。”韩越明笑道，外人看着三人十分和睦。
韩兆辉站在后头安安静静不插话。
韩昭军颔首，不再多问坐进车里。
目送他离开后，韩越明不经意问：“大哥怎么突然回来了，爸找他什么事吗？”
韩兆辉耸肩：“你去问爸呗，哥都不会跟我说这些。”说完就快步走回自己房间。
韩越明瞥了眼他的背影低声说：“小崽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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