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何?
江月凝面上一愣,但很快又恢复如常,只是攥着帕子的手微微用了力。
卫国夫人示意她先坐下,喝了口茶才慢悠悠道:“你素来是个乖巧懂事的,我和你祖父商议了一下,周家长子性格稳重,与你性子到底不符,而你妹妹性子活泼,需要有个稳重的人在身边照顾她。”
这话一出,江月凝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大约是簌簌想要嫁周桁,而祖父祖母素来疼爱簌簌,自然会答应这样荒唐的事。
可她跟周桁的亲事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周家难不成还会同意换人?
婚姻大事不是儿戏,她心里存了一点对周家的希望。
“周家会同意吗?”
而且就算周家同意了,可广阳侯府那边要怎么交代呢,丹阳郡主岂是会那么容易善罢甘休的人?
届时结亲不成反结仇,祖母恐怕比她更明白这样做的后果。
“周家你不用管,广阳侯府那边你也不用担心,你放心,日后祖母会给你重新找一门好的。”
周家对江月凝来说已经很好了,剩下的那些愿意结亲的都是门楣比国公府低上许多的,即便有门当户对的,也是让她嫁过去当续弦,这些都是姨娘打听来的,难道祖母真的忍心?
似乎看出了江月凝的挣扎,卫国夫人在心里叹了口气,落在她脸上的目光和蔼了不少,语气中带了劝说:“你从小到大就比其他姊妹懂事,明事理,也是祖母最为满意的孙女,从前只要是簌簌喜欢的,你也会让给她,这一次,也让让她,好不好?”
闻言江月凝脸色白了一分,她确实是祖母最满意的孙女,可却不是最喜欢的孙女。
是人,总会有偏爱。
姨娘从小就让她要懂事,这些年来她一直小心翼翼,努力扮好知书达礼识大体的卫国府二姑娘的角色,如今懂事到把未婚夫让出去。
她心里叹了口气,只得暂时先答应老人家:“全凭祖母做主。”
卫国夫人这才满意地点头:“你素来贴心,也不枉祖母疼你,素云,将前几日宫里赐下的珍珠纱拿一匹出来给二姑娘。”
许是江月凝面上并未因为换亲的事情大闹,卫国夫人的心情也好了不少,想着二孙女的婚事黄了,总得要给她点补偿,所以将那匹宫中赐下的珍珠纱给了江月凝。
素云很快就取来了珍珠纱给了冬枝,笑着道:“这纱前日三姑娘还跟老夫人讨要,老夫人都没有给,今日给了二姑娘,看来老夫人是看重二姑娘的。”
江月凝只是面上笑了一下,说什么看重,不过是因为她没有因为换亲的事情大吵大闹,祖母是满意她的听话,才会给她这珍珠纱补偿。
冬枝捧着这纱走在江月凝的身边,这纱很轻,可是冬枝却觉得很是沉重,她看了一眼自出了老夫人的松鹤堂就一直沉默的江月凝,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后却是一个字也没说。
对于换亲一事,江月凝初听到的时候心里有些震惊和难过,可是她出了松鹤堂之后,便慢慢平复了自己的心绪。
祖母眼下找她说了这事,说明祖父和父亲嫡母那边都知道,再去找他们也无用,周家那边大约是还不知道要换人的事情,或许她还能寄希望于周家。
她见过周夫人和周桁,能看出是极为有原则的人,定然也不会轻易答应换人的事情。
就算是周家长辈同意了,可她相信周桁的为人,定然也不会松口。
时人都说太常寺卿的嫡孙周桁是君子,是位正直的人,定亲那日她也见过此人,与他说了几句话,从他的谈吐中也能窥见君子之风。
且昨天他还不顾危险从马蹄之下救了簌簌,更能证明他的人品,换未婚妻的事情他或许不会同意。
怀着这样的心情,江月凝在府上忐忑地度过了一天。
翌日,晨起梳妆的时候,冬枝见江月凝精神不挤,便知道是她昨夜因为换亲一事没睡好。
换亲的事情眼下只有她们主仆二人知道,冬枝只是一个丫鬟,在这件事上做不了什么,只能想着要怎么让自家姑娘的心情好起来。
她怕江月凝在府上呆着闷出病来,索性在对方用完早膳之后提议道:“姑娘,你已经有一个月没去过香料铺子了,今天可要去看看,万一底下的人见你许久不去,开始偷奸耍滑怎么办?”
这香料铺子是江月凝在一年前借着她娘苏姨娘的名义开的,开在西市一处还算热闹的地方。
苏姨娘出身商贾,祖辈父辈做的都是香料的生意,在当地也是小有名头,但是后来得罪了一方乡绅,以至于被坑破产,后来苏姨娘的父亲因为此时病逝,不出两年母亲也跟着去了。
她没有办法只能来京中投靠当时在卫国府做妾的姨母,幸而被姨母收留,否则就要流落街头。
后来她被府上当时还是大爷的江琮看上,从此做了他的妾室,香料生意也没有再继续做。
只是她没想到的是自己的女儿在制香一事上竟然有天赋,索性把捂了许久的苏家祖传的香料方子交予了女儿,让女儿替外祖父完成未完的心愿。
所以就有了去年江月凝开铺子的事情。
收回这些思绪,江月凝算了算日子,她确实已经有一个多月没去过那铺子,虽然打理铺子的人她信得过,但太久没去就怕铺子里的人多思。
西市离国公府有段距离,冬枝找管事的妈妈要了一辆的马车,载着江月凝出去了。
卫国公和楚老夫人并不约束府中的姑娘们,一般都允许姑娘们出门,只不过出门都要告知管事的妈妈,不能私自出府。
江月凝距离上次出府已经过了一个月。
马车走了大约半个多时辰,最后停在了以苏姨娘的名义盘下的香料铺子前。
负责铺子管理的柳二娘见到门外停下一辆熟悉的马车,忙放下手中的算盘,亲自出门迎了上来。
冬枝和夏星一左一右将江月凝从马车上扶了下来,江月凝脚才沾地,就见柳二娘走上前,她对柳二娘露出浅笑,唤了声柳姐姐。
柳二娘跟着她走近铺子,笑道:“姑娘许久不来,我还以为姑娘忘记了自己在西市还有一间铺子,还是说姑娘忙着自己的婚事,所以没时间来。”
江月凝脸色一红,其实柳二娘猜对了一半,早在之前就听说老板定了亲,只是不知道具体定的哪家,料想她没来的这段时间在忙着在府中准备成亲的事情。
“这些日子生意可还好?”她在铺子里转了一圈,发现没什么异常之后,这才转身问跟在身边的柳二娘。
说起生意,柳二娘笑意更深了,她讲了这一个月来的进账,又道:“上个月姑娘调制的香料,我试着卖了,没几天竟是被抢空了,姑娘什么时候再制一批,京中的那些夫人可是在等着呢。”
那香也是江月凝照着外祖父留下的古方子调制的,没想到还真给她制出来了,香味独特好闻,以前铺子里一直以来卖的都是些原料,很少会卖调制的香料,江月凝也只是试了试,没有抱多大的期待。
如今柳二娘这样一说,看来反响还不错。
她在铺子里坐了一炷香的时间,与柳二娘闲聊了几句,又翻看了上个月的账本,最后从铺子里头拿了几样香料打算回去后制作新的凝神香就离开。
时间还早,她让冬枝把香料放上了马车,然后沿着西市的街道慢慢逛着,想要释放一下烦闷的心情。
一直走到一家书肆前,她停下脚步,再往前已经没有商铺了。
冬枝不知道她为何停下,倒是一旁的夏星奇怪道:“这书肆倒是有趣,竟开在乐坊的对面,也不怕被乐坊影响了生意。”
她的话音才落,另一边的乐坊楼上就传来琵琶女弹奏曲子的声音。
嘈嘈切切的琵琶声传来,江月凝自小精通五音六律,于这乐声中就能听出这琵琶女在音律上的造诣颇高。
她不禁回头往那传来乐声的方向看去,那是一扇露台,只是外面挂了帷幔,里头的场景被帷幔挡住了个严严实实,唯有风吹过的时候,影影绰绰中能看见有个抱着琵琶的婀娜身姿。
而那琵琶女的对面,似乎斜斜地半躺着一个慵懒的身影,风起的瞬间,她甚至还能看见对方骨节修长的手捏着银錾刻凤纹执壶,正仰头往嘴里倒琼浆玉液,露出一半轮廓清晰的下颌。
风停,帷幔又将里头的风景都遮住了。
她收回目光,转身就要原路返回。
然后就被人叫住了。
乐坊的二楼,琵琶女仍旧认真地弹着曲子,她的对面正是京中出了名的纨绔谢铉。
此时他往口中灌了一口酒,耳边的琵琶声似乎并未入他的耳,他的左手手肘撑在一旁,似是感觉到了什么,他偏头往露台外面看去,一双漂亮的丹凤眼中流露出风流。
身边伺候的乐伎趁机依偎到他的半敞开衣襟的胸前,娇羞道:“世子在看什么?”
她才挨到谢铉一点就被他拂开,乐伎狠狠地摔倒在一旁,不明白眼前这位看似清瘦的世子,为何力气这般大,瞬间面露委屈。
谢铉对着那乐伎勾唇一笑,懒散道:“抱歉,我今日心情不好。”
虽是这般,可是语气里并无半点歉意。
他生得一张昳丽俊美的脸,对着人笑的时候,轻易就能让人陷进去。
就在乐伎沉沦在他这张脸上的时候,一名少年神不知鬼不觉地出现在屋内。
谢铉眼皮都没有抬,晃了晃手中的酒壶,才问:“什么事?”
少年恭敬地回答:“追风死了。”
谢铉闻言笑了一声:“别人要它死,难不成我还要拦着?”
他的回答少年并不意外,只是那匹马是别国进贡的上等马,一共就几匹,除了几位皇子之外,皇帝还特意赐给了世子,世子竟是没有一点遗憾的意思。
“不受控制的马,死了倒好,否则哪天伤了自己的主子,那还得了。”
谢铉说完又给自己灌了一口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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