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方倦睁开眼缓了好一会儿,起身从衣柜里抽出了件黑色半袖,穿上又想起现在早已入了秋,外面冷得很,对着窗户发了会儿呆转身加了件黑色外套。
出门的时候看到他妈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电视传来对话的声音,方倦看了眼桌上的早餐,拉开椅子一边听电视剧的声音一边吃。
声音停了,方倦咬了一口包子,一边咀嚼一边听着他妈用手反复轻按套了层塑料袋的遥控器的声音。
他无端想起小学三年级从爷爷奶奶、叔叔阿姨,或是某个善良的邻居家离开,无需再经历被反复辗转脱手和接手,连熟悉一个房间的时间都缺乏的生活,可以回到父母怀抱的那一年,他以为他渴望已久的亲情关怀终于到来。但那一年里,他感觉自己只感受到了“形式化”的亲情,大部分时间里,他还是坐在沙发上,攥着套了层塑料袋的遥控器,遥控换台,看着电视里的合家欢。
填补空缺的那几年对她们而言似乎很困难,工作买礼物或是偶尔的陪伴要简单太多,所以她们自认为尽了做父母的责任就够了,拆东墙补西墙也可以,不了解就重新塑造,不熟悉就怪罪性格。
方倦把盘子放到水龙头下仔细冲洗干净,也没跟周娟娟打招呼,推开门走了出去。
这是他得病之外最叛逆的一次,如果得病也算叛逆的话。
方倦比约定的早到了很久,他蹲在六院楼下给一只胖橘拍照,胖橘正眯着眼睛趴在草坪上晒太阳,懒洋洋的。
方倦慢慢挪过去,用手轻轻碰了碰胖橘的头上的毛毛,胖橘侧躺下露出白色的肚子,爪子勾了下方倦的手。
姜逢到的时候就见方倦白皙修长的手埋在胖橘的毛毛里,一下一下的顺着,像大猫在给小猫顺毛。
姜逢站到他旁边伸手顺了下方倦的头发,方倦的头发很蓬松,姜逢轻压了一下,松开头发又蓬起来,他觉得很可爱。
方倦向后靠在姜逢身上:“干嘛呢?”
姜逢笑了声:“你干嘛呢我就干嘛呢。”
方倦转头看他清晰的下颌线:“这个角度看你好帅啊姜哥。”
姜逢喉结滚动了一下笑笑没说话。
两个人站起来进了医院,方倦从到六院之后就一直有点紧张,他是不认为被别人知道自己有这种病是有什么问题的,但他还是有点心虚,毕竟他跟姜逢的感情纠缠跟这个病关系匪浅。
此外他还莫名有种不太想让姜逢知道自己的“不正常”的想法,如果他想跟姜逢正常恋爱,那这个病就必然会成为一种阻碍,这种不正常他不知道姜逢能不能接受得了。
太多理由,难免畏缩。
但是,太过喜欢,又难得勇敢。
姜逢表现的很淡定,两个人坐在椅子上等着被叫进去,旁边是对中年夫妻带一个孩子,方倦仰靠在墙上补觉,姜逢的目光短暂停留在科室的牌子上。
他昨天知道约定的地点在六院就多少明白了一些事情,省六院的精神科很有名,他问了下本地同学,来这基本都是看这类病的。
有准备但还是有点意外。
方倦进去找医生的时候他站在门外等,出来也没问什么,两个人去一楼缴费取药,姜逢看了眼袋子里的药盒,都不认识,记了一个药名查了下是安眠药。
方倦带着他一直走到医院的一个长椅边上,两个人坐在椅子上,方倦伸直腿,两只手插在外套兜里,感受着有点凉的风,张了张嘴。
吸了两口风才说出话:“我挺想亲口跟你说明白这些,关于我的病情,严重程度,我的治疗过程,以及我对你的感情变化。”
“但好像有点难。”说到这里他还笑了下,“我早上特意吃了片安眠药,我一般做很重要的事的第一步,就是吃点安眠药,不会让我想睡觉,但会让人很冷静,但可能今天吃的有点少,我还是不够冷静。”
姜逢的目光一直落在他身上,他一直没有说话,只安静的等待着,听着,又伸手把方倦藏在口袋里颤抖的手抓出来,牢牢握住。
方倦感受着姜逢手心的温热,慢慢把头靠在了姜逢肩膀上,他比姜逢高一点,这个姿势老实说并不好受,但却给他一种蜷着身体睡觉的安全感。
方倦继续讲着:“我小时候很长一段时间爸妈很忙,所以她们只能把我交给别人来带,爷爷奶奶不喜欢我妈妈,而且她们不止我爸一个孩子,叔叔阿姨有自己的孩子,还有很多好心人,但他们都不能带我很久。所以我那会儿常常放学不知道该回到哪里。
我很迫切的,也很执着的想拥有自己的东西,书包也好,书桌也好,房间也好,我还给他们取了名字,但还是不太长久。我其实不太怪我爸妈,只是在看表姐表哥被抱着哄睡的时候,生病被背着去医院的时候,会有点怪他们。因为我没有能这么亲密对待的人,那几年他们见我的次数一只手都数得过来。”
方倦把手机上百度搜病的界面递给姜逢看:“后来他们把我接走,也没什么好转,可能是太渴望得到一些亲密接触的安抚的时候没得到,或者其他的一些原因,我不知道,看医生的时候他说现在已经很严重了。”
姜逢安静的翻看着手机上的百度搜索结果,透过不太靠谱的冰冷文字探看方倦的过去和秘密。
方倦捏了捏姜逢的手:“你对我诱惑太大了,我今天和医生聊,医生说也许是因为小时候我妈每次来找我的时候身上总有一股桂花香,所以被桂花香扑一脸的时候,想被触碰的**会变得更加强烈。”
姜逢手指顿了下,问了一句:“是这样吗?”
方倦笑:“当然不是,身上有桂花香的又不止你一个,总之从一开始你对我就很有吸引力,但我后来不太分得清自己对你的好感是因为**还是喜欢,也不知道你是直的弯的,所以我要好好想想。”
姜逢:“我表现的不明显吗?”
姜逢坐直了身体:“喜欢你想追你对你好想跟你在一起,表现的不明显吗?”
想了想姜逢又加了一句:“我发贴下面的评论都说全世界都知道了,你怎么能不知道呢?”
方倦抬起两个人相握的手轻吻了下姜逢的手以作安抚:“知道了,但我当时想着要给你一个跟你对等的纯粹的感情,所以我要再想想,但昨晚没忍住,我本来打算下周再跟你说清楚的。可能感情这种事,就是容忍不了一点太理性的思考分析和安排谋划的。”
姜逢歪头靠近咬了下方倦的侧颈“罚你,不够喜欢我。”
方倦抬手揉了下就这样埋在他侧颈的姜逢的头,看着旁边那棵树缓缓飘下的落叶,内心感受到了从所未有的安定。
一片叶子落在湖面上,方倦感受到侧颈有隐约的湿意,他反应了一下,想到:原来姜逢哭起来是没有声音的,或者声音太轻了,像一片落叶落在湖面上,他的心和湖面一样,泛起一圈一圈的涟漪,缓缓漾开。
落叶会淹没湖面吗?
他要被姜逢淹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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