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沿着暗道,又转过一弯,一阵风吹过,洛云诗脚下一滞,挽着凌清秋胳膊肘的手紧了紧,本能似的倚在他身侧。
“怎么了?”感受到了洛云诗的不安,面前一点点的温热也随之消散,虽然看不到,凌清秋也猜了个大概,他摸到臂弯间洛云诗有些冰冷的手,包在自己的掌心,微微偏过头问道。
“火折子用完了。”洛云诗声音很轻,有些发颤,在空旷的石壁上回响,微弱的一点亮光熄灭,四周瞬间伸手不见五指,本就怕黑的她,一时间不知该怎么向前迈步。
“云诗,别害怕,相信我,可以带你走出去的。”凌清秋伸出右臂将身材娇小的洛云诗整个圈在怀中,又将月影剑换到右手斜护在她身前,因为盲杖只能探到腰部以下的障碍,他生怕不小心有什么突出的石壁之类的会磕碰到她。空出的左手这才从怀中摸出手杖抖开,在地上戳了戳确认,而后伸出前方探路。
地下深处透不进一丝光线,伸手不见五指的黑,让四周更显得寂静恐怖,暗道是沿着洞穴而建,走道狭长,石壁交错,回声更将一点点响动无限放大。凌清秋握着手杖顺着一侧的山壁赋有节律的左右点地,敲打声在耳边阵阵回响,遇到狭小的弯道偶有剑鞘擦过石壁发出滋啦的声音,肩上的胳膊也会微微随之一滞。洛云诗闭上眼睛,感受着他怀中的温度,尽量不去想周围的环境,只单纯的随着凌清秋不快但确很稳健的步伐向前挪动。就当是天黑了,她只是在他怀里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洛云诗这样暗示自己。虽然眼前和脚下都是未知,但好像只要这个人在身边,她便可以有勇气义无反顾的跟着他向前走。
洛云诗被他周密的护在怀里,行了不长不短的距离,没有受到丝毫的磕碰。凌清秋探到面前的石沿,停顿下来,通过回声差别,他能感觉到应该是这个方向没错。他垂直手杖估摸了下高度,又打平细致地扫了扫,约莫是个抬高的石阶。
“抬脚,大约五寸高。”说着凌清秋抽回左手,垂握着手杖,前臂从下揽着着洛云诗的手肘,执剑的一手则轻靠在她的腰上,生怕她踩空跌倒。洛云诗感受到少年的细致温柔,渐渐忘了恐惧。他的胸膛宽厚而有力,暗道虽然阴冷,洛云诗却能感到他颈间的薄汗,等两人都站定,他便又像之前那样一手揽着她的肩,持剑护在她身前,一手点着盲杖探路。
又走了一刻钟,杖尖在一个高高凸起的石块卡顿了一下,凌清秋拇指夹着手杖,另外四指伸出弯腰简单摸索一番。
“怎么了?”洛云诗感到凌清秋停下的脚步和身形的动作。
“是块石板,还算平整,也不潮,你身子还没好全,要不我们先休息一下再走吧。”说话间他一手将剑和手杖靠在不远处的石边,又解下披风垫在石板上,怕洛云诗害怕,腾出的右手却始终握着她,不曾松开。他引着她的手随着他摸到披风,又小心翼翼的扶着她转身坐下,然后才在她身边盘腿而栖,让她倚靠在他的肩头。
直到两人坐下,凌清秋深呼吸吐纳几番,洛云诗才觉得凌清秋紧绷的肌肉放松了下来。她侧过脸,睁开眼,这一刻突然很想看看眼前的人,然而落入眸中的是与他一样沉寂的黑暗。
“你不怕吗?”洛云诗鼻头微酸,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想到认识这么久以来,凌清秋每时每刻都在这样混沌的世界里摸索前行。她相信他一定会带她走出洞穴,迎来曙光,将黑暗留在她身后。而终其一身,他却只能在迷雾中前行,再也走不出来。
“嗯?”凌清秋尾音上扬,有些疑惑。有没有烛火,走在哪儿,对他来说并无太大差别,反正云慕山庄一战之后他早就再没办法看清眼前的路。只是因为经历过,他懂得她当下的不安;因为深爱,他不愿她磕磕碰碰,便走得比平常格外谨慎小心些;因为没办法全然知道四周所有的情况,怕她受伤,才如此紧张,只得这样尽可能把她护在臂弯中。
换凌清秋来带路,洛云诗知道他得全神贯注靠盲杖点地的触感,细微的声音和气流差别来判断路况,因此她一直不敢出声,怕让他分心。直到感觉到他肌肉放松下来才小心的开口。
“我的意思是,你眼睛看不到,不会害怕吗?”
她知道,以前离得很近的话,凌清秋还能依稀看到她的影子和轮廓,目光虽无法对焦,确也总能准确停留在她身上。其实她早就发现了,这次她醒来,他只怕目力要更差些,不知道他究竟还能看到多少。他再也没有像以往那样,在没有人的时候,会就着明亮的光线,眯着眼凑的很近她去分辨她的身影容貌。虽然他依然还是会看着她说话,虚无的目光却落在身后很远的某处。
“没想过,也许吧,不知道。但我想应该不会吧”凌清秋坦然,一切发生的太突然,然后一波接一波的事情,一直在匆匆赶路,好像真的没有时间让他去害怕,去消化这些伤痛,不知不觉时间已经过了很久,久到这些经历似乎已经融入血脉成为身体和记忆的一部分。只是偶尔从梦中惊觉,过往种种画面鲜活明亮,仿佛昨日,睁眼却徒剩一片茫然,这才会有一瞬的失措。
他想了想,搂着她的肩继续说道,语气温柔而坚定。“嗯,不会,连死亡都经历过了,又怎么还会再害怕,况且我还有你啊,只要你好好的我就无所畏惧。之前是母亲拼了自己的命救我,既然活着,那我就得好好活下去。看得见也好,看不见也罢,路不都是一步一个脚印,一点点走下去的吗?只要不忘来时路,不论前路如何都得义无反顾。”
他顿了顿,手掌抚过洛云诗的发丝,宠溺的揉揉她的头,这身边的人既是他的软肋,又是他在迷茫之中继续走下去的勇气和动力, “再说了害怕有用吗?对手不会因为你的畏惧而手下留情,同伴却会因为你的怯懦而陷入危险,我不会再让你受到半点伤害。”
他的声音很温柔,确有着让人无法忽视的力量,一如他这个人,温和坚定,原来有些人,只是静静的站在那里,就仿佛能驱散所有的恐惧阴霾。不论此后路上会遇到什么,哪怕都如这般晦暗无明,哪怕再多艰难险阻,哪怕他再也看不见,他依然无比强大,他都是她生命中最耀眼的光,会带着她一起走向黎明破晓,期待拨云见日的时刻。如此,她好像突然也没那么怕黑了。
休息片刻后,凌清秋站起身,扶着洛云诗继续前行“有风进来,应该快到了,我记得何伯说当年外公建造这密道时,便是要大隐于市,出口是长安城最外最大的酒肆杏花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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