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后,洛云诗简单的收拾了下,坐下吃饭,凌清秋这才正色问道。“不过云诗,刚才到底怎么回事?”
洛云诗叹了口气,“我在镇子前看到告示,悬赏缉拿,上面有你的画像和描述。虽然几个官兵不值一提,不过还是不要惹麻烦的好。”
凌清秋脸色一沉,“看来镇北将军控制了局面。边防军入城,外敌必有可乘之机。如今朝局混乱,到不如远离纷争,去朔州找江大哥吧,没准还能帮上些忙。”
安武王驾崩那日起,长安城火光冲天,烈焰肆虐了整整七日七夜,直至一片焦土,镇北将军引了一万驻守关外铁骑入城,混乱才渐渐平息。皇城中血流成河,哭声震天,仿佛地狱降临人间。百姓也趁乱相继逃散,踩踏无数。
权利的更替总伴随着杀戮和血腥,在这场浩劫中,英王勇猛有余,智谋不足,尽管拼死一搏,却仍免不了葬身于动乱。朝中大臣亦死伤过半,人才凋敝。自古以来,母凭子贵,子亦凭母贵,年仅三岁的幼主在乱世中被迫登基,成为傀儡皇帝,改年号“和熹”,实权尽在外戚之手。襄王虽有皇帝诏谕,但他自小见惯了皇都的风云诡谲,早有准备,在这场浩劫中侥幸出城,逃回封地后便称病不出,蓄势待发。
两日之后便是夏至,暴雨骤然而至,两人同骑一匹马,洛云诗在前,凌清秋揽着她的腰在后。天阴沉了下来,雨点如豆般砸在他们身上。不多时,路面就变得泥泞不堪,连马儿走的都一深一浅,甚是颠簸。
“云诗,握紧缰绳!雨太大了,附近是不是有什么地方可以避一避啊。”凌清秋的声音在风雨中显得有些模糊。
雨滴太过绵密,哗啦哗啦的落下,洛云诗低下头,将湿透的脸在袖子上蹭了蹭,试图拨开眼前的水雾,将四周看得清楚些 “要不我们还是……”
话还没说完,天空亮起一道闪电,紧接着是雷鸣轰响,马儿受到惊吓,一声长嘶,猛地跳起,然后倍速向前奔去。洛云诗努力稳住身形,但还是无法控制马匹,凌清秋迅速收紧双臂,用力向后扯着缰绳,但速度丝毫不减。眼看马儿将要失控,他当即松开一只手,仅仅的圈着洛云诗的腰。地面湿滑软绵,马蹄在泥泞中打滑,最终失去平衡,重重地跌倒在地。
“小心!”凌清秋用力将洛云诗揽入怀中。
两人连同马儿一起跌倒在地。凌清秋一把将洛云诗护在怀里,用身体硬生生承受住了大部分冲击力。
“啊!”洛云诗惊呼一声,被包裹着,滚了好一阵后才停下。
洛云诗在凌清秋的怀里缓缓抬起头,看到他脸色苍白,身上的衣服被尖锐的石子和树杈划破,满是血迹和泥水,心中一惊。她惊恐地问:“清秋,你受伤了?”
凌清秋吃痛地咬紧牙关,额头上冒出的冷汗隐在雨水里,却勉强笑道:“没事,你有没有伤到。”他一手拉起她,一手撑着剑站起来,身体微微摇晃。
洛云诗站定,急忙扶住他的手臂,绕过自己的脖颈。“你别逞强,搭着我的肩。”
雨势丝毫没有减弱的迹象,天色也越来越暗。凌清秋一手倚着剑探路做支撑,并不敢把真的把重心压在洛云诗身上,只是虚靠在她的肩头,用另一手垂落揽着她的腰,护着她的身子。夏日的衣衫本就单薄,况且早已湿透,紧巴巴的贴在身上,洛云诗走的亦不是很稳,单薄瘦弱的背脊靠在他的肌肉分明的胸膛,互相支撑着前行。
终于在雨幕中隐隐看到了农舍,此刻洛云诗已经顾不上太多,引着他前去。
走近农舍,门缝里透出微弱的灯光,洛云诗重重的敲了敲门,少女本该明朗的声音有些暗哑带着急切:“有没有人在。”
屋内传来一阵细碎的脚步声,但没有人应答。洛云诗又敲了敲门,声音中带着一丝哀求:“求求你们,开开门吧,我们不是坏人。”
终于,门被微微打开,一对老夫妻探出头来,看到洛云诗一脸焦急,又看到凌清秋握着剑满是血污的样子,吓得急急关上了门。洛云诗眼疾手快,伸手挡住门:“等一等!”
老夫妇互相看了一眼,明显很害怕。老妇人颤抖着声音说:“我们这里没什么东西,就请高抬贵手。”
凌清秋微微抬起头,像是想到了什么,摸触一些碎银,虚弱道“我们不是坏人,只是雨天路滑,马失前蹄,受了点伤,贸然打扰。”
风很大,刮的门摇晃的嘎吱嘎吱直响,老妇人看了看眼前狼狈的两人松了口,“算了算了,先进来吧。”
洛云诗松了口气,小心翼翼的扶着他 ,低声在耳边提示,“有门槛。”
屋里简陋,有些地方还滴滴答答漏着水,昏暗狭窄,靠墙一张破木桌子两把椅子已经是全部的家当。
老夫妇把他们带到一间小房间里。老农夫说道:“这屋子以前是我们儿子的,你们先住下吧。”
洛云诗扶着凌清秋走进房间,房间除了墙上挂着的捕兽工具和一张狭小的木板床别无他物。两个人**,站着屋里有些发愣。倒是老妇人先开了口,“我看你们都湿透了,我去给你们找两件老和老伴的衣物,不要嫌弃。”
“好,多谢。”两人一口同声。
不多时,老妇人又走了回来。“衣服给你们放床上了,家里条件不好,别见怪。”
凌清秋臂长,探到墙顺着进来的方向,退了一步:“你先换衣服,我在外面等你。”
洛云诗本想说什么,看着他执拗的神情,心中一酸,却还是点了点头。“好,那你先坐一会。”
凳子不高,凌清秋坐着腿只能曲着,因为在陌生的环境,又想到自己可能狼狈的样子,有些拘谨,低垂着眸,手虚浮着桌子边。
老妇人去厨房烧上了些热水。老汉陪坐在一旁,轻轻叹了口气,倒了杯水,递到凌清秋面前:“小伙子,先喝点水吧。”
凌清秋听到杯子落下的声音,顺着大致方向手小幅度的平扫过桌面,摸到杯子,小心地捧着喝了一口,声音柔和而礼貌:“多谢。”
他这才注意到凌清秋眼神中的异样,轻轻晃了晃手。
凌清秋感觉眼前风划过,并未抬眸,淡淡的道,“在下看不到。”
老汉打量着凌清秋,见他神色疲倦,眉头因吃痛不自觉地紧绷。湿答答的银发贴在脑后,虽然面容苍白,但仍透出少年模样,仿佛和自家儿子年纪相仿。而同伴声音尖细,一听便是年少的姑娘。看着他浑身是伤的样子,老汉心中不禁皱起眉头,猜测起来:“是不是遇到土匪,被土匪所伤?”
凌清秋听到这话,微微一笑,不想吓着老人家,只是摇了摇头,语气温和:“并不是,只是雨天路滑,我看不见路,不小心摔了一跤。”
老汉叹了口气,眼中透出一丝无奈:“那便还好,你们年轻人出门在外,一定要多加小心。这世道真是艰难啊,虽然在长安城附近,但还是因为日子艰难,如今竟也有人打家劫舍,铤而走险。我们老人家是不行了,前些日子还有人上门,能抢的都抢走了,如今家里也没剩什么吃食,莫要见怪。”
凌清秋点点头,“那您的孩子怎样了?”
老汉看了看他沉寂的双眸无奈道,“年连征战,这几年没有依靠的寻常百姓家,但凡年轻体健的儿郎,被强行征了兵。也不知是死是活……倒不如……”
此时,洛云诗换好衣服走了出来,头发上还滴着些水,粗布烂衫,却掩不住清丽之姿。
老妇人也正好端来一盆热水,轻声说道:“孩子,先擦擦身子吧,不然容易生病。”
洛云诗接过热水,感激地说道:“谢谢您。”她转身对凌清秋说:“清秋,我帮你清理一下伤口,不处理会发炎的。”
凌清秋站起身,“我自己来。”动作缓慢而吃力,老汉见状,也不禁上前扶了一把。
洛云诗余光看了一眼他,端着水盆自顾自的进了屋,放在墙角的地上。才过来扶他。
凌清秋固执的摇头,“你先出去吧,我自己可以。”
她看了看他脸色苍白,满身的血污,肯定不只是划伤那么简单,不再退让,“清秋,现在不是逞强的时候,快换衣服,否则会生病的。”
她坚定地拉住他的手,将他带到床边,谢过老伯,关上了门,自己转身去拿干净的布巾和药膏。凌清秋无奈地叹了口气。
洛云诗拿起布巾,去解他的衣襟,外袍退去,胸前素白的底衫上血污被水晕开,成大片大片不均匀的红色,明显不是落马摔下时伤的,心中一紧。凌清秋感受到她的不安,肌肉微微紧绷,压住她的手,做着最后的挣扎:“要不,还是我自己来就好。”
“你还要瞒我到几时。”洛云诗心疼的无以复加,哽咽的怒嗔,挣脱他的手。
声音有些大,简易的民舍门板很薄,引得门外的夫妻有些担心,隔着墙问道,“怎么了?”
“没……没事……”洛云诗匆匆擦掉眼泪。老夫妻也不好意思打扰,默默的回了房。
“我不想让你担心,都是些皮外伤,没事的,别吓到人家。”凌清秋刻意压低了声线,有些暗哑。
屋外的雨声阵阵,空气中弥漫着闷热潮湿的气息。光线昏暗,房间里只有两人的呼吸声和细微的动作声。底衫去除,凌清秋的胸膛崭露出来。微瘦的身形,却有着线条分明结实紧致的肌肉,随着呼吸起伏,微微隆起。白净的皮肤上,遍布着深深浅浅的伤痕,雨水的浸润让这些伤口看起来更加触目惊心,破口处被泡胀发白,周围有些发炎,微微隆起发红,隐隐还在渗着血。
洛云诗拿着干净的布条,沾了些清水,小心的擦过周围。又敷上些随身携带的金创药。她感觉到他的肌肉是不是的抽紧,应该很疼,但他并没有吭一声。她忍不住俯下身,轻轻将脸贴在他的胸膛上,心跳声浑厚有力,带着蓬勃生长的生命力,给了她无尽的安慰和力量。
凌清秋忍不住将怀里的人揽的更紧,女孩身体有淡淡的体香,混着未曾洗净的夏日泥土的腥味,仿佛春天里破土而出的幽兰,清新而又充满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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