动员会散了之后,比赛日程表就发了出来。
为期两天的运动会,男生3000米被安排到了第一天下午。
女生1500米被安排在了第二天上午。
最后是重头戏。学生会的也是能人,知道运动会临近结尾大部分人要么回教室闲着,要么偷溜出去上网,毕竟这两天人多混乱,门口查看的也不严,谁都可以披着校服跑进来。
也是为了稳住人气,他们特意把女生3000米比赛排在了最后一项。
至于为什么,那还用说。
上了场,参赛的女生出丑的样子可谓是花样百出。
临到中途弃权的,刘海假睫毛乱飞扭扭捏捏放不开的,旁边为爱陪跑的男朋友成群的,去年更夸张,一边哭,一边吼出泰山叫的女生也是猛的一批。
当然,也不乏跑出佳绩,本来落在最后一名,结果逆袭翻盘的励志佳话。
总之,这算是运动会最后的压轴节目,看点十足,精彩四溢。
下午男子组3000米拉开帷幕,许辰让换了9号的比赛服,站在最外面的跑道。
围观的人早就里三层外三层,尤其女生最多。
白以微拉着修宁去看,“修宁,我们去看主席跑步好不好,给他加油。”
修宁兴致乏乏,“他不缺人给他加油。”
白以微却不这么觉得。
她心中暗自嘟囔,主席是不缺人加油,但他缺你的啊。
再怎样,作为好朋友,也应该去鼓励鼓励,最起码自家人气势不能输。
白以微软绵绵的劝:“好修宁,班彻和左传飞要参加篮球比赛没法去,如果我们给主席助威呐喊,他肯定很高兴的。走吧。”
修宁见拗不过,反正现在也没事儿做,于是慢腾腾的挪开了脚。
一声枪响,所有选手都还没冲出去,喊着许辰让名字的声音却此起彼伏。
少年目光沉沉,在离弦之箭的速度里,仿佛听到了时空的召唤。
父亲许凛小时候带他去过训练的秘密基地,他手下管着许多愣头青警察,训完之后就急匆匆跑过来抱自己。
“小让,想没想爸爸?哎哟爸爸可想死你了。给爸爸亲亲好不好。”
“一身汗臭味,你也不怕熏死小让。过来,我给你擦擦。”
婉转的声音从身后响起,粉雕玉琢的男孩抱着爸爸脖子,回头冲着女人说:“妈妈,爸爸不臭。”
闻舒怡长得贤惠,书香气息十足的大家小姐,她拿着手帕笑,“你们两父子还真是一个鼻孔出气。你啊你,真是有了爸爸就不要妈妈了。亏我平日里带你最多。”
许凛大步走过来,把老婆一起抱在怀里,“别生气,我老婆最香最好看。也是我老婆最不嫌弃我,嘿嘿。来,老婆,亲一个好不好。”
“呸。不要脸!”闻舒怡虽是推着骂着,但男人的臂膀却是她日思夜想的地方,也是最后欲拒还迎的伏在他宽大的肩头。
娇妻小儿在怀,许凛那个时候觉得自己就是全天下最幸福的男人。
他把许辰让放下,“来,小让,跟爸爸比赛,看谁跑的快。”
“追得上爸爸,我今晚向那帮老头子申请年假提前回家,谁他妈爱管这群愣头青谁去。”
“许凛!都说了不准在孩子面前说脏话。你再把你部队里养成的那些臭毛病说出来试试。”
“1,2,3,小让快跑!”
“爸爸,我来抓你啦。”
“——跑!”
终点的红线被撞开。
许辰让双手撑膝,耳膜鼓噪,大口喘气。
人山人海的庆贺他已经听不到。
只知道父亲的那句“——跑”,成了往后余生,他唯一的依靠。
后面的选手已经陆续跑过终点。
一个高大的男生走过来,伸出手想要握手恭贺,“主席,你好厉害。”不仅仅是读书厉害,就连跑步也厉害。
男生本以为许辰让会礼貌的回握,就像他素来在人前表现的那样礼貌温顺。
哪知道许辰让只是面无表情的抬起头,垂下的眼睫有些冷漠,用手背一擦脸上的汗水,就头也不回的走出了跑道。
留男生尴尬的站在原地。
那些女生见许辰让朝这边走,急忙围住。
“主席,这是我给你买的水。”
“主席,辛苦了。”
许辰让才跑完,嗓子干涩的说不出来话。
但如果他能说的出来,人们就应该听到,他想说的是——走开。
许辰让拨开不断凑上来的人群,脚步有些跌撞,然而再怎么虚浮,却始终坚定的朝着一个方向。
旁边的人见他不说话,又像是在找什么,“许主席,想找什么,我们帮你找。”
人群逐渐让开一条路。
在那路的那端。
修宁正揪着一个男生的领子,火冒三丈,“你跑那么快是要投胎吗?撞到人了知不知道?”
原来是娇小的白以微被拥挤的人潮给踩了下,刚好被修宁看到了。
“我这不是没看到吗?你凶什么凶。”
“道歉。”
男生见人越来越多,脸上挂不住,上下翻快着嘴皮子,说了句抱歉就匆匆和同伴走了。
白以微看到走近的许辰让,拉着修宁的手,哎呀一声:“主席都跑完了,修宁怎么办啊?”
她们本来是计划在终点处等许辰让。
这不正好吵架给耽误了。
修宁回头:“你比赛完了?”
许辰让没什么表情的脸上,在修宁看过来的那一刻,终于有了些温度。
“嗯。”
“我们还说给你送水。”
许辰让低眸向她手里,“是这瓶吗?”
修宁点头:“对啊。”
许辰让嘴角弯起浅笑,伸手接过,仰头大口喝了起来。
喉结随着喝水的动作上下滑动,带有几分骄矜性感的味道。
修宁急忙喊:“喂喂,许辰让,我喝过的。”
许辰让用洁白的袖子擦掉嘴角的湿润,他目光柔和,喉结微动。这次,旁边的人这次终于听清了他说的话。
他说:“没关系。”
是你的,就永远没关系。
许辰让拿下运动会第一金,这让伏城顿时乐开了花。
紧接着班彻他们带着一班的队伍晋级篮球比赛的好消息传来,更是喜上加喜。
伏城高兴之余,不忘正事,跑过来对着修宁动员:“明天早上九点半开始检录,修宁你千万别忘了。”
“对了晚上回去早点休息,不要紧张,明天尽力而为就行。”
说是尽力而为,但一班谁不知道,伏城看到金牌时,那眼睛有多放光。
修宁敷衍了事说了句知道了,就带着白以微去找班彻他们去了。
放了学,几个人约了吃饭,权当放松。
修宁邀请白以微一起,“以以微微,一起去吧。”
白以微婉拒,有些支支吾吾道:“不了,修宁,我想去操场再练练。”
修宁见她提前开始紧张,于是说:“那好吧。练完了你记得早点回去,小心点。”
白以微说:“好。”
她埋头收拾书包。
有什么东西从她包里掉了出来,正掉在走道上。
倪绯走过,捡起来,“这什么。”
一张纸条。
像是写着电话号码。
白以微急忙抢回来,力气有点大,揣回包里,“谢谢。”
倪绯见她一脸紧张样,揉了揉被抓痛的手,“轻点啊大姐,使不完的牛劲,有本事把这劲儿放赛场上去,拿个第一啊。”
白以微垂下去乖巧的眼睛,当没听到难听的话。
倪绯走了,白以微手放进包里,那张纸条像火一样烫手,让她忐忑不安。
那个人的提议,自己要答应吗?
可如果答应了,要是被修宁知道,修宁她,肯定会不高兴的,对吧?
第二天,天气出其的好。
太阳晒的人暖洋洋,温度也比平日高了许多。
修宁是3号道。
一双腿笔直好看,穿着运动短裤,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
她化不化妆,都是全场最美的焦点。
更别说,她与生俱来的自信,耀眼又夺目。
许辰让学生会有事,要去忙。
白以微手里拿着许辰让递给自己的保温杯,“这里面装的是葡萄糖水,我怕她跑完以后我来不及过来,白以微,麻烦你把这个水给她喝。”
白以微第一次被许辰让拜托,水灵灵的眼睛显然充满了受宠若惊,但也是认真的点头,“好,主席,请你放心。”大有誓死完成任务的架势。
许辰让最后看了赛场的人一眼,恋恋不舍的被叫走了。
哨声一响。
各就各位。
跑道上的所有女选手都做预跑状。
“预备备——!”
枪鸣,修宁第一个冲出去。
她不急,长跑跑的是耐心,匀速呼吸。
旁边的选手都是普通班的人。
像是把她默契包抄,一前一后阻挡着她的视线。
修宁淡定一笑,这点小把戏,她早八百年就不玩了。
第二圈的时候,就已经有些人被落在了身后,弱者,成不了她的对手。
修宁呼吸此时有些刺痛,但也无碍,还能坚持。
主席台上,鲜红的旗在吹。
广播部门的人坐在台上正对着话筒念加油条。
这是运动会的第二大看点。
暧昧告白,暗戳戳秀恩爱的条子被一张张递了过来,当然其中也不乏正经加油的。
但凡谁的被念到,旗台下热闹的某处就会突然炸开,起哄的,害羞的,那是多少年后,回头望,再也复现不了的青涩美好。
付思凡离开,广播站的尹瑶成了继她之后,最受欢迎的女主播。
今天她的男搭档本来还好好的,结果刚刚突然就开始发烧上头,根本就坚持不了再在露天场地吹着冷风念加油语。
尹瑶把这个事情报告给了上头。
许辰让过来处理,“尹瑶,广播站谁还有空?”他要调配人手。
尹瑶想了想,“男生里应该就费渡还有。”人手不好调,因为提前安排好的人,大家都在各司其职。
“他人呢?”
“应该在办公室,但我不知道在哪栋教学楼里。”
“你先念着,我去找他。”
尹瑶对着自家斯文有礼的主席甜笑说道:“好,麻烦你了主席。”
干净的气息走了。
尹瑶继续低头念。
身后有人靠近。
“主席,还有事要交代吗?”
尹瑶没有防备的抬头,以为还是许辰让。
结果看清人的下一秒,差点瘫倒在座位上。
凛冽的气息扑面而来。
一中的校服穿在他身上,看不出来有什么异样。
来人身上的气质轻狂又肆意,他抬起骨节分明的食指,对着尹瑶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危险又轻佻。
尹瑶靠着话筒,只要她一叫,老师,保安,包括周围的男生们,大可过来帮忙。
可尹瑶没这么做。
来人笑得有点坏,却让人心动的厉害。
尹瑶想,江荡他,到底要干什么?
难道不知道在一中,他已经成了众矢之的坏学生代表人物了吗。
江荡扔了一张纸条到桌上,低沉沙哑带着颗粒质感的声音对着尹瑶说:“一会儿念。”
最后一圈。
黑色发丝吹过修宁艳绝却有些风干的五官上。
再坚持,马上到终点。
可有人不想让她这么顺利。
人紧贴着人,都防着她,也导致旁人看不清楚见不了光的小动作。
有人用手肘撞了下她的腰,修宁吃痛,眉头禁不住皱了下,一口气没提上来,整个人脸色都开始不好看。
班彻和左传飞在旁边不明情况的陪跑,以为她是筋疲力尽。
“修宁姐,加油,坚持下。”
“就快到了。别放弃。”
修宁想甩开人。
2号道的人在她跟前遮挡。
修宁咬牙,好想骂人。
尹瑶觉得人要有志气,她也不想丢了一中人的脸面。
又或者说,这是一个难得的机会,她想同传说中打架不眨眼的恶霸说说话,看他是不是真的一个眼神都能吓退人。
江荡戴着棒球帽,帽檐压的很低,他双手插兜,劲瘦的腰被风掐出形状。
狭长的视线,紧紧盯着3号道上的那道靓丽身影。
尹瑶用强装镇定的声音小声说:“那个,如果我不念,会怎么样?”
江荡嘴里含着薄荷糖,他垂睨,蹦嘎一声,牙根把薄荷硬糖轻而易举的就咬碎。
慢条斯理地一下嚼着又一下。
尹瑶听得心颤,想起那些关于江荡不好的传闻,埋头不敢再对上他慑人的视线,急忙打开纸条。
修宁咬破了唇,血腥味猛的让她清醒。
她也不绕,直接就是破开人墙似的包围圈,爆发似的往前跑。
最后一个弯道。
她开始提速,不要命的奔。
耳后错落的跑步声,已经离她越来越远,修宁明白,稳了。
全场的沸腾声越发高涨。
“3号,冲啊!”
认识的,不认识的,都在冲她拍掌加油。
白以微站在尽头,也是情不自禁的在朝她涨红了脸喊:“修宁,马上胜利了,坚持,坚持。”
她跟其他选手已经拉开了一大截距离。
最后10米。
她却突然不急了。
停下,回身,一边倒退着走,一边抬手,双指并拢放在眉骨,冲着身后那几张恶心的脸用力地比了个往下划的挑衅姿势。
修宁对着她们,做了个无声的讽刺嘴型——Loser。
只有Loser,才会忌惮强者,使些上不了台面的手段。
那一刻,耀眼的她,苍白的唇,被血染红,成了惊世的潋滟。
终点线被撞开。
与此同时。
“3号,恭喜你,勇夺第一。”
落款。
“江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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