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五楼往下看，正好把一切都尽收眼底。
比如苏照和带着帕加尼车主进了楼。
陆斯同坐在窗边，静静地看着落在枝头的两只喜鹊。
它们先后发出响亮又嘶哑的叫声，细瘦的树枝不堪重负。
感受到了树枝抗议般的摇晃，两只喜鹊又一先一后离开，展翅寻找更好的栖息地。
就连喜鹊也不能独立行走了吗？
陆斯同冷笑一声，打开电脑查看工作邮箱。
过了五分钟，他拿起手机，给孙颜发了条消息。
【lu：在？】
孙颜前一天庆祝假期，玩到半夜才回家。
大清早被陆斯同吵醒，原本就满头怨气。看见这人第一次发了个无意义的问句，他咂摸出不对劲。
【孙颜：？被夺舍了？】
【lu：你之前不是给女朋友送定制球拍？联系方式发我一个】
果然不对劲。
陆斯同的球拍多数是他临时打球去体育用品店买的，并且对他们这种定制球拍的行为极为鄙夷。
“吃错药了哥？大早上就为了跟我说这个？”
孙颜发了句语音过去，只为让陆斯同听出他的怨气。
可惜这是对牛弹琴。
陆斯同长按语音转文字。
【lu：定制一个要多久？】
他自己对球拍没什么要求，持握感尚佳即可。
苏照和就不一样了，一看就是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小少爷。
普通的球拍用久了容易在手上磨出茧子。
买个全部由他挑选的球拍，到时候是否可以降低苏照和的怒气值？
陆斯同的小算盘拨得噼里啪啦响，另一位当事人浑然不知。
苏照和的目光落在茶几上。
帕加尼的钥匙被何之洲端正摆好。
“事情就是这样。”
何之洲坐得规规矩矩，双手放在膝盖上，眼睛盯着苏照和的水杯旁，根本不敢乱看。
对于这个大他四岁的堂兄，何之洲印象并不深刻。
只记得有一年他们一家受邀来京市，堂哥安静地坐在玻璃花房里看书，打扮长相无一不精致，漂亮得像个娃娃。
也是因为这件事，何之洲不敢靠近他，生怕这个漂亮堂哥一碰就碎了。
他们本就不是一路人，因为一只山鸡飞上树梢，鸡犬升天。
大伯已经故去多年，他们也很久不曾见过面。
如果不是大伯母得知他考研上岸来了京市，他们应该依然不会见面。
“就算家里有钱也不该这么挥霍……我知道这话我说不合适，”何之洲飞快地瞄了一眼苏照和，“我不能收，我爸妈也批评我了，所以还给您。”
帕加尼是苏照和的母亲送给何之洲的。
苏照和笑了笑：“不用这么客气，她既然送给你，那就是你的了。”
他打量着这个堂弟。
倒算是歹竹里出了好笋，难怪那位愿意送东西。
“你怎么知道我住这边？”
苏照和想起何之洲在门口外强中干的态度，猜测八成也是那位教给他的。
“是……”何之洲有些不知道该怎么称呼故去大伯的原配。
“她怎么让你称呼的？”苏照和循循善诱。
苏女士并不是个很计较的人，多半还是让他叫大伯母。
“叫伯母。”
“我也不讲究这些，如果你愿意的话，可以叫我一声哥，”苏照和朝他笑了笑，“不用这么拘束，还没恭喜你考上研究生。”
何之洲受宠若惊。
“我……”
苏照和耐心听着。
“您……哥你放心，我不会来打扰你的。”何之洲组织语言时很腼腆，一点都没有在小区门口的飞扬跋扈。
苏照和对这个便宜堂弟很有好感，留他一起吃饭。
何之洲却如同撞上猫的老鼠，连苏照和要帮他叫车都拒绝了。
“学校离这边有地铁，很方便，走过去只要五分钟。”
何之洲来之前，父母专门交代他不要麻烦苏照和。
他也自觉不是一路人，最近都在后悔怎么就虚荣心爆发接过了车钥匙。
好在苏照和没露出任何鄙夷的情绪，让他一直悬着的心放下去了一些。
来之前，何之洲就找好了理由。
“我前段时间收到了邀请要去学校做专修课的老师，还要回去备课。”
苏照和见他实在紧张，也没勉强。
送他到地铁站时还不忘嘱咐：“等下记得通过我的好友申请，下次去请你吃饭。”
看着便宜表弟蹦蹦跳跳地进了地铁，苏照和给他发消息。
【su：过几天我刚好要去探望你大伯母，要不要一起？】
这次这位小朋友总不会拒绝了吧。
何之洲应该碰巧在用手机，回复得很快。
隔着网络，他倒是放开了一些，给苏照和发了个可爱的表情包。
苏照和哑然失笑，把表情包存到相册，又不嫌麻烦地发给擦桌边。
【vc：[猫猫爱心发射]】
【yuu：？】
【vc：刚做了好人好事，给我的报酬是这个表情包，可爱吗？】
【yuu：可爱】
除了直播时，擦桌边很少秒回他消息。
苏照和有些疑惑。
【vc：老公你好怪】
【yuu：？】
【vc：怪可爱的，快让我亲一口】
陆斯同冷笑着把手机放一边。
这个网友自从知道他是个成年人以后，似乎非常放飞。
如果vc不是筋斗云的vip，如果vc不是他的好搭子，陆斯同真的倾向于拉黑他。
陆斯同想不通，他到底哪一点吸引到了这个小变态？
好在冷处理有用。
只要不搭理他，vc很快就会自动寻找下一个话题。
像是个兢兢业业坚持“对话不能由顾客结尾”的客服。
苏客服正在寻觅新的办法博得心仪男嘉宾的关注。
他看到一个非常缺德的方法。
【vc：早餐26元】
【vc：运动专项5049元】
没点开之前，陆斯同以为他发错了。
这是在干什么还有整有零的？
陆斯同扫了一眼，气笑了。
嘴上叫老公，结果把他当记账本？
【yuu：？】
【vc：呀，这个app不得了，记账本居然还有活人？】
【yuu：没听说过吗，文件传输助手也能拉黑人呢亲亲】
【vc：呀，老公跟我说亲亲[脸红]】
陆斯同就后悔自己手贱。
怎么就想不开招惹他呢？
下次vc再发此类消息，他一定要举报这人：）
陆斯同翻着手机，犹豫着要不要给苏照和发消息。
两人的聊天框只有一句加好友提示。
他现在在家吗？晚上要不要一起吃饭？还是他跟帕加尼男一起出去吃饭了？
陆斯同犹豫了很久，一个问题都没能说出口。
点开运动小程序，陆斯同找到苏照和。
步数比他多了好几千，多半是和帕加尼男出门了。
陆斯同面无表情地给他点了个赞。
苏照和的头像是雪山和金粉色的朝霞，色彩绚丽而宏大。
为了避免误触，陆斯同特意从好友列表里找到他，点开头像。
还没来得及进行下一步，手机跳出一条新消息提示。
陆斯同及时收手，切换到电话手表的聊天界面。
【vc：看看我的大作如何】
陆斯同点开。
苏照和按照他的指点，从相对变化没那么复杂的《张迁碑》开始练起。
【yuu：你说你没练过字？】
他的手很稳，并且看不出反复涂抹的痕迹。
【vc：没有系统练过，但是家人学的时候我也跟着学过一点】
【vc：只有小学学过一阵子，后来读书忙就没学了】
【yuu：你这个水平，建议报个高中书法艺考集训，几个月就能练得差不多】
【vc：我是岗位上的一颗螺丝钉，不能轻易离开呜呜呜】
陆斯同真的很想把他们的聊天记录贴到筋斗云论坛里。
他们所谓的“高冷氪佬”，就这？
有点抽象了。
【yuu：你既然学过还问我要买什么纸笔？】
【vc：都说了是小学时候的事情了，现在已经过去了快二十年，麻烦大佬行行好，体谅一个疲惫的中年人叭】
陆斯同懒得理他，直接布置作业。
【yuu：晚上我针对你练的这些讲一下，然后明天你再自己练，可以吗？】
vc自己提出的要跟他练字，陆斯同干脆就以自己的标准要求他。
【vc：可以哦老公，不过后天我有事，提前跟你说一声。】
【yuu：1】
【yuu：别叫老公】
好坚贞不屈的男的。
不是说多叫几次他就不会在意了吗？
苏照和合理怀疑网上的教程掺假。
【vc：都说21天养成一个好习惯，老公，这是咱们认识的第8天，还有半个月你就能变成我老公了，所以这几天你多习惯习惯[可爱]】
陆斯同懒得理他，反手点了举报。
理由是【散播不良信息】。
能不能判定通过尚且不知，但是不投诉，陆斯同都原谅不了自己。
陆斯同很快把这件事抛之脑后。
开播之前，他在app上通知vc。
【yuu：要开播了，来不来？】
没人回复。
他没想太多，打算一边练字一边等人。
还没等他把纸铺好，vc已经顶着金光灿灿的名字进来。
【vc：你跟我解释清楚，我到底哪里得罪你了被你举报！】
【vc：现在好了！你将失去你的口算题友一星期！】
陆斯同挑眉。
【vc：所以老公，加个绿泡好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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